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51(1 / 2)
朱允炆喃喃说:“古书院,琉璃塔,玄色缎子,咸板鸭。倘若生活在民间,也是一件美事啊!”
马皇后忙说:“皇上怎么说这番话来了。”
朱允炆说:“今日不必为朕劳烦了,我什么也吃不下。”
马皇后说:“那我做些清淡的吧。”
第151章 重回蓝府
朱允炆却想着另一件事,忽然盯着她说:“你说,如果四叔真打到南京来,他会放过我吗?”
马皇后说:“皇上何故说这样丧气的话,再说,臣妾不敢妄论国事。”
朱允炆说:“这怎么叫国事,这是家事,叔叔要打侄儿,侄儿打输了。”
马皇后欲言又止,朱允炆看了出来,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朕说。”
马皇后说:“臣妾斗胆,就想问问皇上,今日心情不佳,是不是因曹国公李景隆所起?”
朱允炆说:“皇后是不是想问,李景隆败绩连连,朕何故还一忍再忍?”见马皇后用肯定的眼神看着他,他又说:“朕以‘建文’为号,曾立下誓言,终身不杀一人;况李景隆乃太|祖爱臣李文忠将军之子,杀之何忍;北伐之败,朕有独断和失察之误,非李景隆一人之错,朕之错,缘何迁怒他人。”说到末句,情不自禁叹息一声。
马皇后眼中含泪:“皇上是千古明君,臣妾……”一句话未罢,掩面哭泣。朱允炆心软,忙将她揽到怀中抚慰。
过了一二日,朱允炆才听说蓝珏之子押解到京的消息,他在谨身殿看到李景隆派人送来的折子,就问:“蓝世仙是谁?”
彼时殿下站了方孝孺、齐泰、黄子澄三人,黄子澄直言说:“皇上说的人,就是这次北伐令朱棣胆寒的白衣将军,他随参军方子瑜任佥事一职。以微臣之见,若不是李景隆刚愎自负,将他解职押解入京,恐怕北伐之败要改写。”
朱允炆说:“当年蓝珏犯谋反案,已诛其族,为何还剩下一个儿子。”
黄子澄说:“皇上,也许这是上天刻意的安排,蓝世仙自小受其父受凉国公影响,兵法皆谙,还随凉国公出征过蒙古,可谓是文武全才,若启用蓝世仙,可比李景隆胜百倍!”
朱允炆说:“先生,你前说若用李景隆,可比耿炳文百倍,依我看来并非如此。”
黄子澄被说得不知如何应对,方孝孺忙说:“皇上,黄大人的话不假,鄙臣也有一席话要和皇上讲。”
朱允炆说:“爱卿请讲!”
方孝孺说:“鄙臣早就认识蓝世仙此人,他曾在南京有美名,人称‘金陵白衣’,概因其常着白衣,颇有仙韵,有绝伦之才。皇上是否记得,当年皇上削藩,与朱棣斡旋的计策,就有几处妙笔来自于他,这其中‘劝子进京’、‘留子在京’、‘釜底抽薪’等计,都出自他的手笔。
皇上再鉴,蓝珏虽犯案,但若论其领兵之才,可直追徐达公、常遇春公,蓝世仙是蓝珏的儿子,虎父自然无犬子,如今朝野之上,难再觅如此文武全才之辈。
放下北伐成败不说,这次北伐,我军两次重创朱棣贼军,蓝世仙立了首功,亦是奇功。倘皇上以大局为重,不追究蓝世仙罪责,令其将功抵过,立不世之功,可谓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原来方孝孺早得了方子瑜的书信,当他得知蓝世仙是蓝珏之子时,对他的成见也顷刻间化为烟云,他早闻蓝珏的威名,所以自然对蓝世仙有几分爱惜。
朱允炆听了方孝孺的话,眉头渐渐舒展,说道:“爱卿讲得有理,朕当赦免蓝世仙之罪。他北伐中立有奇功,朕自会知人善用。”
过了十来日,方子瑜已从北方回京,与蓝世仙相聚在凤仙居,两人在院中饮酒望月,彼此聊了些话,却隐隐含有些悲寂。
方子瑜探问说:“先生,令尊凉国公随太|祖皇上东征西讨,一心为国,却落得如斯下场,这次皇上既然宽恕你的罪名,是否考虑为令尊平反?”
蓝世仙说:“平反谈何容易,家父的罪名虽是朱棣和蒋瓛向朱元璋进谗言所至,但罪名系朱元璋所定,皇上又岂会推翻先皇的定案。”
方子瑜说:“令尊含冤受屈,九泉之下奈何悲痛!”
蓝世仙说:“待我杀了朱棣,立了功勋,自然可以在皇上那换得家父的清白。”
蓝世仙又常常坐在叶嬏床边,因叶嬏长年不醒,已无半点血色,幸好有方子瑜安排的嬷嬷日夜精心照料,又用上等补药喂入,这才保持了原样。
又过了几日,朱允炆传召蓝世仙和方子瑜上奉先殿。
蓝世仙身着白衣长袍,方子瑜并走在侧,两人款款入殿,待看见蓝世仙的容姿,群臣侧目相视,心想这蓝珏之子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朱允炆引颈而望,感叹蓝世仙的绝世容颜,一时看得入神,直到蓝世仙和方子瑜跪拜才回过来,忙叫请起。
朱允炆站起身问:“你果是蓝珏之子?”
蓝世仙说:“正是。”
朱允炆说:“朕这次宣你上殿,并非为旧案而来。燕军凶猛,朕止问你,你可有良策破之。”
蓝世仙说:“皇上,朱棣已达济南,济南城高大巍峨,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济南守将更是太|祖皇上赏识的铁铉将军,若扼守济南城不出,以逸待劳,以静制动,朱棣必然无功而返。济南不倒,燕军南下无路,燕军一旦北归就如猛虎回笼。倘再有一支劲旅直达北平,攻下北平城,南北合击北逃的燕军,燕军腹背受敌,可一举歼灭。”
朱允炆叹说:“好。卿果是凉国公之子,朕即命铁铉为山东布政使,守济南,扼要道;念蓝世仙、方子瑜白沟河之功,即擢升蓝世仙为大将军,方子瑜为副将军,共守济南,领北伐之事,务必击退燕军。”蓝世仙和方子瑜领命拜谢,彼时群臣多有不知蓝世仙的,不免有猜疑之色。
去济南之前,蓝世仙有些舍不得叶嬏,那日方子瑜引来一辆马车,唤他去药坊,说是研制了一种新药,可助叶嬏恢复,看了新药后,又往回返,待下了马车来,蓝世仙却惊了一下,这眼前的地方哪里是凤仙居,不正是从小长到大的蓝珏府吗,蓝世仙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那门头上的匾额早已失却,但大门却如新上的漆,朱红似血,方子瑜推开门说:“先生,我已为府内修葺一新,请进屋看看吧。”
蓝世仙却凝立在门口,似乎没有听见方子瑜的话,他的脑海里涌现出从小到大发生的事情。在他几个月时,青易派的掌门人席应真因一粥之恩,寻到他家为他治得重症,看出他是凤泪孩儿,遗得了一把青易流光剑给他,望他十八年后上山拜师,如今物是人非,席应真早已不再人事,而他也阴差阳错成为了席应真的十二弟子,一路辗转,唏嘘不已。
他四岁时,母亲去世,后来就一直生活在孤独当中,他喜欢上了读各种各样的书籍,直到十六岁时,他随父亲蓝珏征蒙古,才发现自己所学的只是皮毛,那次他在回军途中生了大病,之后蓝珏就不允他再出征了,他下定决心潜心学习,强身健体,立志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可一切都在数年前的蓝珏案当中毁灭了。
几年前,当他在观止阁潜心学习时,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那个女孩名叫苏小难,是他孤独无名的日子里带给他温暖和光亮的人,他从此以为这一世都要和她在一起,可最终都成了泡影,当他不再是蓝乡安,而是蓝世仙时,他知道,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在一起了。
他踏进朱门时,仿佛看见一对金童玉女并肩而行,相视而笑。
他记起有一次苏小难跑去醉雨池洗浴,被他发现,他故意说:“你也不问我有没有看到?”苏小难一脸紧张,他说:“实话告诉你吧,看到了一大半,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做人做事从来表里如一,刚正不阿。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答应娶你做妾。”苏小难羞得无地自容:“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他还记得有一次告诉苏小难他小时候因病被火炉烤了三个月才好,苏小难坐在他面前奚落他:“哎,原来你是烤出来的,红薯啊。”他反说:“你说什么,我是红薯?”说着将她活生生抱住,问她:“你是什么?”苏小难痒得咯咯笑,笑得都脱了骨,又故作镇定地说:“好了,好了,不骂你了。你给我取个名字吧,我们扯平得了。”
可那时,他并未给她取什么名字,而看到她美丽灿烂的面容,忍不住吻了她。
想到这时,他眼眶中已湿润,忽然听到方子瑜喊他的声音,他回过神来,只听方子瑜说:“先生是不是累了?”
蓝世仙说:“也好,我们回去吧。”
待回到凤仙居,两人守在叶嬏的床头,蓝世仙的惆怅之情再也无法掩饰,叹息了一声说:“子瑜,这次北伐,倘若我不能回来,请你一定好好照顾小嬏。”
方子瑜忙说:“先生何故说这番丧气的话?”
蓝世仙说:“你可答应我吗?”方子瑜却不言语。
第152章 血花妖冶
次日两人飞马去济南,数日就到了济南城中,铁铉亲来城外迎接,铁铉与方孝孺是故友,见了方子瑜格外亲热。
方子瑜又引荐了蓝世仙,三人回到铁铉府后,便立即商讨战事。
据铁铉交待,朱棣围困济南城已有两月之久,因铁铉一直死守不战,朱棣只得退军到济南城外三十余里,这几日,朱棣又在济南城外拦坝筑堰,欲将城郊的水源引到济南城来,准备水淹济南城。
蓝世仙和方子瑜听到此事,无不感叹朱棣的狠毒。
铁铉说:“如今城内十万百姓俱是人心惶惶,若还无妙计恐怕济南难保。”
蓝世仙一下子陷入沉思,只听到一个声音道:“子瑜哥哥!”这声音好比黄莺,方子瑜回了一声:“绿儿!”
蓝世仙一看,只见门前站着一个妙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样子,黑瞳水汪汪的,清甜可爱,一身绿衣,与方子瑜的湖水长袍正好映衬。
铁铉说:“绿儿,你怎么来了。”
铁绿儿说:“爹,我见子瑜哥哥来了,就来看看他。”
铁铉说:“现在不是时候,你先出去。”
铁绿儿撅着嘴说:“女儿是给子瑜哥哥和贵客奉茶的,爹怎么只顾谈论国事,不知子瑜哥哥一路劳累和辛苦。”说着将三杯茶水奉上。
铁铉不免笑着说:“这是我的疏忽,还是女儿想的周到。”
铁绿儿问:“这位贵客尊姓大名?”
方子瑜说:“是子瑜的朋友,蓝世仙。先生,这位就是我来时和你说起的绿儿。”
铁绿儿和蓝世仙问好后,又笑着呆望向方子瑜,蓝世仙也看出了一二,铁铉便说:“好了,茶也上了,待会让你子瑜哥哥带你去走走便是了。”
铁绿儿笑着回应:“你就是要赶我走。绿儿先告退了,子瑜哥哥。”又望了方子瑜一眼,才舍离去。
这般过了一日,蓝世仙终于想得一个计策,就是将计就计,一则令城中百姓呼天抢地,让朱棣疏于防范;二则挑几个将军前去诈降,再挑一批士兵假装城中富商深夜出城,到燕营跪求朱棣,让他单骑入城,接受全城将士和百姓的投降,等他一入城,就剿杀之。
铁铉说:“这招计策正中我怀。”
方子瑜有一丝疑虑:“朱棣一向谨慎,恐怕不会轻信。”
蓝世仙说:“朱棣围困济南三月,已入绝境之地,他必定会抓住任何进城的机会,再加上月前白沟河大胜,如今忽然受阻,大军志气低糜,又逢粮草不足,他的担忧显现无遗,连水淹百姓的事情都想得出来,说明他已无计可施,所以,他一定会来。”
朱棣听了将士和百姓们的降约,果然中计,率了一支精锐骑兵入城,他担心有诈,令朱高煦率大军守在城外,一旦城内生变,即领大军入城,又让张玉、朱高珞随行。
百骑过了渡桥,城门果然开了,朱棣大喜,守城将士和百姓涌上城头,高喊“燕王千岁”。
朱棣沉浸在喜悦当中,慢慢过了城门,城内的呼声愈来声大,忽然张玉大喊:“殿下快走!”
朱棣一回神,发现城门被关上了,身后的百余骑被乱箭射穿,张玉、朱高珞挥舞刀剑抵挡住了箭羽,一时伏兵四起,欲阻挡城门。
张玉勇猛,砍尽伏兵,杀出一条血路,城门开了一个口子,三人冲到城门外,发现吊桥正冉冉上升,若吊桥拉起,就再也出不去了。
张玉叫朱棣和朱高珞快踏过吊桥出去,只见城上飞下三个人影,喊道:“朱棣休走!”却是蓝世仙的声音,方子瑜和另一个将军盛庸立时纠缠住张玉。
蓝世仙直取朱棣,乃用的是日月剑,朱棣的狮口剑才挡得几招,就被震落马下,蓝世仙正欲刺他,朱高珞骑马奔来,一剑搁开了,朱高珞喊:“父王快走!”
朱棣爬起来,拾起狮口剑,哪里肯丢下朱高珞不管,蓝世仙与朱高珞才战了几招,朱高珞已落入下风。
蓝世仙正想舍他追杀朱棣,哪知朱高珞却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死死不放。
他眼中含血,口中兀自念叨:“父王走!”
朱棣悲痛万分,复又上马,痛喊一声:“高珞!”往倾斜的吊桥奔去,那马飞快,一纵身就飞出了吊桥。
蓝世仙见朱棣逃了,杀气更甚,剑气更烈,朱高珞只觉一股凉意,一剑最犀利的日月剑直穿胸膛,手也从蓝世仙的腿上撒开了。
他眼中带血,如看到了遍地的红梅花,妖冶地盛开,那梅花当中,隐隐立着一个令他心动的姑娘。
他还记得苏小难与他的最后一面,她责备他做的不对,他一直耿耿于怀,却无法弥补,此时仍有阵阵愧疚,在血染的梅花当中,这内疚更重。
他倒到了地上,天空变成了一块画布,画布中闪现着第一次遇见苏小难的情景,她不是最美丽的一个,但却叫他一见钟情。
也许是看多了富贵人家的女子,所以初遇她时,他觉得她与众不同,但他更加明白,在时间的河流当中,他触到了她心灵的涟漪,在这个世间,她的心灵是最美丽的。
张玉在方子瑜二人的围攻下渐渐落下了阵,忽见朱高珞躺在血泊中,他悲愤地大啸一声,一根长槊竟然将方子瑜和盛庸活生生扫开了,那长槊迸发出金灿灿的罡气,将两人打出数米远,震落于地。
这金色罡气不是别的,正是席应真的五神行之一金封尘发出的,原来朱棣刚入济南时,因与铁铉有旧交,故书信与他,望他助一臂之力,哪知铁铉非但不领情,还回了一封信,破口大骂朱棣乱臣贼子,并将当初朱棣送与他的宝珠金封尘一起奉还。
金封尘有祛邪护体之效,朱棣见张玉杀敌英勇,故将金封尘赠送给了他,以保他周全,张玉虽再三推辞,但王令难违,才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