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2 / 2)
卓一鸣又抬眸觑了他一眼,垂下头咽了口唾沫,道:“小人尚且未探查过两军状况及交战地形,如若现在就能说出来了,那才叫纸上谈兵。”
东笙一乐,心说这还真是长进了不少。就连坐在一旁一直故意绷着脸的往生都不由得露出了一点儿笑意,他偏过头来冲东笙挑了挑眉,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
东笙便道:“孤准你随斥候前去探查,回来后制一份部署图。”
卓一鸣道:“一鸣定当不负所望。”
东笙朝他伸了伸手,卓一鸣正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看见东笙把手伸过来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做甚,抬起脸来迷茫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东笙笑道:“你不是要送孤药吗?”
卓一鸣一愣,连忙抬手把药奉上,东笙不急不忙地把药接过来,这才打发他走了,卓一鸣头一回接此重任,方才还一副振振有词头头是道的模样,这会儿竟又是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东南西北了,他愣头愣脑地谢过了东笙,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直到他走远了,往生才望着他离开的方向道:“这才两三个月的时间,他就能把兵家册上的都背会了?”
东笙断定道:“我觉得这小子不会骗人,你要不信,你哪天有空抽查他背书去。”
往生道:“我听说你当年也是花了一年才背下来的。”
东笙摆了摆手:“我当年笨嘛,还不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往生无奈地笑了笑。
要知道普通人学习兵法,至少也要两三年才能将兵家册上的那些兵书学会,东笙只花了一年已经算是天赋异禀,如果这小子没骗人,真的是两三个月就都背下来了,还能用得这么灵活,那他保不齐就是真正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兵家天才。
【作者有话说:关于情节或者人物,大家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呀?】
第126章 酝酿
罗车率军从西北到东北,在紫荆关外驻扎了整整两天,那大凌的王子才终于姗姗来迟。
伽雷即便是在两军阵前的临时军大营里,也穿得讲究得很,一身月白色的绸面礼服虽说看似无甚繁复的装饰,却无比轻盈细腻,在北疆白昼灼人的日光下像是发着光一般,还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他一手拄着黑玛瑙头手杖,像是在逛自家白晶枫叶园一般悠悠然地从弥漫着血腥气与汗臭的军营中踱过,身后跟着一位银甲的骑士,脸上扣着铁面罩,只露出一双淡色的茶色眼眸,从头盔与面罩的缝隙中会偶尔露出几缕细软的酒红色头发。
伽雷在亲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沙安的帅帐前,气定神闲地拿手杖轻轻撩起了帘子,在进门的一瞬间自然而然地换上了一副四平八稳的笑容:“许久不见啊,罗车元帅。”
罗车的脸色并不甚好,手边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红茶,他看见伽雷走进来,也并没有要起身相迎的意思,仍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罗车凹下去不少的眼窝投下一片灰暗的阴影,显得他的眼神莫名染上几分死气沉沉的味道,就像是一只正在盯着夜幕中的山谷的秃鹫。
伽雷对这种阴戾的眼神视若无睹,脸上的笑意一分不减,身旁的骑士不声不响地帮他搬来一把椅子,伽雷就十分自然地坐了下去,无伤大雅地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将手杖递给了他的骑士,笑容可掬地道:“罗车元帅这么许久不见着在下,就没什么想要说的么?比如……”
罗车蠕动了一下嘴皮子,声音沙哑地帮他接了下去:“比如刚刚结束的那一场战役是么?”
伽雷笑而不语。
罗车半天都无甚表情,此时蓦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倒显出了一种诡异的僵硬:“殿下来得倒也还真是时候。”
伽雷道:“是啊,若是再早来几天,说不定就能带领我大凌将士与贵国部将同生共死了。”
罗车眯了眯眼,直盯着雷加半晌没说话,随之脸色越发冰冷了几分,硬邦邦地开口道:“伽雷殿下若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在下也无话可说……怪只怪我御下无方,让贵国的骑士大人受了惊吓。”
伽雷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无妨无妨,罗车元帅这话就见外了,如今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分什么你我。”
罗车凉飕飕地笑道:“伽雷殿下这话就说笑了。”
“在下可从来不说笑,”伽雷一双蓝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其中有种说不出的寒意,不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而是寒在了骨子里,“贵国这一场仗打了一年多,实属不易,若是功亏一篑岂不是叫人惋惜?不如这样,元帅只管打,所有的军费粮草均由大凌来承担,哪怕是如今没了灵鬼,也绝不叫你们沙安将士饿了肚子。”
罗车道:“殿下您这话怎么说得像是我沙安男儿是贵国的雇佣兵似的?说句实话,这一场仗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意义了,等回到祖国,在下愿承担一切责罚。”
伽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元帅可真是太瞧得起在下了,这打与不打,那都是上头说了算的,你我只负责论如何去打而已。在下的父王已经说服贵国陛下了,就连贵国议会也都点了头,贵国再出兵五十万,一切费用,由我们大凌承担。”
罗车的脸色阴冷至极,牙根子都要咬碎了,攥在一起的手指头捏得咯哒作响,他的喉头滚动了两下,眼中泛着血光,说出的话仿佛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的:“那贵国可真是太抬举了,但不知殿下可否听过一句话,叫狗急跳墙?”
如今沙安的南征军单单是对付一个北疆守军就损失如此之大,若是等华胥完全回过味儿来,将西疆南疆的兵马也全调到北方,恐怕沙安还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大凌从一开始说是要援助沙安的南征,但也只是停留于提供粮草军需及灵鬼育种技术而已,凡是要他们出兵亲自上阵的,从来都是唯恐避之不及——顶多派过几位督军,而目的是何就不必多说了。
大凌是四方联合国的宗主国,与沙安议会和皇家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连罗车也摸不透彻,此番无论他们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说服了皇家和议会,其目的也绝不是为了沙安好。
——毕竟大凌人最想看到的,是沙安与华胥两败俱伤。
沙安人的立场几百年来都是摇摆不定,曾经也无数次与大凌叫过板,此次若不是因着华胥内忧外患,也不会轻易倒戈到大凌那儿去。
大凌人担心沙安哪天又会回到华胥的阵营里,所以干脆让他们自己拼个鱼死网破。
而伽雷只是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仿佛这一切的决议都与他毫无干系:“元帅与在下置气也没什么用,在下也一向不喜穷兵黩武,可这毕竟也是贵国皇室与议会的意思。”
罗车心底一点点冰冷了下去,就连泛着血丝的眼珠子上也似乎覆着一层霜,冷笑道:“我就道我沙安怎的那么爱生蛀虫,原来都是贵国帮着养出来的。”
伽雷厚颜地笑道:“元帅客气了。”
眼看着罗车就要因他这一句话而暴怒,伽雷气定神闲地话锋一转道:“不过那华胥的主帅不是他们的太子么?元帅若是能叫那太子再也回不了他的东宫,不也不虚此行了么?”
罗车微微一怔,稍微冷静了些,可依旧含不住他话里的冰碴子:“骑士说得倒是轻松。”
伽雷笑道:“元帅所向披靡,攻无不克,这点小事于元帅来说有什么难的呢?”
伽雷与他的骑士在罗车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中悠哉悠哉地踱出了帅帐,等到稍微走远了一些,伽雷才朝后招了招手,让他的骑士走近前来。
“殿下。”
伽雷敛起了脸上毫无破绽的笑容,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神情复杂地盯着这个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看了一阵,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有些难以说出口,于是又顿了顿,才略显犹豫地低声道:“杰尔,父王的意思是……这一次你随那沙安蛮人一起去。”
杰尔一双浅茶色的眼里没什么情绪,只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悉听尊便。
伽雷又道:“你如果不愿意,可以不用去,父王那里我来说,没人能强迫你去。”
伽雷说这句话的时候,余光看似不经意地注视着杰尔的神色,他已经不愿去细想自己这么说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因为他比谁都明白,无论是什么样的命令,杰尔都会接受,这个看似沉默寡言的人二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做过让自己为难的事。
果不其然,杰尔古井无波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在面罩之下闷闷地道了声:“属下去。”
这句话说得言简意骇,却叫伽雷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梗了一下。
其实如果杰尔真的说他不愿意去,伽雷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毕竟这是他父王温德尔的最后通牒。
他不是没想过,放下自己王子的身份,放下对王位的执念,一心一意地还了杰尔对自己二十几年的情谊,从此天高任鸟飞,不再对任何人虚与委蛇。
可这些对他来说是太过虚无缥缈的白日梦,只能想想,他需要他的理智、他的抱负和他的天下——毕竟他是温德尔膝下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帝国最受拥戴的继承者。
伽雷心情复杂地张了张口,想问杰尔他到底想清楚了没有,可这句话才刚刚到了嘴边,又被他自己给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他揽过杰尔的肩膀轻轻地抱了一下,杰尔生冷的铠甲硌得他胸口生疼。伽雷拍了拍他的背,眼睛在杰尔看不到的地方,渐渐浮现出了一种刻意为之的狠绝,然后在他耳畔低而沉地道:“就当是为了帝国。”
杰尔没说话,缓缓闭上了那双平静的眸子。
东海北昭王府一如既往地清汤寡水,周子融正与潘淑宁一同用晚膳,鉴于周子融的个人口味,满桌子都是清清白白的寡淡颜色。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忽然从正厅外扑棱进来一只灵鸟,激得立在木架子上的阿磬以为此鸟是要来鸠占鹊巢的,气得直拍翅膀,若不是周子融瞪了它一眼,它差点就要扑上去把那只灵鸟给咬死。
“子融啊,这怎么了啊?”
周子融接过灵鸟来看了看,那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小鸟在他的指尖轻轻一点就“嘭”地一声化作一小卷信纸,周子融抻开一看,原来是元鲤传回的消息,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作者有话说:其实雷加和杰尔是副cp。】
第127章 难言之隐
往生摘下了白晶镜片撂在桌上,轻轻揉捏着酸涩的眼,道:“已经第五天了,沙安人还是没动静。”
东笙正在看卓一鸣给他绘制的部署图,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听见往生走过来,也只抬起微垂的眸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甚意外地道:“罗车是什么人?之前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不会轻举妄动……怎么,周边也没动静吗?”
往生摇了摇头,十分自然地在东笙旁边坐下,拎起桌上的瓷壶给自己斟了杯凉茶,然后不容分说地将东笙手里的部署图一把捞了过来,就在东笙要张口发牢骚的时候,往生忽然正脸直盯着他,愣是将他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说,昨天不是西疆援军刚到么,那姓聂的小子跟我们说就只派了五万人来,路上被沙安人偷袭,结果只剩了三万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东笙也被提起了兴趣,把正要去抢部署图的手给收了回来,蹙额道:“怎么?”
往生凑近了些,低声道:“灰鸽在潼关附近的山沟里发现了一支秘密驻扎的军队,身上穿着的都是西疆制式的铠甲,莫约得有十来万人……可不就是一副渔翁之相么?”
东笙愣了一下,随即蓦地气笑了声:“呵,这姓聂的,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驰援的军队明明有十几万人,偏偏说只有三万,这余下的十几万人,怕是要等到东笙与沙安拼得两败俱伤之时再来收这渔翁之利。届时若是沙安式微,他们便大可趁东笙走投无路时来抢了这军功——哪怕东笙真的惨败,他们见势不好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脚底抹油跑了,倒也真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往生展开手里的图纸一边看一边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东笙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既然聂凌风想跟咱们唱大戏,那咱何不就陪着他演演,将计就计。”
往生眯了眯眼,也不知他在琢磨些什么,只是也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于是也就没吭声,继续心不在焉地低头看着手里的部署图。
东笙笑道:“这图你可得好好看看,你教的徒弟,撇开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以外,确实是棵好苗子。”
往生却道:“他这想法是挺好的,可他不知道那罗车是何等人物,他想得到的,罗车怎么会想不到。”
“我说这位大哥,”东笙受不了地道,“您可行行好,人家才十四岁,您还想怎么样?您是指望他有三头六臂还是怎么着?这种事得循序渐进,他也不能一步登天啊。”
往生不言声,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又兀自垂眸看那部署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