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1 / 2）

太阳升起，天地复苏，喜鹊在窗外的花园里唱歌。

安娜丽塔做了个好梦，面带微笑，从床上悠悠醒来，立即打开窗子，愉快地深吸了一口气，轻声与喜鹊合唱了一阵。

然后，她摇铃召唤卡蜜儿为她梳洗打扮，穿上了她最喜欢的那件湖蓝色丝绒连衣裙，顺便披上华贵的开司米披肩，在镜子前满意地打量自己。她苍白的面色因爱情而染上鲜艳的玫瑰红，容光焕发，秀丽无双。

只可惜下午，她并不能穿这条裙子去见克里斯蒂亚诺。她必须以艾斯特菲尔的身份换上男装长裤，才能和他走在一起。

她遗憾地轻叹一声，很快却将这份小小的不快抛诸脑后，照常开始画画，读书，弹琴，静候那美妙的时刻到来。

卡蜜儿是唯一知道她的计划的人，也明白她是为什么而快乐，不由在一旁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安娜丽塔在画室里凭记忆勾画心上人的侧脸时，卡蜜儿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小姐，您待会儿真的还要去见那位阿维罗先生吗？”她小声问，好像害怕被人听到似的。

安娜丽塔改了改鼻梁的阴影，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你不会出卖我的，对吧？”

卡蜜儿忙不迭地捂住自己的嘴，表示忠心。“我死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好极了。”她满意地点点头，换了支细笔开始勾画克里斯蒂亚诺浓密的长睫毛。

卡蜜儿犹豫再三，鼓足所有的勇气，小心翼翼地追问道：“您……很喜欢那位先生吗？”

她顿时低下头，露出羞涩甜蜜的微笑。

即便多么不谙世事，不解风情的人，见了她这副笑容，也能第一时间看出，她已经完全陷入恋爱中了。

“谁能不为他着迷呢？”她陶醉地轻叹道，为画布上俊极无瑕的侧脸添上最后一笔。

卡蜜儿望着那幅完成的画，也不由感慨地点了点头。

“他真的……很漂亮，很迷人。”卡蜜儿不好意思地说，“如果有哪个姑娘能够嫁给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一想到他跟别的女人结婚的可能性，她心里就一阵刺痛，不禁不悦地皱了皱眉。

“是的，但他不可能结婚的。”她任性地说，收起颜料，“除非是娶我。”

卡蜜儿被她的直白吓到了，而后终于用上一辈子的胆子，指出了那个致命的问题。“但是，您是要嫁给琼斯先生的。”

刻意忽略的苦恼立刻又同荆棘一样缠上心头，暴躁油然而生，安娜丽塔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令她害怕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安娜丽塔烦躁地说，“我没忘记。不用提醒我。”

见了卡蜜儿瑟瑟不安的模样，她很快无奈地一叹，情知对无辜的侍女发无谓的脾气也毫无益处，只得安抚地搭上她的肩头。

“没事的。”她说，“别担心这个。”

卡蜜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卡蜜儿不可能不担心。当然，连她自己也没法不担心。就算她能够解除婚约，公爵也绝不可能允许她嫁给克里斯蒂亚诺——巴尔迪尼纵然富可敌国，毫不输给老琼斯，但他再宠爱克里斯蒂亚诺，也毕竟不可能把财产继承权交付于一个养子……

上帝在上，她过了比死亡还要贫乏的十八年，好不容易体会了爱情的滋味，尝到了亲吻的甜美，难道却要在窥见生活中最美好的秘密之后，无助地失去它，余生都活在失明的绝望中么？

安娜丽塔恐怖地摇了摇头，拒绝再去想，只放任自己沉浸在关于即将到来的约会的幸福想象中。

午饭后，离

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她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备好的男装，准备换上，却在刚要脱衣的一瞬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琼斯先生来了。”卡蜜儿慌忙冲进房里通知她。

她瞪大眼睛，赶紧放下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客厅去迎接他。

艾伦带上了一束雪白的卡萨布兰卡，穿着得体的黑礼服，初阳般的金发梳得光滑发亮。一看到她下楼，他天蓝的眸子顿时盈满微笑，殷勤地将花束递到她手里。

她接过卡萨布兰卡，对他礼貌地笑笑：“谢谢，艾伦。”

“你的身体好了吗？”他关切地问，“你的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我好多了。”她顺口回答，“事实上，我今天正打算要出门呢。”

艾伦顿时显得十分高兴，立即说：“好极了。看来，我们可以去看《浮士德》了，对吗？你已经期待很久了。”

安娜丽塔悚然一惊，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马上装腔作势地弯腰咳嗽了两声。

“噢，不，不……”她抱歉地说，“我想，我今天还是不太适合出门。”

艾伦赶忙将她扶起，为她围紧披肩。“你身体还没好的话，就算了。那今天我自己一个人去看，我会把细节告诉你的。等你恢复健康，我们再一起去看。”

安娜丽塔这回真的不适地咳嗽了起来，只觉头昏脑胀。

见鬼……她本想偷偷换上男装溜去剧院和克里斯蒂亚诺相会，可是如果艾伦也在场，并且看到了这一幕……她不敢想下去了。

她不禁气恼地躲开了艾伦的手，几乎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头一回认真地恨上了她一生唯一的知己好友。

艾伦有些无措地问：“怎么了，安娜？”

她闭紧眼睛，勉强恢复了冷静——她还是得去剧院，不能让克里斯蒂亚诺空等一场，最后却见到了自己的情敌……至少，她得向他好好解释一番。

想到这，她有气无力地一叹，又振作精神，对艾伦说：“我觉得我并没什么大问题，今天我可以一起陪你去看首演了。”

他怔了怔，不放心地问：“真的？你确定没问题。”

“当然，我好极了。”她轻松地保证说，“今天天气很好，我的身体也很好……”

虽然她现在心里在滴血。

下午两点，挽着未婚夫的手臂，她准时出现在了加尼叶歌剧院门口。

安娜丽塔远远地便瞧见了克里斯蒂亚诺高大挺拔的身影，条件反射地松开了艾伦的手。

她没有理会艾伦困惑的反应，一眨不眨地呆望着心上人逐渐朝她走来。

他穿着藏青色天鹅绒外套，别着金色枝叶领扣，颊边戴了两枚切割精美的钻石耳钉，仍是那样英俊富丽得咄咄逼人。

克里斯蒂亚诺第一眼先看到了她，不由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然而当他注意到她身边的未婚夫的一刻，笑容便凝固消失了。

她心底一沉，正不顾一切地想要解释，艾伦便认出了他，抢先向他打了个招呼。

“午安，阿维罗先生。”艾伦彬彬有礼地说。

克里斯蒂亚诺冷淡无比地看着她，传递出无言的控诉。良久，他才向艾伦漠然点点头，算作是回应，接着便自顾自地走进了剧院。

“这位十九世纪的阿波罗可真有些高傲呢。”艾伦评论道。

安娜丽塔听都没听到，第一反应便想跟到克里斯蒂亚诺身后，顾忌艾伦近在身旁，才不得不无奈放弃，和未婚夫一起坐到了剧院包厢里。

幕布掀起，她心心念念的《浮士德》开演了，艾伦看得津

津有味，她却只是在开场时敷衍地鼓了鼓掌，几乎连看都没往舞台上看过一眼。

她全程举着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边座位上的克里斯蒂亚诺，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并为之战战兢兢，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