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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雅提着竹木药箱走上前去,神仙眼神灼灼地,心脏剧烈地跳动。尔雅盯着神仙的脸看了一会儿,放下了药箱,一把抱住了他。
“儿子”神仙抬起手搂住尔雅的肩膀,鲜血已经干涸了,他的声音眷恋柔和,“我想你娘了。”
尔雅突然崩溃大哭,他的身量没有神仙那么高,此时只得把头埋在神仙的怀里,大片的泪水倾泻而下,伴随着断续的哭声,在寂静的牢房中孤独难当。
神仙抱着尔雅,任他哭泣了一会儿。就像是回到当时年月,尔雅还小的时候,打雷下雨的晚上,尔雅的娘就这样把他抱在怀里,轻声哄他入睡。
“好了不哭了,我们去北方找你娘。”神仙拍着尔雅的背,“你不是说北方有冰海么,咱们就去那里,说不定你娘就在那儿等着我们呢。”
“娘已经死了,葬在山脚下,爹”尔雅泣不成声,“我春天的时候回去看过了,春江水暖浮着几只野鸭,竹外桃花开了两三枝。”
神仙抿唇不再言语,他撇起了眉毛,眼眶忽然泛红了。异色眸子里的神采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潮湿的雾气。
其实神仙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他太孤独、太想念她了,总觉得她没有死,前尘往事均是白日里一场梦,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不哭了不哭了,快些救人吧,那人被折腾得挺惨的,要不是我来,这里的人恐怕一个也活不了了。”神仙岔开了话题,催尔雅去给管家治治伤。
尔雅点点头,松开手臂,擦掉泪水,扶膝提着药箱前去给管家诊治。管家此时昏迷着,花匠把他抱到床榻上,放安稳了,小心地拂去管家脸上的灰尘。
管家神色那么安宁,就像平时睡着了一样。花匠忽然想起丞相府里的日子,有时候管家靠在他肩上打盹,眉目舒展,唇边还带着温文的笑意。
心中忽地一痛,花匠连忙别开了视线,手臂上骤然传来一阵剧痛,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已经被咬掉了好几块肉,跟个血人似的,童子都不敢靠近他。
花匠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神仙却走过来在他身旁蹲下了。神仙卡住花匠的下巴,上下瞧了瞧花匠,啧啧赞叹了一句:“福大命大。”
“神仙保佑。”花匠勉强地笑笑,护住身上的伤口,疼得倒噎气。
神仙咧嘴笑笑,眼尾泛着点桃花色。他收了自己的角,抬手按在花匠的肩上,轻轻念一个咒,一道金色的涟漪包裹了花匠全身。
“差点就被咬死了,你怎么不跑”神仙一边给他疗伤,一边闲闲地问。
花匠感觉全身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一股醇厚的真气在体内游走。他略微舒了一口气,盘腿坐直了身子,回答道:“兽化后难免残暴嗜血,给他咬几口垫垫肚子。我命硬,死不了。”
神仙抬眼瞧瞧花匠的神色,见他嘴上说得满不在乎,其实满脸都是心疼。神仙寞然,心中似想起了什么往事,不免唏嘘。
“其实你是想保护那个小孩子吧”神仙不轻不重地点破了,绕道他身后去给他渡气,神色平淡,语气蔼然。
花匠略是一惊,愣了一下,还是垂眸承认了。
神仙笑了:“算你们还是有眼色,那才是乌罕那提氏的后人,外头那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居然也敢冒充她祖宗”
神仙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在他看来无比正常的话被花匠听在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在耳边轰然炸响,直叫人浑身僵硬、血冷如冰。
花匠咬紧了嘴唇,攥紧膝上的衣裳,压低声音警告:“仙人,您不太懂得凡人的事情,这话可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们自己去琢磨吧。”神仙无所谓地说,“我睡得太久了,不懂你们这些人情世故。但是,如果有人胆敢亵渎乌罕那提的名号,那我定是跟她没完。”
神仙咬字清晰,声音虽低但是铿锵有力,乌罕那提四个字被他咬死了,就像是捧在手心的宝贝,可远观不可亵玩。
花匠蹙起了眉头,闭上了眼晴平复内心的风云。早些前丞相就讲过童子的身世了,来自北疆以北,与图甘达莫一样的白头发,这些,都足以证明童子绝对不会是一个落难孤儿这么简单。
现在又有个活神仙站出来说乌罕那提是假冒的,神仙不屑于人间事,也没有必要说谎。那异族真正的王,究竟是谁
牢房外传来笙歌乐舞,这中秋宴会,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广陵王、丞相、异族、皇帝夕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狱外,掌印拢着朱红曳撒,一手扣着自己的腰带,正与丞相交谈着什么。
掌印离开殿前的时候,丞相可都是看在眼里。他掂着一块莲蓉月饼思量着,再想起方才屏风后那个人影,忽地明白什么,小坐片刻之后就起身离开了坐席。
丞相离开的时候看了看将军,见他正在与旁边的大人低声交谈,几个舞姬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丞相紧了紧拳头,还是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将军再一转头时,丞相座位上已经空着了,几盘糕点摆在上面,没见有人动过的样子。还有一杯大吉岭茶,新添的,正冒着热气。
这是去哪里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将军心里酸酸地想着,晃晃手中的酒杯,无心再去听人说笑了,堂上歌女唱的曲子,他硬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怎么样”丞相站在阴影里,掖着袖子询问。
掌印似乎是面上带喜:“方才不知为何突然发狂,不过幸好有神仙相助,杀死了怪物,此时人已无大碍,只是不知何时会醒。”
丞相转过视线,抬手抚弄一下宫墙旁的桂花,半眯着眼睛道:“无碍便好,有上游道长照看着,也还是妥当。可有伤着什么人叫大夫了么”
掌印犹豫了一下,方才如实回答:“之前进去过两个人,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小孩,说是来送些饭菜,想来应该是亲戚。后来就他就发狂了,男子被咬伤,小孩无恙。”
丞相愣了一下,忙询问掌印这两人是何样貌。掌印一一回答了,丞相才放下心来。他笼着两袖,仰头去看桂花树,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进他的眼睛里。
“相爷,要把那两人叫出来吗”掌印瞧着丞相脸色的变化,试探道。
“无妨,”暖风吹起丞相的头发,带来闷热的气息,“就让他们在里头吧,神仙杀掉了怪物,应当不会再出事了。而且他们也挺想他的。”
丞相的声音有些飘渺,又有种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的放松。他望着宫道,两边绿柳,琉璃瓦和金银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神情似云开见月、雨后初晴。
“叫你的人给他们留个方便,中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