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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拒绝就好了但她那副样子,听到拒绝一定会哭吧依旧是借口罢了。他为自己的软弱感到羞愧。楼梯太窄,迎面有人下来,他没顾上是谁,只是侧身贴着墙,却听到那人声音:“刚放学”
程锐愣住,看向他。
春节后便没有见过面的父亲,面色苍白,正望着自己。
被他瘦高的身体挡住了视线,程锐退下几个台阶,闷闷应了一声。
邵为均似乎并不意外他的躲避,走下来,抬手摸摸他的头发,说:“你妈今天去进货,晚上跟我回家。”
“我自己住。”
“听话。”
“作业多,我不过去。”
“那是你家。”
他语气平静,程锐却有些害怕,仍执拗道:“我自己就行。”
邵为均敛眸看着他,沉默片刻问:“你就这么怕我”
“没有,因为作业”
“带回家做。”邵为均说,然后一个人向楼下走去。
程锐看着他背影,校服下的手指攥紧又松开。他已经走进院子了,停在花坛边抽烟,没有再说话。程锐站在二楼转角,望着父亲,等他一支烟抽尽,将烟头踩熄之后,才脚步踟蹰地下楼,走去他身边。
邵为均拉拉他的衣领,往外走,说:“晚上去吃炒菜,吃完了回家,你再写作业。”
程锐没说话,低下头落后他半步,踢开脚边的石子。
一路无话。到了饭店,邵为均点了两菜一汤,问程锐有没有想吃的,见他摇头,又点了可乐。服务员一走,两个人相对而坐,又是无话可说。邵为均取了支烟,打火机点不着,每次都是啪啪两声,他点了好几次,才冒出火光来。抽上烟,他微微眯起眼睛,对程锐说:“你妈说要离婚。”
“嗯。”
“你跟她”
程锐没说话,看向窗外。
邵为均吐口烟圈,说:“跟她跟久了,学得像个丫头片子。”
程锐不知怎样接话,桌下的手指绞在一起。
“她非要离,我没办法。就是你得知道,你一辈子是邵家的人,就是改姓程,也是我儿子。”
程锐看向他,说:“我知道。”
“你知道”邵为均笑笑,长长叹了口气,靠向椅子,“你知道啊程锐,我是你爸,你知道”
程锐说:“我知道你是我爸。”
邵为均淡淡地说:“天底下也就你一个儿子,敢说要老子死了,你还是知道我是你爸”
身体登时绷紧,程锐不敢看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邵为均见状,将烟掐灭,说:“怕什么,我喝醉了你都不怕,现在怕什么。”
程锐仍是默然,想要站起来,却没有力气。
这时候上了菜,邵为均给他递筷子,又夹了肉片,说:“我是你爸,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你算了,你从小就没跟过我,爱怎样怎样吧。”
程锐一个劲吃饭,如坐针毡。
“你以后跟你妈过,我给你生活费,一个月一百块,给到十八岁。以后你想跟谁了,自己选。”
“嗯。”
邵为均吃了两口便放下碗,静静看着他吃,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叹气道:“你妈爱哭,脾气不好,你多体谅她。她卖衣服累,你去帮帮忙。”
程锐说好,一顿饭吃得并无滋味。
从饭店出来,邵为均忽然问:“那个姓姜的,是不是总往家里跑”
程锐先是一愣,才知道他说谁,便说:“他很忙,没来过。”
“你妈说你挺喜欢他。”
“没。”
“那种算了,我说你也不听。他对你挺好你今天不回家,是想住他那儿”
姜彻最近活不多,常常在家,程锐确实想过去,这时候只得说:“没,他不在家。”
邵为均没答话,等两人走到路口,他站住,摸摸程锐头发,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递给他,说:“你也不想回去,自己走吧。”
“我用不上钱。”
将钱塞他口袋里,邵为均说:“路上慢点。”
程锐看他一眼,点点头,往家里走。走了十几米,他回头看,邵为均已经不在了。
他揉揉眼睛,加快速度,朝家里跑去。
姜彻开门,看到少年撑着膝盖弯下腰,气喘吁吁地站在外头,笑话他:“你被鬼追了”
程锐凝神注视他的笑容,说:“他们离婚了。”
姜彻惊讶,问:“你没事吧”
姜彻今年二十三岁,略微驼背,相貌也不够英俊,一个人住在租来的十平米房间里,没有钱,没有女朋友,没有金光闪闪的未来,即使是在封闭的县城里,现有的职业也在走向没落。然而
“没事。”程锐说。
口袋里的五十块钱被揉成一团,包裹着某些未尝宣之于口的情绪,将裤兜顶起一个突兀的包。如同“父亲”对于他的生命。他不喜欢邵为均,甚至怕他,逃也似的跑回来,看到姜彻的一瞬间,心里的紧张便泄了气。
别人看来也许一无是处的姜彻,是更加重要,更令人安心的存在。
程锐并不想原谅邵为均,那让他有种背叛姜彻的感觉。
尽管临别时父亲站在人群里模糊的身影让他生出说不清楚的愧疚来,但他将其竭力压制了。不能因为他一时的软弱退让,就忘记过去十几年来的恐惧和耻辱,少年固执地想。
姜彻看他写作业,占了自己小半张床,说:“没事就好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他说完,一屁股使劲坐床上,见臭小子笔尖一歪,在作业上划出一道浅蓝,又笑道,“还真把我这儿当免费宾馆了。”
程锐说:“不想待在家里,闷。”这话有大半真实,余下的倒有些撒娇的意味,是程锐多年来屡试不爽的经验积累,将其中精髓拿捏得恰到好处。
姜彻果真闭了嘴,两手按着床单,轻轻站起来才松开,说:“回头把你学习桌搬过来,我还能当茶几用。”
程锐说好,又想,不需要父亲,根本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