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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看得不甚清楚,陈凯也不打算过分的关注那些军事设施,以免遭人忌讳。仅仅是扫了一眼,就开始闭目养神,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
小船绕过猎屿,顺着白沙湾一路向南,便径直的驶向远处镇子旁的港口。上了南澳岛,军官与守港的军官解释一二,便让林家兄弟在港口等候,而是由那个守港的军官派了一个什长带兵护送陈凯前往总镇府。
总镇府在深澳镇中,万历三年,明廷在此修建一城,名曰南澳。距今不过只有七十二年的历史,据说城中尚有作为城池修建见证的高寿之人。不过,在此建城、设镇的原因,却不似猎屿上的铳城那般,而是由于此处多年来常为倭寇、海盗所据,嘉靖年间的大海盗吴平就曾以此岛为基地骚扰沿海,还是俞龙戚虎统领水陆大军夹攻才将其拿下的。
当年修建这座城池,由于工程巨大,首任南澳副总兵白翰纪积劳成疾而卒,是故南澳城也称“白城”,以为纪念,后来还是继任的副总兵晏继芳完成了城池和总镇府的修建工作。
这其中,白翰纪曾是俞大猷的部将,晏继芳则是戚家军的成员。俞龙戚虎扫平了倭寇、剪除了大海盗吴平,虽然他们离开了此地,被明廷派遣到更需要他们的地方,但是他们的部将却依旧镇守着这座闽粤要冲的岛屿。而现在,这里则已经变成了明廷在东南沿海屈指可数的占领区之一,以及汉家江山复兴的一个起点。
修建完成的南澳城,正是呈现在陈凯面前的那座,后世因地震崩塌以及建设盐场,城池方不复存于后世。不过此时此刻,南澳志中记载的那座“坐南朝北,高二丈二尺,厚五尺,围五百丈,面宽七尺,皆甃以石,壕深八尺”的海上城池正立于此处,守卫着祖国的海疆。
陈凯跟着军官一路而行,进了南澳城的城门,没过多一会儿就来到了城内的总镇府。这座总镇府始建于开始兴建南澳城的次年,迄今也有七十一年的历史了。
由远及近,灰瓦红墙的总镇府门前,一对石狮子翘首回望。大门上的牌匾处,分明写着“招讨大将军行辕”这七个大字,而非是原本的“闽粤南澳总镇府”。然则其中蕴含着的庄严肃穆,却要更胜千百倍。
大门外,士卒持兵矗立,比之送他们上岛那些士卒,素质上要强上许多。什长上前与守门军官解释分明,后者便进了大门。决定面试第一印象的关键时刻即将到来,陈凯目不斜视,也不与旁人多言,便静静的站在大门外,等到着准许入内的消息。
片刻之后,守门军官亲自将自侧门陈凯请了进去。二人一路直行,无有阻碍的穿过了数道哨卡,便来到了总镇府的“司令部”虎节堂。
拾阶而上,直到虎节堂门前,陈凯停下脚步,由那军官入内禀报的功夫,整理了一下衣衫。待到后命,才跨入了大门。
步入其间,迎面便是一张猛虎下山图,夺目非常。待抬首,图上则是一面书着“东南砥柱”的匾额。
然则匾额之下,主帅的座位上却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身穿蟒袍玉带,相貌堂堂,眉宇间更是英气逼人,只是看上去内里似乎还夹杂了些许书卷气,想来当曾是个接触实务不久的读书人。不过其人目光炯炯,当是心志坚定之辈,只是面上的稚嫩却与画上猛虎、与那副牌匾所述显得分外的不协。
通报过后,军官便退身离开了虎节堂,顺手还将大门关上。此时此刻,虎节堂之中,抛开陈凯和那年轻人,两侧的座位上还分别坐着两个同样穿着蟒袍玉带的中年武将,大抵四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身份亦是不低。
大门关闭,光线为之一暗,陈凯恍然间想起了林冲故事,心头下意识的一颤。但是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丝毫犹豫,径直的拜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对那年轻人行礼道:“学生,山西承宣布政使司大同府童生陈凯,拜见国姓爷。”
第七章 效马骨二
忠孝伯,招讨大将军,罪臣国姓成功
去岁,隆武二年,被隆武朝廷依为泰山的郑芝龙降清,隆武皇帝殉国于福建汀州,清军席卷闽粤大地。
郑芝龙降清后,清军背信弃义的掠其北上,同时攻陷了郑家的老巢安平镇,郑成功之母死于此役。郑成功随后赶到,收敛母尸,于孔子文庙前焚儒巾、襕衫,誓要与清军决一死战。接下来,郑成功带着九十余个忠心耿耿的部下乘船南下,从郑芝龙的旧部陈豹手中接手了南澳协的部队,并且在南澳总镇府门前宣布起兵反清,打出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满怀着负罪感的旗号。
而坐在上首的那个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正是那位在东南沿海抗击满清民族压迫十数年和从荷兰殖民者手中收复台湾的民族英雄,国姓爷郑成功
理论上,郑成功现在并不姓郑,隆武皇帝赐之以国姓,朝野内外便以国姓或是国姓爷相称。陈凯在网上看过一些讲解古代礼仪的文章和视频,此间行礼如仪,却也挑不出什么错漏来。更何况,郑成功也没打算挑些什么,见陈凯行礼完毕,便道了一句“免礼”,要陈凯站起来回话。
“敢问先生何时过的府试”
“学生不曾考过府试。”
“敢问先生何时过的县试”
“学生亦不曾考过县试。”
明清科举,想要得到秀才的身份,先要过县试,再过府试,最后通过了院试方可达成。没过院试的,并非秀才的,皆是童生。如陈凯回答那样就更是连科举考试都没有参加过的,有些人甚至连童生的身份都不会认同。
郑成功出言问及,陈凯面不改色的做出的回答,毫不在意他的“半文盲”身份,着实让郑成功眉头一皱,似是还有些许失望间杂其间。
这一切,陈凯看得清楚,但是他更加清楚的还是,南安石井郑家世代与大海打交道,到了郑成功的父亲郑芝龙,更是垄断闽粤沿海贸易的大海商和大海盗。然则,这样的家庭出身,郑成功却考过科举、中过秀才、入过南京国子监、还是东南文宗领袖钱谦益的弟子。
换言之,读没读过圣贤书,会不会八股文,郑成功根本就用不着再找什么幕僚来试探,他自己就是读书人,三言两语之间就能探明白陈凯的底细。既然在这上面撒谎连过关的可能性都没有哪怕一丁点儿,那么还不如示之以坦诚,哪怕会让其感到失望,也总好过被当做细作要强吧。
失望之色一闪即逝,读书人之间的论资排辈过后,郑成功便出言问道:“先生既是山西人,敢问是如何来到这闽粤交界之地的呢”
郑成功的问题看似很简单,但事实上却是试探的最重要一环古代没有铁路、没有高速公路、更没有飞机,寻常人一辈子的生活范围大多是家乡的百里之内而已。是不是真的从山西那么老远的地方赶来,只要随便问问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便可以轻而易举的辨别出来。
“回国姓爷的话,学生去岁在家乡风闻先帝即位,早年间曾听先父提及过先帝在藩时曾举兵勤王,亦曾与流寇交锋,当是有为之主,遂决定南下投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