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连》TXT全集下载_3(1 / 2)
“哎,别,手脏!”沈秋儒见状抓过他的手用丝帕把污渍擦净了,又捏住红得最厉害的食指来回摩挲了两下。
云连呆愣地看着他动作,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应该抓着柄喝,抓着柄,就不烫了。”沈秋儒收回丝帕,演示般地端起杯子又放回桌上,“要是嫌烫就先放着,先吃蛋糕。”
云连学着他的样用叉子叉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齁甜的奶油味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腻得他皱起了眉头。
“这蛋糕做的有些甜了,不过好在奶油还算细腻。现在喝一口咖啡就刚刚好……对,一小口,咖啡苦,可以缓解蛋糕的甜味。”沈秋儒兴致高昂地指使云连放下叉子端起杯子,一边示范一边嘴上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
他向来喜欢干这档子事,倒不是存心显摆自己“讲究”,而是真的喜欢说教演示传授经验,殊不知这种举动最是容易招人烦——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呆瓜,就你沈秋儒懂的多,可实际上懂的也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好在云连并不在意这些,很听话地放下叉子,端起咖啡凑到嘴边抿了一口。
咖啡的苦味的确是冲淡了奶油蛋糕的甜腻。云连舔了舔嘴角对沈秋儒笑了一下:“果然好些了。”心里却想,既然苦味和甜味能互相抵消,那我还吃它们干什么,两样都不吃不就可以了?
两人面对面喝完了下午茶。
沈秋儒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又问伙计要来纸巾擦了擦嘴角,突然抬头对云连道:“哎,云先生,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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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开太费脑了,这周起就专心更这篇了。
隔日更,一周3~4更吧。
ps.云老板正在养恋爱脑,这段不会有虐。
第8章 下马威
“哎,云先生,你真好。”
云连“啊”了一声望向沈秋儒,不知道他此言何意。
“你明明对今天的片子不怎么感兴趣,但还是很耐心地陪我看完,也不埋怨。我很久没有遇见过像云先生你这么温和体贴的人啦,即便是人俊兄,也经常会对我不耐烦呢!”
好家伙,你既看出我不感兴趣,又何必多问打扰我睡觉?云连一想起方才那受刑般的两个多小时就浑身难受。
——看都看完了,现在埋怨还有用么?
对面之人仍在深情款款地做着表白:“我这人可能平时写稿子写多了,有些职业病。怎么说呢,就是看到有意思的事就想通过自己的嘴描述出来,做些评价……”
“哦,就是爱说话。”
“哈哈,也可以这么说。”沈秋儒摘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镜片,“我除了工作上的来往,业余生活其实匮乏的很,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人俊兄倒是乐意陪我消磨时间,但当大夫的嘛,总有抽不开身的时候。像今天,他临时有事不能赴约,我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云连默默地看着他擦眼镜,发现那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大得很。又大又亮,水汪汪的,嵌在没有棱角的柔和的脸盘上,倒真是一副好脾气的相貌。
“云先生,你肯陪我这么出来一趟,又听我唠叨了这么久,我真是很开心的。”
“哪里,我原本也正想出来走走。”
“那可太好了,我就怕耽误你的时间……人俊兄总嫌我唠叨起来没完,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很惹人烦呢!”
云连见沈秋儒边说边露出一副失落中透着喜悦的神情,满肚子的牢骚和讥讽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是真觉得开心。我这么无趣的一个人,他非但没扫兴,还怕我嫌他烦。虽然他的确是有些烦,但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反而坦诚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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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沈秋儒先把云连送回中街,分手后又顺路去了趟连公馆。
连人俊已从医馆回来,从连仁君口中得知云连顶替自己陪沈秋儒去荣华戏院一事,忍不住嘲讽道:“哥,你让他陪秋儒去看电影?这不是存心折磨秋儒嘛!”
“怎么,你自己有事去不了,还不许小云陪他去?”
“他看的懂个屁啊!要我说就姓云的这德性,秋儒和他处不了一个钟头……”
“连人俊,你怎么还说起脏话来了?小云跟你有多大的仇,非要这么说你弟弟?”连仁君板起脸,“别忘了他本该姓连!”
连人俊不敢再多嘴惹恼大哥,低声嘟囔道:“你承认他姓连,他还不一定愿意呢!”
正说话间沈秋儒到了,手里还提着两块从咖啡店打包回来的奶油蛋糕。
“人俊兄,今天那片子里克里斯蒂娜的扮相特别好看,你没去真是可惜了!”沈秋儒把蛋糕盒子往茶几上一放,坐下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下午的电影。
连人俊瞥了眼在书房门口摆弄盆栽的连仁君,故意大声问道:“听说你和云老板一起去的?怎么样,相处地可还愉快?”
“你是说云先生么?”沈秋儒摘下手套搓了搓手心,“云先生很健谈,我们看完电影还去对面的咖啡馆喝了下午茶,他第一次进咖啡馆,说感觉很不错呢!”
“健谈?”
“哎,其实还是我说的多一些……不过云先生脾气很好,又耐心,和他聊天很轻松。”
“脾气好?耐心?”连人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嗯,怎么了?”
“你不觉得他这人说话很尖酸刻薄么?就是那种……看谁都不顺眼,又很虚伪的样子。”
“不觉得。”沈秋儒心里有些不乐意了,不过倒也没真的生气,“人俊兄,你总以为我不擅长交际,现在我同云先生聊得来,你就说他虚伪。你这人真是……就看不得我好!”
连人俊觉得自己真是冤得很:“我可没这意思,我顶多就说过你谈天像在做采访!”
“这不就是在说我无趣嘛,你再这么调侃我,我就不找你玩儿了!”
“你同小云合得来,我就放心了。”连仁君倒了杯热茶放到沈秋儒面前的茶几上,弯腰往他身边坐了:“他初来乍到,能有个人陪他四处逛逛真是极好的。”
“我看他四处横行,到哪里都熟络得很,不需要人……”
连人俊话说到一半,又被连仁君严厉的视线堵了回去。
“那正好,下回我带云先生上俱乐部看看去,我们说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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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云连正拖着一身疲惫的骨头,由手下簇拥着从轮船公司出来。
下午好不容易应付完沈秋儒,他刚回到家就接到陈朝生那边出了状况的消息,不得已又叫阿申开车去北门码头。
说起来也并非什么惊天的大事,轮船公司原本的经理,一个叫冯啸琛的,是陈大少爷的心腹,陈朝生接管公司之后不买账,辞职跑了。本来跑了一个经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冯啸琛走的时候带走了三四十名技术工人,导致公司一时瘫痪,陈朝生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人手补齐空缺。
人已经走了四天,陈朝生为了息事宁人一直把这事瞒着,还是小金的人无意中听见底下工人抱怨,这才得知实情汇报给了云连。
“三十多个大活人你就这么给放跑了?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云连阴着脸问陈朝生。
“这……人铁了心要走,我也留不住啊。”
“这些个跑了的,名字,住哪里,现在跟着谁,明早之前列个名单给我。”
“云老板,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陈朝生闻言吓出一头冷汗。
“哼,瞎了他娘的狗眼,认不清主子是谁。”云连冷笑一声,“我让他们有命跑路,没命吃饭!”
“云老板!先别冲动,我们这初来乍到,把事情闹大了不好……”
“陈朝生,你好歹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胆子被狗吃了么?姓冯的明摆着是在给你下马威,你今儿个要是吃了这闷亏,往后他就敢明着爬到你头上,底下的人也会看你是个孬种。你丢得起这脸,我还丢不起呢!”
“这人走是走了,倒也没跟咱们做对。”陈朝生硬着头皮道,“我查清楚了,冯啸琛带着他们在做旅馆生意呢……”
“旅馆生意?”
“对,在南市区,跟咱们这儿井水不犯河水。”
“才走没几天就改行了?狗东西可以啊,怕不是你哥病重的时候就找好出路了吧!”
“云老板,算我求你了,这事先别闹大。好歹都是为陈家做过事的人,撕破了脸说出去多不好听……这些个工人都是苦出身,跟着冯啸琛混口饭吃罢了,保不准也是被逼的。等他们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咱们的事再算账,也还来得及。”
“陈老板,合着你们这一个个都是为陈家做事的,就我是外人了?”云连正对着陈朝生一笑,抬掌拍在漆木桌面上,五指翻动敲出一串清脆的音节,“我玩命替你撑场面,你却缩在后头充好人,这……不合适吧?”
后者随着那音节接连哆嗦了两下,仿佛手指不是敲在桌上而是敲在自己心口上似的:“云老板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怕……”
陈朝生对云连向来是又敬又惧,因为见识过他的心狠手辣,做事全不计后果,典型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但同时他也依赖极了对方这股狠劲,就好比鸦片烟,一旦沾上了,就轻易戒不掉。
第9章 舞会
“说到底你才是这儿的老板。行,我听你的。”云连直起身子舒了口气,“混饭吃的我可以不为难他们,至于这冯啸琛,你给我查查是谁在背后给他搭手,还有南市区那几块地皮原本归谁管。若是发现他在搞幺蛾子,到时候你可别拦着我。”
陈朝生连连称是,答应两日之内查出结果。
从轮船公司出来,云连已是精疲力竭。
上车休息了片刻,他扭头对阿申道:“我不放心陈朝生,还是你替我去查吧。冯啸琛这人我头一天上码头的时候就见着了,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背地里居然能做出这种事,绝非善类。”
“明白。”
“行了,别的回去再说,开快些。”
阿申见他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不禁好奇:“老板,你今天干什么去了?我下午去连公馆接你,管门的说你跟沈秋儒出门了,沈秋儒是谁?”
“连仁君手底下的记者。”
“记者?老板,你跟记者干什么去了?”
“看电影。”
“什么电影?”
云连睁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阿申意识到自己过于多嘴了,尴尬一笑:“这连家三天两头往我们这儿送东西,又是招待吃饭又是找人陪玩,还挺有诚意的嘛。”
“连家的确对我不错。”云连又回过头去闭上眼睛:“就是那连人俊碍眼的很。”
“连人俊?那个小的?”
兄弟俩的名字听起来差不多,阿申总搞不清楚谁是谁。
“嗯。”
“他怎么了?”
“你还记得去年从广东进的那批石斛么?”云连道,“混了一半假货最后被仁裕药房收走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仁裕药房的老板就是连人俊。”
“有这么巧的事?”阿申奇道,“可这,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他还认得出咱们?”
云连冷哼一声:“记得可牢呢,还当着连仁君的面骂我,搞得像是我抢了他老婆似的……什么玩意儿,给点面子就蹬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哥了?”
阿申瞄了一眼他的脸色,暗自咂舌。
老板累的时候脾气应该是最好的,如今却强打精神骂骂咧咧,可见真是被气得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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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朝生还算可靠,过了两日边便差人送来了云连想要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早在陈大少爷死前一个月,冯啸琛就同一个叫张炳槐的地产大亨攀上关系,从他手里低价收购了南市区好几栋楼房。
这张炳槐倒是个正经生意人,身家清白,靠开办茶庄发家,大肆扩地建房致富。云连清点他名下的地皮和房产,发现几乎半个南市区都是他的地盘,中街的四条马路和北门外的大块洼地也都被他买下了。那洼地紧贴着码头和轮船公司,若是被冯啸琛染指,日后必生事端。
云连略一思量,当即叫陈朝生追查张炳槐的合作商都是些什么人,已经动工的地皮现在由哪家管事。正等着对方回信,沈秋儒那边倒先来了电话。
“是云先生吗?”
“哦,沈秋儒。”
隔着话筒,对方呼吸微滞,似乎是被云连这一声直呼其名的招呼吓住了。
“那个,盛鑫俱乐部今晚有舞会,云先生有没有兴趣一同去看看?”
“和谁?”
“哎呀,云先生你忘了?前些日子我们说好了的。”沈秋儒道,“盛鑫俱乐部是这块儿最热闹的地方,名流雅士都喜欢往那儿跑,等云先生有空了我们就一同去看看热闹。”
云连快速翻出和沈秋儒有限的几段对话回忆了一番,并不记得自己做过这样的约定,但是既然对方说有,那便是有了。
“我不会跳舞。”
“说是舞会,其实就是大家一起喝喝酒,谈谈天。不要紧,到时候跟着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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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钟头之后,云连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盛鑫俱乐部门口。
这回他学乖了,用一件大棉袍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从头裹到脚,下了车袍子一脱,飞快地钻进楼里。
大厅里正放着华尔兹,年轻的公子小姐在舞池中相拥摇摆,跳累了就三三两两坐在角落里喝酒闲谈。
沈秋儒一进大厅就遭到了来自各方人士的嘘寒问暖。他不厌其烦地同每一个人都握了手,聊上两句,随后又扯过云连介绍道:“这位是云先生。”
对方于是又将笑脸转向云连:“云先生,幸会幸会。”
云连见沈秋儒在人群中左右逢源,好不神气,但那前来搭讪之人也不过是说些场面话,点到为止罢了。看来他这记者当得还挺体面,人虽无趣,买他面子的人倒是不少。
事实的确如此。京云报社作为东三省规模最大最具权威的报社,信誉极高。革命以来国内新闻业发展迅速,舆论的威力不容小觑,再加上这几年东三省局势复杂,当政行商的个个宛如惊弓之鸟,得罪谁都不敢得罪当记者和编辑的。
云连因为不会跳舞,一进大厅就躲到角落里坐下。
“云先生,要不你先学着跳跳看?”沈秋儒不死心地想把他拉进舞池,“跳舞这东西其实不难,多练练也就会了。”
“多练练?跟谁练?”
沈秋儒闻言一愣:“也是,我也不好手把手教你……要不一会儿你离我近些,看我跳吧?”
说话间一名身着淡青色洋裙的年轻小姐走到两人跟前。
“沈先生总说工作忙,今天怎么有空来玩?”
“艾俪!好久不见。”沈秋儒推了推眼镜,满脸欢喜,“我这不是陪朋友来的嘛!”
说完,他伸手搭到云连肩上:“这位是云连,云先生。”
艾俪上下打量了云连一番,随后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
——男人只穿了件衬衫,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两簇刘海毫无章法地翘在额前,显得有些过于随便了。但好在他肤色白皙,五官生得优美细致,看上去也还是赏心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