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期》TXT全集下载_9(1 / 2)
“有吗?”岑北亭不紧不慢,继续慢吞吞的挑选装备。
“是,没有,你是没有。”他队友被岑北亭坑得要气死,“你这哪里是在放水,你他妈在泄洪!”
岑北亭啧了一声,连反驳都懒得反驳了,振振有词地说:“怎么可以在游戏里欺负女孩子呢?”
崔奥利一脚踹了过来,说:“岑北亭,你杀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晓侯立刻为许欣摇旗呐喊:“冲鸭!!!冲鸭!!!”
趁岑北亭换装备,许欣连忙跑路,绕道boss身后,在boss仅剩一丝血的时候,一梭子弹带走。
Boss爆出大量马赛克,攻击属性,爆破属性,防御属性,各种让自己变得强大。许欣吞噬了boss马赛克,很快变得体积巨大,和岑北亭旗鼓相当。
李晓侯激动得呱唧鼓掌,他在游戏里天天被岑北亭虐,都快被虐成抖m了,这次看着许欣明目张胆地抢走了岑北亭的boss,实在是出了一口恶气!“可以可以!许欣,你要成打败岑北亭第一人了!”
这时突然听见脚步声,门外老徐中气十足地吼道:“小兔崽子!你们当我瞎吗?玩儿就玩儿,还敢开灯?”
第21章 chapter 21
不知是谁眼疾手快,飞似的按灭了灯光。
黑夜里,只有手机屏幕的蓝光亮着,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又觉得好笑。
“手机。”岑北亭说了一句。其他人纷纷把手机锁屏。
连手机的光都没有之后,房间里更暗了,连对面的人都看不清楚。
许欣摸着黑往前走,然后兀地一怔,发觉自己的手按在了岑北亭的手背上。她连忙放开,却被岑北亭翻手捉住。她想挣,岑北亭攒得更紧,她抬头看他,发现他并没有看自己,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望向门外,另一只扶在李晓侯的肩膀上。许欣反应过来这个举动其实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他只是习惯性地在她的手心上安抚地捏了捏。
岑北亭在被老师抓包这种事上经验丰富,所以就算死到临头,只跟老徐隔一道门了,他也镇定自若,颇有大将风范。
他望着门外,全神贯注地听着老徐的动静,然后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大家跟着他。
岑北亭引着他们,躲在了地下室门后。他们一共有六个人,为了藏严实挤成一团。
“嘘,都别说话。”岑北亭沉重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耳后根上。
脚步声渐渐近了,老徐果然开了门,门板向后,刚好将他们几个挡住。
几个人大气不敢出,看着老徐手里的手电筒在房间里照了一圈。
许欣肺都要紧张炸了,生怕老徐一回头,就发现他们躲在门后。
周白薇见屋里没人,疑惑道:“诶,人呢?刚刚从外面看,明明亮了灯。”
“调虎离山!”老徐到底比周白薇有经验,他大腿一拍,说:“这帮小兔崽子!中计了,中计了!快回去快回去。”
老徐领着周白薇打着手电筒往回跑。两人一走远,岑北亭立刻带着他们溜了出去。大家撒脚丫子一阵狂奔,一路跑到走廊。
到了门前,岑北亭嘘了一声,手指指了指脚下,然后轻手轻脚脱下鞋,揣在怀里走。
其他人立刻有样学样,也脱了鞋,踩着袜子走猫步,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老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馊主意肯定是岑北亭出的,于是他的目标非常明确,直奔岑北亭房间而去。
岑北亭也不是吃素的,他预判了老徐的预判,不走寻常路。他回去后特地没走正门,而是从窗户翻了进去。
他从窗台上跳下来的时候,老徐刚好破门而入,明晃晃的手电筒打在了他的脸上。
岑北亭伸手挡了挡光,眯着眼睛,拖着嗓音懒洋洋地说:“诶,老师您怎么又来了?刚刚不是查过了么?又要查寝吗?”
“你?”老徐有点惊讶岑北亭怎么在屋里,说:“你怎么不在床上睡觉。”
岑北亭装模作样地揉眼睛,说:“我,我起夜呢。”
“哼。”老徐一百个不相信。岑北亭光着脚站在地上,老徐打着手电筒围着他绕了一圈,什么证据也没找着。
“这小兔崽子!”他又和周白薇对视一眼,连忙赶去其他寝室查房。但剩下人早就趁老徐查岑北亭的空挡溜回房间,在老徐的手电筒扫进来前藏进被子里躲好。
许欣和崔奥利顺利地溜了回去。许欣合衣躺进床里,用被子蒙住了头。躺下后心跳还许久不能平静。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实是太刺激了,玩的就是心跳,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玩极限运动。
老徐的手电筒照了进来,然后又灭了,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安静了下来。
银色的月光洒在了床尾,静悄悄里,许欣无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掌心。
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仅仅为刚刚的逃跑成功而笑了,她笑的还多了许多别的东西。然后她蓦地想到崔奥利的那句警告,如梦初醒——像岑北亭这种人,就是太容易被喜欢上了。
*
春游相当于沸水煮面时点进的一点凉水,表面平静后,水温比之前更高。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跟着冬天里的一阵寒风还有期末分班考试的下课铃。时间过得飞快,高考这件以为很久远的事情,一眨眼便已经在眼前了。所有人都必须认认真真、深思熟虑地掂量掂量自己在高考这场战役里究竟几斤几两。
他们将各自书桌里的书和文具收走,在学校门口告别。到家的时候,许欣在单元楼下看见自己家的窗户里往外透了光亮,她走上楼,听见客厅电视机里传来了声音,李月华在家。
许欣进了门,蹲在玄关解鞋带。她朝鞋架上瞥了一眼,鞋架上并没有吴建军那双厚重的笨头皮鞋。
今天周五,吴建军没有来。
许欣换上拖鞋,进入客厅。李月华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从表情上看,李月华今天心情不错,她的眉毛是舒展着的,肩膀和嘴角也是,手慵懒地搁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按动遥控器转换频道。
她没看许欣,语气平淡地说:“回来了啊,吃了没?”
许欣说:“吃了。”
李月华又多问了她一句:“吃的什么?”
许欣说:“学校食堂。”
李月华放下了遥控器,她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脚后跟勾着拖鞋。她朝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说:“我给你炒饭。”
许欣并不想吃,她晚上总是吃的很少,但更令她疑惑的是,李月华今天为什么这么和颜悦色。吴建军没来,她应该大发脾气,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她哪里都不对。
就在她分神的时候,李月华走进了厨房。她从冰箱里拿了鸡蛋,敲进碗里,撒了勺盐,筷子插\进蛋液,腾出了手,将灶台的火苗打燃。
永远只有防蝇罩罩着一碟冷饭的厨房,第一次充满了久违的烟火气。许欣看着李月华忙碌着,那个背影逐渐和很多年前的李月华重合,和许周还在的时候的那个人融为了一体。
许欣对着李月华的影子说:“我不想吃。”
搅拌鸡蛋的声音停了停,然后又继续了下去。李月华没有转身,她今天的心情真的相当好,她一点脾气也没有冲许欣发,容忍着她得寸进尺的无理取闹,她淡淡地说:“鸡蛋都打了,你不吃怎么办?”
锅碗瓢盆敲出一段交响乐。一份鸡蛋炒饭很快就做好了,摆在了许欣面前。
在李月华的目光里,许欣低着头,在她对面坐下,拾起筷子。
李月华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她,说:“你是不是瘦了点?”
许欣用手背擦了擦下巴,说:“没有。”
“没有么?”李月华没有深究。
“你现在高几来着?”她又问:“高二了吧?”
许欣咽着米,说:“高一下学期。”
李月华:“哦,也对。”
李月华没再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许欣如鲠在喉,终于抬头也看李月华。
不知是灯光的原因还是一刹那间的错觉,许欣突然觉得,李月华变得好看了。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的变化,说不出究竟具体是哪儿,好像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她的皮肤变得很好,细腻白皙而富有年轻健康的光泽,她眼角的细纹是舒展的,规整标致的五官温顺而柔和,没有了世故的棱角。她的身材也变得丰腴了起来,她穿着一件白色一件式睡裙,腰部没有束腰,女性的特征饱满显著,却恰恰相反的缺失了“性”的吸引力。
餐厅暖灯下,她的目光和李月华撞在了一起,李月华也在打量着她,无可回避地,她们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人要先开口说话。
李月华看着她,开口道:“你长得很快。”
“感觉你昨天还很小,但今天就这么大了。”
“其实你长得像你爸爸,”李月华对她说。
她用那如芒在背的温和的目光看着她,说:“尤其是眼睛,很漂亮。”
许欣瞥开眼,她不知道李月华今天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她默不作声,拼命地吃,狼吞虎咽、囫囵吞枣,她恨不得将整只碗都吞下去,这样她就能早点离开,不用接着忍受李月华的喋喋不休。她甚至希望李月华再次跟她翻脸,指着她的鼻子对她歇斯底里地咒骂,因为这样她就有借口摔了手里的这只碗,然后结束这段对话。
可李月华今天的心情很好,她托着腮,陷入她从不珍惜的回忆里,浑身都充满着女性和母亲的温和。
许欣终于吞下了最后一口米饭,蛋炒饭很干,吃到最后的时候,味道像是一把掺了盐的沙子,频繁、快速的吞咽让她嗓子眼里几乎要冒起火,她逃也似的扔下了碗筷,说:“我吃完了。”然后跑回自己房间里。
她“碰”地关上门,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侧耳细细听着,听她摔碗走人后李月华在干什么?她会不会突然踹门进来,然后将刚刚压抑的怒火全倒在她的头上?
但是李月华并没有,许欣非常非常用心地听,也只听见李月华收拾碗筷的声音。即便是将碗放进水池里,李月华的动作也是轻柔的,她好像怀揣了什么珍贵的宝藏,以至于外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她不满和愤恨。
李月华的平静让许欣突然慌张了,她如临大敌,甚至说不出这种不安全感究竟来源于哪里。
*
李月华似乎不再去工厂了。整个寒假,李月华都在家。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微微丰腴的腰身后垫了一只红色的枕头。
她会给许欣做饭,白米饭搭配一菜一汤。
她总是托着腮看着她独自吃,自己却不肯动筷。许欣问她,为什么不吃。她总说,没什么胃口。
寒假的第三天,许欣写完了所有作业,她在附近便利店里找了一份临时工,早上六点上班,晚上八点下班。
周五晚上,许欣从便利店回家,她走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与这巷子格格不入的黑色小轿车。
她心一怔,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家跑,跑到三楼的时候,楼下吴婶虚掩着门,抱着那个大头胖娃娃探头探脑地看她,当许欣目光看过来,她又慌忙扭头,不屑地“嘁”一声,说:“不像话。”
许欣在自家门外听见隐隐说话和笑的声音,那是男人和女人调情的声音。她将手指扣在插销上,插销没关,门忘了锁,推一下就开了。
客厅里吱呀吱呀响的老式唱片机正在播放一首甜软的歌,她看见李月华穿着一条白色睡裙,慵懒的脚踝上挂着一双露指拖鞋,涂了红色指甲油的脚尖跟着曲调轻轻踩着节拍。
“妈。”许欣敷衍地叫了一声,她将单肩包搁在地上,蹲下身解鞋带。
李月华走了过来,瞥了她一眼,“怎么现在才回来?”
“嗯。”许欣懒得解释。
李月华说:“洗了手吃饭。”
许欣换上棉布拖鞋,她拎上书包带,站了起来,紧接着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深棕色圆头男士皮鞋,那双皮鞋踩在客厅老旧的木地板上,发出像老鼠一样咯咯的声音。
吴建军从李月华的房间里出来了。他正往上提着自己裤腰带,他穿了一件深棕色皮夹衣,那件衣服不是他的,所以这身衣服穿起来很不合适,滑稽极了,肩膀的位置变了形,凹凸不平,腹部一团团肥肉像流体一样随着步伐抖动。
他没看见许欣,背对着她,径直走进厨房,从身后贴上李月华,手伸进李月华的睡衣裙摆里狠狠地掐了一把李月华的屁股。
李月华回过头,她瞟了许欣一眼,脸是僵着的,但又马上和吴建军笑成了一团。
看见这一幕,许欣一股血直冲上了脑门儿。
她不管不顾,书包重重摔在地上,像一只凶猛的幼豹,冲向吴建军,用头撞吴建军,抓着吴建军的袖口大吼大叫道:“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吴建军愣了,那张肥硕的脸蓦地黑了下去。
他转头看李月华,目光愠怒,“搞什么?”
他迟迟不肯定下心,安安分分地和李月华在一起,除了他对男女关系毫不在意的放浪惯性,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喜欢李月华带着的这个拖油瓶。
实话实说,他并不喜欢许欣。这丫头片子很难讨人喜欢,她不爱说话,看谁总是撩着眼皮。这个世上麻烦多一个不如少一个。娇气、无用、坏脾气的大小姐,他那该死的前妻已经给他留了一个,他实在不想又来一个把他那本就不安宁的家搅得鸡飞狗跳。
“许欣,你什么态度?”李月华脸上的笑还没散,和浮现出的恐惧一同凝固在脸上,她拽着许欣的手臂,又推又搡往外带,说:“做什么?怎么对吴叔叔这样?”
许欣仰着脸,冲李月华吼:“我什么态度?你问我什么态度?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是我爸的衣服!这是我爸的衣服!你凭什么给他?你凭什么?!”
第22章 chapter 22
许欣暴跳如雷,她眼睛一直在往外流眼泪,流得几乎要充血,而她自己根本不知道。
头顶的墙壁上,李月华和许周的婚纱照还没有取下来,镶嵌在老式金铜相框中,吊灯的灯光只有一半照在了相片上,于是那层镶嵌在相框里的纸一半苍白,一半泛黄,许周在泛黄的那边,他穿着褐色皮夹克,温和、谦让,长而微凹的眼睛目光向下,温和地俯视着画前的人。
“啪!”李月华给了许欣一巴掌,她气得嘴唇发抖,身体也打着颤,打过许欣的手扶住柜角,止不住的抖动。
她指着许欣大骂:“这件衣服是你爸的又怎么了?你吴叔叔难得到家里来一次,进厨房总不能把他自己的衣服弄坏,你在这里大喊大闹做什么?”
许欣站在原地,大口喘气。“这是我爸的衣服。”她说。
李月华突然捂住脸,颓然地坐在桌边,呜呜哽咽。
女人的眼泪一直是无往不利的兵刃,李月华一哭,许欣败下阵来,畏缩地向后退了一步。
吴建军也软了心,过去拍了拍李月华的肩膀。“行了行了,哭个什么?就一小孩儿。”他潦草的安慰着。
嘴唇很干燥,许欣咬了咬,莽撞地抓起扔在地上的书包。书包下是吴建军的西装外套,外套毛领被翻了出来,露出里面的名牌,是一个许欣没见过的外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