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小哑妻》TXT全集下载_5(1 / 2)
原来,她也是一个受过创伤的人,多年以后,傅楚回忆起他对这个女孩儿的真正怜惜起始于何处,想必,应该就是这一刻吧……
“我也和你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你没必要自卑,有人,活得比你还更糟糕呢!”
她只不过是身体残了,哑了,然而,他的整个灵魂一直都飘荡在黑暗的深渊。
江沅怔住,收了眼泪,认认真真仔细看他。
他笑起来:“有些事情,干嘛要说呢?我骗你的!不说也罢!”
***
好巧不巧,就在江沅讲述完她曾经所经历的那些种种故事,没过几日,向来安安静静的相府。
江沅正低头专注仔细做针线。做着做着,她觉脖子发酸,便去花园各处散步走走,也懒得叫人跟随陪同。今晚月色很好,已是四月暮春了。柳絮纷飞。花园的后罩楼,据说有一处十分静谧的院子,那院子旁人不能随便进入,因为据说那儿关了一个疯子。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
“好像,是咱们姑爷的亲妹子呢!是您的小姑!叫、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傅琴!对,就叫傅琴!”
有天,丫头月桐打探得什么消息,兴奋来报。江沅诧异极了,于是,就着这一抹终究难以消除的好奇和疑惑,她想去探究拜访那处院子。想办法遣开了守在院子外面的婆子仆人,她先是提裙,轻轻地推了堂屋正大门进去。很是奇怪,院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你是谁?你、你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院子堂屋中间光线昏暗,一灯如豆,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满面恐惧发抖,见了她就赶紧躲爬在那堂屋的桌子底下去了。
江沅有些疑惧害怕,与其说,是来探望这从未见面的小姑子,不如,是来探究傅楚藏在他身上的一些往事和秘密。
江沅赶紧给对方打了哑语,“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女人又膝行爬了几步,越发找地方钻了躲藏。“你不要过来!你、你不要过来!”
江沅手势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那天,她听月桐隐约说,这傅楚的亲妹子之所以变成这样,好像就与他有关。非常奇特,也不知是江沅那一脸温柔真诚的表情让那傅琴安定下来,神志不清又胆小瑟缩的女人很快不再惧怕了,甚至还奇特地,就像看懂了她手语,她战战兢兢,先是试探爬出来两步,接着,又再爬。江沅仍旧微笑地看她,给她打手势,然后用眼神告诉她,不要害怕,她不会伤害她的。
那傅琴,彻底放下心来,蜷缩在桌腿一脚,抱膝看她,眼神空洞茫茫然,又像思索。
江沅一会儿又去找了把小木梳子,给她梳乱得不像样子的头发,她的呼吸,清浅得让人实在温暖安心。
那傅琴眼神恍恍惚惚,像是追忆起什么,“花喜鹊,站树杈,开口叫,喳喳喳 ……”
江沅吃了一惊,她打手势:“你、你也会唱这个呀?”
傅琴仍旧恍恍惚惚,一会儿便咧嘴笑起来,“姐姐种菜妹种瓜,哥哥插柳我栽花……”
江沅越发怔愣不已。
她给她就这么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听她唱童谣。
梳着梳着,那傅琴须臾抓着她手腕说,“嘘!你听,他们,他们又来了!”
江沅问:“谁!谁来了?”
疯子傅琴道:“他们先是□□了我大姐,嘿嘿,我大哥就把那个人的鸡鸡给骟了!”
江沅手中的木梳往地上一掉。
忽然,傅琴做出很害怕恐惧的样子,哆哆嗦嗦的样子,抱着膝盖双肘,“是我大哥给你骟了的!你们去找他报仇!去找傅楚!不要来找我!不要!不要来找我!”
江沅:“……”
“嘘!”
傅琴又手指竖立在嘴角,眼睛恐怖兮兮,东瞟西望,“咱们就在这里藏好躲起来,我大哥傅楚要给咱们报仇去了!嘿嘿,报了仇,他们就不敢这样欺负咱们了!”“对了!我大哥呢!我大哥傅楚去了哪里!他怎么能丢下咱们不管!”“娘!娘!你在哪里!我要娘!”“……”那女子就这样一忽儿惊吓,一忽儿疯疯癫癫地大嚷大叫,最后,居然一溜烟跑起来,正巧,堂屋的门没关,江沅要去追她,“你等等!你别乱跑!别乱跑啊!”
自然,她是哑巴,不能说。那傅琴干脆给她锁在堂屋的门里,捡起地上的锁,就给她反锁起来。正巧,火光熊熊,她身后的屋子因为刚才一团乱立即烧起来。浓烟须臾密布,火光映亮黑夜的天空。“开门!来人!救门!”
她在里面不停拍门。
这天晚上,她仿佛重又经历小时候的事。
她置身于熊熊大火,浓烟呛得她眼睛差点也吓了,外面都是惊叫呐喊声,父母的声音清晰而残酷,“赶快!先救小的!反正大的已经哑了残了!”
她就那么拍着门,嘴不能喊,有口不能言,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怕是被烧死在这里都不知道。
终于,只听碰地一声,有个身形高壮的男人破门而入。
拿什么将她整个人一罩,打横抱起,就飞快带着她逃离火场。
——正是傅楚。
第12章 她感激他
“相爷,琴姑娘已经找到了,小的已经令人看好了院门,以后绝不让她再胡乱跑出去了!”
傅楚:“好生看着,以后,也绝不能让人随便踏进她那处院子!”
相府大总管:“是!小的明白!”
抬头又把目光复杂在江沅脸上瞟一眼。
江沅知道她这回是闯祸了!像个犯错的小孩儿,手绞着丝帕,低垂着头,忐忑恐慌。
傅楚手拿了一对文玩核桃掌心转。她又来了!又是这种表情!
“你们出去,本相要和咱们这位少夫人说几句!”
江沅紧张抬起睫毛,眸露慌张,越发显得不安。
傅楚受了伤,那火势,江沅至今回忆起来都很不可思议,分明就是油灯因那小姑子在堂屋乱跑折腾,打翻了烧着四处所挂的帘子,怎么一下就像蛇信子乱窜起来。傅楚的伤,是伤在后背肩膀处,有茶杯口那么大一团烧伤,伤口溃烂,甚至流着血。他穿件薄绸白睡袍,腰上松松系了一条带子,头发如瀑布披散垂下来,顶上松松簪了一根白玉簪。
男人姿态慵懒地靠着椅子扶手坐,一双黑瞳在她的脸上下游弋。“你现在感到很满意了,是不是?”
他又把那对核桃在掌心里咕噜咕噜转着。“你想做什么?大晚上的,为什么要跑去那处院子?你到底想打听什么?又想知道些什么?”
“我……”江沅垂着头。
男人冷声哼道:“谁给你的胆子!”
烧伤的地方被人已经很好清理过了,又上了药,包扎了。他这一怒,自然牵动后背,立即右手轻按着肩。
江沅小嘴微张,眼瞳中有担心,更有过意不去。
傅楚真的很有想把这女子掐死的冲动,眸露红色血丝。
她以为她是谁?
他以为他娶了她,就意味着是这个相府的真正女主人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安守本分好管闲事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还真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我不敢打你?”
接着,他就果真地把话骂了出口。
江沅脸变了。
傅楚把手中的核桃往边一扔。该死的!他从椅子上按着肩膀站起,右手依然轻按左边的肩膀。
他在对她说什么?
江沅的眼泪珠儿在眶子里打转,有尴尬,愧疚,抱歉,更多的,这话伤了她自尊。
傅楚额上青筋隐隐牵跳,闭着眼睛,深吁了一口气。
接下来,他忽然又好声好气地道:“我不太喜欢爱管闲事的人!尤其,我讨厌别人妄想猜测打探我的过去与私生活,你明白了?”
江沅没吭声,她本就是哑巴。
傅楚道:“好了,你见着了她,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可怜?是不是觉得很惨?你定是很奇怪,为什么你这小姑子,会疯疯癫癫成这样?”
江沅轻轻打着哑语,“以后,我、我不会再这样了!这次,是我不对,太多管闲事,越了本分规矩,还有,连累得你来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傅楚也不再说话了,表情沉默着。
厢房内很安静很安静,几盏红烛台上窃窃地摇曳着,他表情复杂打量笼在这绯红灯光影里的女子,她秀面半垂着,还是那份他常看见的那种样子表情。
像极了从前的他自己。
她会不会面上这样恭敬隐忍卑微地对他道歉认错,实际,把他早恨得牙根痒痒、厌恶得死死的?
一想到这里,他胸口隐隐一丝牵扯抽痛。
他确实很讨厌、见不得她的这副可怜兮兮小模样!
他讨厌在她脸上看见从前的那个自己。
傅楚觉得自己很多时候都想不明白,他对所有人没什么好脸色,任何人也激荡不起内心的波纹,偏偏这女孩子,总是给她一副很特别、很微妙的感觉。
包括他之前去她府上娘家,三朝回门,也不知怎么地,就是想给足她脸面,给她撑腰。还有,为什么他不喜欢她这样一副苟且隐忍、卑微的表情,尤其像极从前自己的表情,如此小心翼翼。他甚至会因为她脸上那抹憋屈委屈而感到心疼不自在。瞬间心又彻底地软化了。一股子怒气到底化作无可奈何,罢了,罢了,他烦躁摆手,又揉揉自己的鼻梁骨。
所幸儿今儿晚上他去得及时,没有烧死她。
——
怎么?他又吓了好大一跳,烧死她?烧死了她?
忽然变得想都不敢去想的画面。
江沅将眼前的男人表情就那么恍惚悠远,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很生气、很愤怒。
她又连忙想起了他身上因他而所受的烧伤。“你,一定很疼的是不是?”
男人一怔,竟又被她气笑了。“疼不疼?你说呢?你要不要也被烧个疤试试?”
重新又撩衫坐回椅子,一双墨瞳盯着她脸。
江沅这哑语手势,连他都不知道怎么看懂的。
江沅尬了尬,左右无措,也是内疚自责极了,忽然,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小团扇,轻轻走至男人身侧。“我帮你扇扇凉吧?我知道你这疼是烧呼呼、火辣辣的感觉,我帮你扇扇,也许,要舒服凉快一些?”
男人不及作答,她已经很是仔细小心地,轻轻地、温柔地,大着胆子帮他褪下半边的白色丝绸中单,睡袍如水滑似,又滑过男人的肩膀与腰际,她一只柔荑温柔按着他的右侧肩膀,指腹冰凉,傅楚闭着眼,身体一个激灵哆嗦。本能想要阻止,他从不允许别人近他的身,“你不准——”然而,一丝丝凉凉的微风,轻轻地随着女人扇团扇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拂过他肌肤,尤其是那么还在滚烫、烧呼呼刺痛的伤口部位。
真的是很舒服。
江沅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颗颗,晶莹滴落在男人的右肩。
这是第一次,有个人拼了命不要地去救她。
这个男人,翻脸比翻书还看,时而温润如春,对她笑,对她热情体贴,时而阴郁,脸比恶魔让她望而生怯,可是,当想起今儿夜里,她困在那屋子里,到处都是火,恍恍惚惚,又是很小时候,无助地站在那滚滚浓烟,一颗心早已绝望麻痹了。父母亲说要先救妹妹……当时的场景,让她重回到那场小时经历的大火里。想着想着,她鼻翼酸楚。
他就那么冲进来救她,打横抱起护着了她,带她逃离了火场,甚至一块着了火的木头砸在他后背,他依然没有放下她……
她不是没有良知的人。
这个男人,就算别人把他传得再不堪,再烂,说得是那样坏,然而,在这一刻的时光里,她对他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
暮春的微风总是给人倦倦的、慵懒怡人。天气渐渐热起来。相府新婚后的生活,简直比江沅想象的要太平安适得多。当然,只要她自己不做妖、不去作死地惹那男人不高兴、不痛快。勾心斗角,自然免不了会有。无非是些丫头婆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为些鸡毛蒜皮时不时需要她去管理。没有公公婆婆需要她侍奉,男人也没有小妾,更不需要她花费大量心思去处理这些困扰与矛盾。男人自那晚受了些烧伤,便借故在相府休息,又加新婚,刚是各种理由托辞朝堂诸事,据说把很多大臣急得团团转,尤其是小皇帝。江沅不懂朝廷上的那些事,更不懂他是怎么去处理那些纷杂想想就头疼的关系。
江沅印象很深的是有一天,有几个下人丫头在动作夸张比着手势,嘴里叽里咕噜,偷偷地笑。
她们是在偷偷地学着自己做手势哑语,江沅没有看见这一幕,恰时那傅楚正巧路过,“来人!把这几个不知好歹的畜生拖出去,割了舌头,她们很想当哑巴吗?好!很好!本相这就让她们当个痛快!”
江沅听得声音急忙跑出走廊下面看。
她沿着白玉石梯,提起裙摆急匆匆下了台阶。
“相爷,饶了奴婢吧!奴婢们再也不敢!相爷!”
一眼见到了江沅,又哭得浑身哆哆嗦嗦,爬着跪着、拽着她裙摆可怜兮兮不放手,“夫人!原是奴婢们几个不懂事、不知好歹地玩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您给相爷说个情,真的再也不敢了!”
接着,就是砰砰砰地不断朝她磕头声,额头都磕破了好大一股股鲜血。
江沅过后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算了!你就饶了她们这一回吧!”
她手打着哑语,“得饶人处且饶人,她们这次既知道错了,下次就再不敢了!”
“不行!”
傅楚勃然大怒,手指着那几个丫头:“这几个下贱腌臜东西,居然敢在背后嘲讽你,嘲讽堂堂首相夫人,她们既然很想学你当个哑巴,正好,本相这就让她们把舌头割了!”
那几个小丫头也不知吓成什么样,有一个甚至当众晕死过去。
江沅手捏着白丝绢,那句“她们想学你当哑巴”,她感到好一阵难堪、心如针刺的痛感。
“这相府,我一个哑巴就够了,何必,又何必——”
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傅楚心中同时隐隐一丝抽疼,女子落寞地转过身,背影孤独苍凉。
他怔怔地盯着她背影,出神。
那几个丫头,顿时也难过后悔极了。
这夫人其实嫁来相府后一向待她们这些下人极好,然而,她们呢?又是怎么回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