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TXT全集下载_55(1 / 2)
陈佐才摇头叹息,显然是对当今皇帝的诸多举措,都是不以为然。
大魏的祖制心传家法,比如不罪言者,鼓励工商,压制宦官,任用宗室,都是自太祖年间立下的规矩,祖制虽好,奈何当今天子实在是稀烂的帝王心术,原本就没有一手好牌,成宗年间就开始文恬武嬉,但当今天子即位十余年,于军政大事无一修补成功,反而又多捅了多少漏子出来,什么事的决断是最有害国政的,天子就会做什么决定。
就如对韩钟的扶持太过份,现在又过于求成,认为韩钟老迈糊涂,一心要把韩钟踢开,换上锐意进取的刘知远。
想用刘知远也没有太大问题,只是要徐徐行事,不要过于操切孟浪,慢慢的换掉韩钟一系的官员,任用刘知远的,同时还得分刘知远的权,以免再栽培出另一个韩钟出来。
只是天子太急燥,现在看来连几年时间也不想等。
韩钟当然不愿骤然失位,君臣之间疑忌已经相当明显了。
据陈佐才的了解,韩钟与张广恩联手,最少能控制一半以上的禁军,那些禁军的都统制未必敢跟着韩钟起兵谋反,但兵变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或是出动兵马,铲除敌对势力,以事实结果逼迫崇德帝接受韩钟继续执掌国政,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徐子先的记忆里是韩钟辞相回家,半途被刺杀,现在局面大有变化,大局走势会不会有变化,也是难说的很。
“天子在京师最倚重的不是禁军,而是郎卫。”陈佐才继续说道:“郎卫分为承事郎,朝请郎,还有执戟郎,宣节郎,羽林郎,卫就是金吾卫。承事郎和朝请郎俱是文官,多半是文官荫子,入内廷侍奉天子图个出身,能被天子赏识的,大有人在,本朝这样的例子很多,不胜枚举。执戟郎是把守皇城为主,宣节郎守宫城诸门,羽林郎以前被称为羽林健儿,太祖年间的羽林健儿多半是战殁将士的遗孤,太祖怜悯将士忠节,收养诸多孤儿为羽林健儿,后来成为亲兵随侍左右,国初至宣宗年间的很多名将,皆是羽林健儿出身。至如今,羽林键儿也是宗室和文武官员的子弟为主,加上世代世袭,人数不够,只五百人余人,全部为正六品官职,外放就直接为营统制或副都统制,都虞候,也算是天子控制禁军的一种手段。”
以郎卫控制皇城和宫城,以羽林郎带御器械,随侍天子,数年后放出在禁军为武官,这是皇室笼络将门子弟,控制禁军的高妙手段。
“金吾卫三千余人,执戟郎两千余人,宣节郎千余人,加上五百多人的羽林郎,六千五百余人由天子亲掌,金吾卫卫尉管金吾卫,郎中令管执戟郎和宣节郎,羽林郎分左右,由左右郎中令执掌,只受天子的指派。”
陈佐才最终道:“京师之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就算是内廷宿卫,也难免受到沾染牵连。只有羽林郎算是天子最信任和亲近的宿卫,但以我看来,羽林郎除了世袭之外,文武官员和宗室诸子,也很难不被政争牵扯。”
“这话说的是了。”徐子先道:“我们说这些并不是要做什么,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多加小心即可。”
众人这才释然,陈佐才一直在分析京师驻军的情形,各人听的都是心惊肉跳……这些事不是机密,但以徐子先的身份议论这些,安一个“窥探京师虚实,图谋不轨”的罪名还是安的上去。
“我想不会有什么意外……”张虎臣咧嘴笑道:“国朝近三百年,还真没有敢在京师动刀兵的人。”
“蒲家还不是在福州假扮盗匪,近四千人袭击地方团练和国侯世子?”陈佐才冷冷的道:“本朝现在风雨飘摇,牛鬼蛇神都窜出来了,凡事多加小心,总没有错。”
陈道坚没有说话,看的出来他想法和张虎臣相似,但陈佐才也是精明透顶的人,这一次北上李仪和孔和,傅谦等人都没有北上,秦东阳等老成武官也留在南安,陈佐才这样成熟的幕僚文官当然有充份的说话权力,而且提醒众人小心也并没有什么错。
陈道坚就是庆幸没有把大葛小葛带到京师来,否则以鼓山盗那暴烈的脾气秉性,真是没事也能惹出事来。
倒是刘益,虽然心狠手辣,但平素不喜欢多管闲事,只要不是真的有人杀驿馆里头来,他是任事不理,这边的讨论都只当没有听到。
“各人早些休息。”徐子先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伸了一下懒腰,说道:“明早就动身,不在驿馆这里耽搁了……”
众人这才散了,出了门外,天空已经是满天星斗,这个驿站是津海通往京师的最要紧的大站,房舍就有三四百间,住的人过千也并不觉得局促拥挤,外院的马厩倒是热闹,拴了几百匹马,驿馆的人和各方的人都在陆续喂马和骡子,空气中弥漫着马粪味和马的嘶鸣声。
这时几个王直的部下挑着担子走过来,问清楚了谁是徐子先,有个领头的上前来抱拳一礼,说道:“大将军说南安侯世子入京后开销必然很大,这里是三千贯钱,留着给世子拿去赏人,请世子务必不要推辞。”
徐子先闻言一笑,他当然不会把王直的三千贯放在眼里,只是这厮先前说了塞狗洞,其后就送钱给自己,太是可恶。
不过有钱拿也是好的,此次北上徐子先可是没有打算贿赂任何人,一是财力不允,二来宗室交结官员虽不可免,但明面上不好大张旗鼓的行事,叫御史知道了弹劾一本上去,多少是个麻烦。
但必要的交结也是不可少,大宗正韩国公等宗室重镇,必须送一些礼物,还不能太菲薄。如果徐子先还是前世那个穷困潦倒的破落宗室,随意备些礼物就好,以今时今日他的身份地位,礼物太薄,会使收礼的人心生不满,还不如不送。
还有礼部,兵部,枢密院等各处衙门里相关的官员,适当的打点也很必要。
虽然可能会有上命打压,但只要把礼物送到,很多人都不会和铜钱过不去。
近来南安团练用度不足,徐子先上京带了近二百人,使费开销也就带了一万贯,王直出手倒是真大方,直接就是三千贯。
“受之有愧,不受不恭。”徐子先笑着道:“请替我谢谢大将军。”
节度使与殿帅太尉同级,可以称大帅或某帅,王直又是左卫大将军,称大将军也可。
带人送礼过来的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人,落落大方,气宇不凡,徐子先注意到这人的腿相当粗壮,这是常年在海上的老手才有的下盘,甚至走路时都有很明显的迹象。
眼前这人,肯定是王直的心腹部下,徐子先对此人的态度也是相当谦和,并不因此人执役就轻视。
那人轻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拱了拱手就离开,傲气相当明显。
高时来有些不满,说道:“这人看起来太高傲了一些,待我有机会要会会他。”
“你不是他的对手。”刘益这时才懒懒的开口,说道:“此人是个高手,右臂明显比左臂粗很多,腰也粗,发力带动右臂,不知道在海上投了多少次矛才有这般形态。”
高时来好奇道:“他和大葛爷,小葛爷比起来如何?”
“葛家兄弟在海上打不过他,他在陆上,打不过大葛和小葛。”
“比刘爷你呢?”
刘益并不答,只是微微一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入京
第二天清晨时分,王直被一阵嘈杂吵闹声惊醒。
老人睡眠本浅,王直多年的习惯不改,还是喜欢在子夜才入睡,所以起的比普通的老年人晚的多。
人在熟睡中被惊醒,脾气自然也是大的多,当下喝骂道:“不是吩咐了叫人不要在外头吵闹,是谁这么大胆?”
众多仆役都不敢答,王直有忠直之名,可不代表他不杀人,海盗不以杀人立威也成就不了现在的这般事业。
若是王直真的恼了,在这里不会怎样,回到海上,把几个人手脚绑了,头朝下往海里一扔,方便省事。
“是那群福建蛮子。”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壮实汉子走进来,坐在王直床头,笑着道:“那个什么南安世子,还真是有新鲜花样,早晨天不亮就带人起身,然后出去跑了十来里路,回来之后擦洗更衣,然后点卯列队,刚刚那动静,就是他们在点卯,现在估计要走了。”
“跑十来里地?”王直起床披衣,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有个姬妾要过来整理,被他一手挥开了去。
“听说是天天都跑。”昨天送礼的中年人也走了过来,笑着瞪了络腮胡须一眼,说道:“卢七,你他娘的才蛮子。”
“邓文俊,不要以为老子怕你。”卢七是浙江明州人,是王直心腹爱将,专领其护卫。邓文俊则是替王直镇守一方的重将,两人相识超过二十年,彼此也是笑骂惯了的。
王直不理他们,只是对邓文俊的话微微动容,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蒲家弄不过南安团练,兵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卢七不以为然,说道:“兄弟们自己会练武,不想死想保住性命,不练武不是傻子?苦哈哈的跑个什么劲,平时有那功夫,喝酒吃肉不好。”
邓文俊摇头道:“大王说的对,练兵要有章法,你那是海盗的办法,真的经制之师,得用南安世子的法子才练的好。”
他们还是习惯用旧称,对王直以大王之名相称。
“入京之后记得改口。”王直吩咐了邓文俊一句,披衣起身,几个姬妾忙不迭的赶过来,替王直穿上绸袄。
王直不耐烦,自己匆匆扣上纽扣,推门走出去。
馆舍很大,王直居于一个单独的小院,待他走到门口时,南安侯府这边已经快点卯完毕。
出行在外,徐子先也没有放松对武卒牙将们的管束。
在船上是用器械训练,每天起居时间还是按在南安时的规矩,丝毫没有放松。
上岸之后,立刻恢复体能训练,只是比正常的训练量减低了一些。
毕竟是要保留体力,以防万一。
体能训练之后,所有人已经打好包裹,或是放在马背,或是背在身后。
所有人都穿着青色的武袍,戴着笠帽,用的是侯府牙将的打扮。
徐子先入京,带着伴当,仆役,加上牙将护卫,不到二百人的规模,也是很说的过去,不会被有心人拿出来挑毛病。
点卯也是必须做的事,每个人在规定时间必须站立到位,这是铁的军律,连徐子先本人也是约束在内。
只有陈佐才,陈道坚等文吏,他们不需要遵守团练军中的规矩,好整以暇的在屋子里喝茶等候,一会儿骑马一起出发就好。
点卯时,每个伍站立一起,应名答到,两脚微点,然后稍息站立,等另外一个伍点好,两个伍汇在一处,形成一队,然后轻摆两臂,一起走到自己所在的哨。
武卒和牙将编成了六个哨,三个都,第一都和第二都已经点过卯,每人都举着长矟,或是按着障刀排列好,等候下一步的军令。
有不少客人都在观看着,眼前的队伍并不算庞大,一些在外的亲王或国公,又或是按臣回京,带几百人护卫是很正常的事。
但如眼前这般,军令森严,举止有度的队伍,他们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南安侯世子,练的好兵!”王直看了一会儿,脸上却是一片悚然之色。
王直转头对卢文俊道:“你说的不错!这般的军伍,才是正经的大魏经制之师,不,犹有胜出!”
徐子先的队列之法来自后世,是古典和现代军队千锤百炼总结出来的东西。
军队第一重队列,哪怕是现代化的军队也是一样,只有通过一举手一投足,哪怕是站姿,坐姿,睡觉,都有严格规矩的训练,这样才会把普通的百姓转化为事事听令行事的职业军人。
哪怕是个人武艺再悍勇,不守规矩,不能执行队列内务条例的兵,徐子先也是绝对不要。
经过长达半年的训练,每个团练对这些规矩的执行已经深入到骨子里去,甚至就算没有人时个人独处,坐姿和举手投足也是有一定之规,似乎是有绳子牵着一般。
这就是真正练好的兵,试想在生活中都事事完全守规矩的将士,临阵之时,又怎会不听令?
当然,除了队列,体能之外,阵战之法,个人技艺,亦是每天训练,不曾停缀。
王直的眼光何等毒辣,他在海上纵横四十年,不仅见识过大魏的禁军,倭王的武士,渤海国的禁军,东胡兵,北虏,还有南洋各国的军队,天方国的精锐骑兵,还有刚刚冒起不久,也开始在海上争雄的欧洲各国的十字军……王直见识过的军队,怕是两手两脚加一起也数不过来。
倭王的武士和海盗类似,讲究悍勇之气,阵战之法很烂,无非是破旗子挥来挥去,其国主还自以为自家武力强悍,武士忠勇善战。
结果被康天祈带万余海盗,连破诸藩武士,自此其国才知道,挥刀乱冲的打法毫无用处,他们连海盗也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