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 / 2)
小心藏了许久的东西被发觉,夏清舒本来真有些紧张与惶然,而听到驴像二字,她憋不住笑意,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季迁遥觉得莫名其妙,神情骤然变得严肃。心里暗暗想到:难不成这驴像还与蒋大夫有关?
夏清舒眨着无辜而纯粹的大眼睛,摊着双手道:你自己说是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这不是驴,那又是什么?季迁遥又盯着绢画看了半晌,满脸的疑惑。
你仔细瞧瞧角落里,除了画,应当还有小字。夏清舒伸长脖子提醒,继而想到什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季迁遥翻了边边角角,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看见了小的不能再小的遥字。
看见这个字,季迁遥恍然大悟,接着抬头,用着不敢置信的口吻问道:这是......我的画像?
夏清舒继续眨着无辜的大眸子,傻笑着点头:是啊,你的像,我亲笔画的。
季迁遥啼笑皆非:我在你心底便是一头驴?
哪里像驴,分明很像你,上面的每一笔每一画,都是我穷尽了一生的功力画出来的。夏清舒夺过自己的画作,小心翼翼地摊放在手上,也微微蹙了些眉,抛去个人感情色彩,公正地评判道:是有些不足,笔触狂放大胆了些,我的功力有限。夏家几世皆崇尚武学,习武、练武,皆要耗去大量的时间。自小,爹爹娘亲只要求我字迹整洁,作画这般耗时之才能,根本不管。你知道的,旧时我们关系复杂,我又不能叫别人画,只能自己动手了。
毕竟带在身旁好些年头了,这绢画,夏清舒大体上还是满意的。只是在长公主殿下眼中,竟成了驴像,她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闻言,季迁遥又凑在夏清舒的身旁,仔细瞧了那字,接着对比了那画,字与画相比,云泥之别。
先前以为那是一只驴,还猜着或许与蒋大夫有关,季迁遥横看竖看皆是不喜,现在知道那是夏清舒画的自己,倒是可爱了些。
想起了什么,季迁遥学着那日夏清舒的口气,明知故问了一句:那你为何要画我的像?
现在轮到夏清舒矫情了,她愣愣地扭头,盯着季迁遥看了许久,双颊染上红晕,她的喉咙上下滑动了几下,愣是没好意思将心里的话说出。
季迁遥瞪着美眸,同她对望,摆出一副听不到便不罢休的架势。
许久,一个细弱蚊吟的声音从夏清舒的嘴边滑出:因为思念。
季迁遥满意地笑了。
夏清舒将绢画折好,打算装进衣兜里,季迁遥摊开手掌摆在桌上,道:把绢画给我。
夏清舒不知她要作甚,仍是听着她的话把绢画放在她的手里,接着才问:要做什么?
没收。季迁遥勾唇一笑。
夏清舒急了:为什么?
季迁遥也不拐弯抹角,红唇微动:丑。
夏清舒的嘴角垮了下来,模样很是伤心。
季迁遥忙哄道:我与你画一幅新的。
夏清舒眸子登时大亮:当真?
骗你作甚。
夏清舒喜不自胜,望向季迁遥的眸子亮晶晶的:何时画?
闲时。
多久能画完?
季迁遥卖了个关子:不告诉你。
这件事在夏清舒心里种下一个激动甜蜜的种子,每每想起,便会开心好一阵儿。
凡事皆喜忧相伴,季迁遥在身旁,是夏清舒的喜,然而皇帝那厢,却是夏清舒的忧。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再过月余,大漠会起大风,风势若能利于她们,夏清舒可借此契机,一举攻下鞑靼。夏清舒在上书朝廷的奏疏中详细禀明了此事,还言及了粮草之事。
可奏疏送入京中,竟石沉大海,放在往日里,是绝绝不会发生的。季迁遥出关之事,早早就传入了鸿溯帝耳里。以鸿溯帝多疑的性子,想是生出了防备之心。他不敢与夏清舒太多的兵与粮草,倘若她叛变,将自己构成一个极大的威胁。
这样一来,夏清舒就难办了。
民以食为天,若是绝了粮草,军中大乱,鞑子再趁机发动进攻,失了优势不说,整个守军都可能命丧于此。
这件事,决不能让军中将士知晓,夏清舒没与旁人说,只与季迁遥提了两句。
五日,再等五日,若朝廷还不发军饷,我便写信给旧时之友,找她借些粮食。夏清舒抱臂在房内踱着步。
季迁遥惊讶:何人有此等能耐,可负担得起几万名军士的口粮?
江南商人,富者甚多,旧时有幸结交一人,乃富中之富,又是侠肝义胆之人,借些粮食,应当是不成问题。只是终究是麻烦她人,若不到最后时刻,我不会择此路行。
那人是谁?
姓杨名汐羽,乃浙江一布商之女,幼年丧父,十四岁便跟着母亲行商,十七岁便掌管家中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而今不过二十三耳,已将杨氏布庄规模扩大三倍。说着说着,夏清舒的眸子中流露出了赞许之色。
季迁遥捕捉到了,心中警觉:如此年纪便如此精通为商之道,乃世间奇女子也,你是何时结识的?
鸿溯二年行路之时,恰巧遇上,见她有了危难,出手救了一把。
哦?她遭遇了什么?季迁遥越问越细,心底啊酸溜溜的。她本以为夏清舒这洒脱性子,不容易招蜂引蝶,可季迁遥错了,恰恰是她这洒脱性子,结交的朋友多,招致的蜂蝶也多。夏清舒于这位杨姑娘亦有相救之恩,保不准人家早就芳心暗许,等着机会来套夏清舒呢。
路遇山匪,欲劫钱财,她们不敌,我出手相救。
相救以后你们还有联系往来么?季迁遥心里的醋坛子打翻了,往外冒着酸水。
几份书信,也算不上熟稔,只是旧时同行过一段路,晓其侠肝义胆,扶危济困。借些粮食,应当不难。夏清舒有自己的原则:只是终究与人添麻烦,我不喜。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书信相求。
还有一段时日,再看看京中局势吧。
二人谈话之时,流烟来寻,隔着门帘禀道:将军,蒋大夫请你过去,谈那树棺人木匣之事。
知道了,我收拾一番便去。有了公事,夏清舒必须去处理,自然不能留在营中陪着季迁遥。她扭头,本想置以歉意之笑,不料季迁遥蹙着眉望着她,嘴中疑惑道:你那时同我说的树棺人之事?是真的?
夏清舒忘了这一茬,夜里欢愉过后,长公主殿下喜欢听自己说营中趣事,她那日提了几句树棺人诡异之事,殿下不信,她便称作是胡乱编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