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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奇葩,做了个美梦居然能掉眼泪。我粗鲁地用巴掌抹掉那些水渍,手指触到下巴,新长出的短短胡茬有些扎手,啧啧我早就不是当年鲜甜多汁的嫩甘蔗了,现在更像块腊鸭,啃也啃不动,里头也许腊香浓郁,但愿意去吃的人也少了。
也就赵理安那么有耐心,愿意去啃我这块腊鸭。
从床上悄悄坐起来,我闭上眼,试图回到那段悠长的回忆中,但只是徒劳它们像3d电影里飘零的落花,在我眼前飞舞,美得粲然,我用力去抓,却什么也触碰不到,握紧拳头时指甲掐进肉里,眼前的花朵慢慢地落在泥地上,在之后的岁月中腐烂,镜头定格,影片结束。
我这种儿童般的做法,幼稚残酷得有些可笑。
身侧一臂之隔的地方,赵理安熟睡着,黑发凌乱,沉沉地陷在被枕里,露出的脖颈白得像雪,他与十年前的样貌并无太大区别,清冽温和的气质始终如一,依然那样“纯粹”,但已不是未经风雨的单纯,而是细水长流后的坦然,温而不甜。
十年的洪流可以吞噬很多东西,外貌与心境一样,都是难以保持的脆弱事物。但握住赵理安手的那一刻我便明了,那种感觉如赤脚走在浅浅溪流时的舒服妥帖,快活的小鱼不小心碰到我的双脚,痒痒的,溪边有小花摇曳,沙砾在阳光下,比星星还要闪耀。
这个男人是我爱的那一个,与十年前一样,从未改变。
我把眼泪擦干了,流过泪的地方感觉紧巴巴的,我又在床上坐了会儿,下了一个长久未能做出的决定。
果断地翻身下床,从衣柜里拿出套早已配好的衣服,将门轻轻掩上,离开时用嘴型说了句“早安”。在隔壁房间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出门时,正好凌晨五点。我徒步走出小区,顺路走到平日相当繁华的街道,此时路上人少得可怜,初晨的冷空气激得我鼻尖通红,摸上去凉丝丝的,人倒是清醒了很多。早餐铺很早出摊了,我买了两大袋热乎乎的包子捂在怀里,大口大口地吃,今天也许是生活中的一个巨大转折,得填饱肚子。
确保身心都在最佳状态,我拿起手机,坐在路边,淡定地拨了个越洋电话。
“stt,之前我拒绝你的事情,不知道现在还允许不允许我再考虑下”我向来干脆利落,这是第一次如此优柔寡断,摇摆不定。
对方也不惊讶,只是呵呵笑道:“倪川,你可终于想好了这么犹豫不决不是你一贯风格啊。你之前说有件放不下的事情,现在解决了”
“没呢。”我轻飘飘道,几乎听不清尾音,“今天解决。”
“好吧,作为老朋友,我等你到明天晚上,海外新分公司的这个位子可是很多人虎视眈眈的。”
“对了,我多嘴问一句,怎么突然决定了”
我倒吸了口凉气,微微拉长语调:“嘶昨晚做了个美梦,现在梦醒了。”
那个有关年少青春梦把我点醒了,我之前逃避了那么久,一味贪恋身边的温暖,不去面对心结。我现在的日子美满得像梦境,但如果是虚假的,那总归得散。
“不过别担心,也许我运气好,这个美梦还能继续做下去。”
也许心结能够顺利打开,那我也别无它求了。
“如果不能,那怎么办”电话那头问。
我笑着说:“我相信会有好结果,但是如果实在不行,我会有我的新生活。”
“那祝你好运。”电话挂断了。
是的,我会回到没有赵理安的生活。
听起来似乎很容易,但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疼了一下,我咽了口唾沫,把最后那点依恋吞回了肚子里,将手中的用完的塑料袋子用力投进垃圾桶,吹着口哨向前走去,低头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喂赵小弟吗哎怎么是沈潘你,赵小弟哪去了,大白天纵欲过度可不好啊。”
“也没啥事,晚上出来吃个饭有遗言要交代下。”
我一口气点了一桌子食物,大快朵颐,我猜我的吃相一定很恐怖,因为坐在对面的赵小弟脸色很难看。
“我说即使是我请客,你也不用那么夸张吧。”
“谁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顿,当然得很宰你一笔,之前发生那么多事,你可把我坑得不轻。”我装作很沧桑似的,像一个要打最后一仗的老兵。
风卷残云一番后,趁着甜点还没上,我“啪嗒”一声放下筷子,舒了口气,异常温柔地看着赵小弟,盯着他那双酷似赵理安的眼睛,思绪情不自禁地飘远,然后又被理智硬生生拉回来,我收起笑容,慢悠悠道:“我准备跟你哥摊牌。”
“你怀孕了”赵小弟笑嘻嘻的,明显没当真。
我笑得意味深长。
“咳你认真的摊什么牌,吵架了”
我十指交扣,道:“你知道的,我和理安十年前有过一段,但是不欢而散了,其中有很多事情没有解释清楚。”
他有些吃惊,一口气说了好长一串:“所以你们现在还没解释开误会就在一起了”
“这么说吧,一个病人,暴饮暴食住院了,做完手术慢慢康复,有一天,他又遇到了那个让他无法自拔的食物,他告诉自己别去碰,那很危险,搞不好得要他的命。”边说着,我边鬼鬼祟祟去夹盘子里最后一块卤水鹅肝。
“但那个食物散发着致命的香气,对病人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食物下肚时,病人感到幸福,快乐,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全身爽快。”
“病人没有禁住诱惑,他欢欢喜喜地把食物带回家,想吃就吃,他度过了一段很爽的日子,沉迷于此,简直要飞升。”
“但与此同时,病人又很害怕,害怕自己又会因为这种食物而病倒,他不年轻了,经不起再一次打击。他很纠结,因为自己舍不得放弃这个食物。”
“有一天,他做了个美梦,梦醒了,他明白过来,虚假的东西是不可长久的,他决定解开心结。”
“他不甘心地告诉自己,也许以前是因为吃了别的东西才生病的,那个他最爱的食物本身没事。”
“所以他打算不再逃避,去摊牌。”
说完这一大段话,有些口渴,我仰头灌了好几口可乐。
赵小弟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所以你是想通过我了解当年的事情”
我摇摇头,回答:“我当面问他。”
“那你今天打算跟我说什么”
我把玩着手里的可乐罐子,笑得很洒脱,但有些落寞:“如果我走了,替我好好照顾他,还有,你乖一点,别再惹你哥生气。”
“一定,替我,好好,照顾他,拜托你了。”我又重复了一遍,收起之前吊儿郎当的姿态,我突然严肃得像新闻联播主持人。
此时千言万语,只化作这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我最真切的恳求。
“”他的神色很复杂。
“想当面跟你说,显得有诚意一点。”说罢,我挥手招来服务生,落落大方道,“麻烦流沙包南瓜饼虾饺蛋黄酥各加半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