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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队里的民乐班子来了,嘹亮的百鸟朝凤在山间回响
刘二柱本来想请大队书记张建华做大支客,但张建华婉言拒绝了。支书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何秀会真心实意地嫁给刘二柱就算情非得已嫁给了这个二流子,她会幸福吗这个大支客自己当然不能做。最后,这支客的头衔落到了李山娃的身上。
此时,李山娃正把一张写有各色分工的红纸往门外的正墙上贴,高高矮矮的一群人围上来看。红纸上有迎亲的、奏乐的、造厨的、散烟的等等三十多个人名,每几个人名的右边写着分项负责人的名字,分项负责人的右边又写着总负责人的名字,在红纸的最右自然是大支客李山娃了。
此时的刘二柱自是乐得合不拢嘴,他忙前忙后地招呼着来客,一双小眼睛闪着幸福的光。
此时,知青点里却弥漫着伤感的气氛。何秀愣愣地坐在靠窗的那个写字台前,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窗外,一根枯藤紧紧地缠绕着一棵梧桐树,梧桐树光秃秃的枝干上还挂着冰凌。
何秀冷冷地坐着。恍惚间,她走进了沙漠,周围风沙弥漫,辨不清方向。沙狼在远处嚎叫,饿鹰在空中盘旋。她使劲地揉揉眼睛,透过风沙,似乎看到远方有一片绿洲,那里春和景明,别有洞天。她艰难地把腿从沙砾中拔出,一点一点地爬向绿洲,可是一阵风沙过后,那片绿洲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汪小凤不敢招惹何秀,自己躲在厨房里看书。可是她又放心不下何秀,总是过一会儿就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去看她一眼,装着倒水、找书。可是,这一天毕竟是同伴的大喜日子,自己又不能装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闻不问。可是怎么拿捏得恰到好处,她的心里没有底太热情了吧又怕何秀怨她幸灾乐祸;不热情吧毕竟是喜事。汪小凤坐不住了,放下书,在厨房里走来走去。
李爱国一大早就到供销社去了。作为知青,他跟汪小凤商量,准备凑钱给何秀买台收音机。
供销社里人很少,两个女售货员聚在一起烤火。见李爱国进来,一个胖胖的大妈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公社里的知青不多,知青嫁在山里的更少,因此,售货员们都认识李爱国,也听说何秀要结婚的事。
“何秀嫁给生产队副队长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呀她是什么出生要不嫁给刘二柱这样的贫下中农、这样的队干部,她一辈子能翻身吗不能”胖大妈感叹道。
李爱国没有搭腔,走到柜台前直接把目光停在红旗581电子管收音机上。收音机外框是红木制成的,面板上沿印着“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思想”两行小楷。左边的面板镂成一个五角星,五角星周围镂成一个个小孔,里面便是喇叭。右边靠上有个扇形的玻璃窗,长长的红针停在中间位置,靠下是两个旋钮,一个管音量,一个管波段。
这部收音机是李爱国、汪小凤和何秀多次看过的,但兜里没钱,只能过过眼瘾。李爱国把收音机棒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安上电池,抽出天线,打开开关,旋转波段,突然间从音箱里传出清亮的广播声,把李爱国吓了一跳。他随即笑笑,付了钱就走。
刚走两步,一辆绿色北京吉普“吱”地一声停在了路的对面,车后扬起浓浓的灰尘。车上下来一个人,笑眯眯地迎着李爱国走了过来。
“李爱国同志”对方主动向他伸出手。李爱国心里怔怔的,哪个大领导认识自己透过灰尘,他认出了来人:哦,公社副书记潘庆生
“潘副书记,你找我”
“现在不是潘书记啦,已经调任县公安局局长啦”车上的司机忙解释着。说着,他指了指副驾的位置,小声对李爱国说:“县委组织部亲自来接人的,这车就是县委的”
潘庆生冲司机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张扬,扭头对李爱国说:“小李呀,听说今天刘二柱要结婚啦爱人是知青他可是一个好青年呀,你要向他好好学习哟”说着,从兜里摸出两块钱递给李爱国,“请你把这份心意交给二柱,祝他新婚快乐”说完,冲李爱国挥挥手,上了车一溜烟走了。
几乎是一路小跑,午饭刚过,李爱国就抱着收音机从公社回到了知青点。
下午三点,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从刘二柱家出发了。一路上,鞭炮声快乐地炸响,嘹亮的唢呐、清脆的鼓点声在山间回响。
今天的刘二柱显得特别帅气,他戴着一顶簇新的蓝帽子,穿着一身新做的蓝布套装,上衣是四个兜的,左兜里插着两支钢笔,一幅文化干部的样子。脚上的解放鞋也是新的,不过因为走了山路,鞋边沾了些泥土。胸前的大红花很是惹眼,映得他红光满面,就像村里的杀猪匠。
迎亲的行人头是四队的李山娃,他在门前的台阶上站定,扯着嗓子念着古老的迎亲词:“牵马的,抬轿的,敲锣打鼓放炮的;接客的,嘹哨的,还有招呼不到的;梳头的,扶女的,亲朋好友知己的;看客的,送礼的,四面八方贺喜的,还有门口站立的,扒到窗台偷看的刘二柱家迎亲啦”喊声刚落,鞭炮齐鸣,鼓乐震天。
李山娃派人把新娘的衣物送进何秀的屋子,又打发散烟的给众人发烟,自己陪着刘二柱坐在门前的长条凳上等候。
屋内,汪小凤和张小薇陪着何秀梳头、换衣。何秀一把推开刘二柱送来的衣物,从墙角的皮箱里取出赵国兴送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换上。每换一件,她都把脸久久地贴在衣服上,闭着眼睛让思绪飘飞很久才小心翼翼地穿上。穿着穿着,她的眼里闪出泪花,整个人呆呆地立着,许久许久
赤脚医生黄莲英挤开人群进到屋内,她来到何秀面前,爱怜地打量着她,就像打量自己即将出嫁的女儿。她的鼻子酸酸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她捏了捏何秀的肩,轻声说:“孩子我就是你的娘家,有啥事尽管找我”说着,从兜里取出一个玉镯戴到何秀的手腕上,“秀,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二苕要是欺负你,跟我说,我让地狱的小鬼和天上的恶神去收拾他”
一切都在按农村传统的习俗走着过场。何秀一直木木的,就像木偶被人牵过来拉过去
就在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返回新房时,过风楼芝麻沟后的梁子上,有个年轻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想大声地呼喊何秀的名字,他想冲下山坡拦住心爱的姑娘,他想把自己另选新爱的原因告诉她,他想把幕后的不得已一吐为快,可是他不能,他只得忍着,含笑地忍着,落泪地忍着
送走客人夜已经深了,一弯新月挂在天上,幽暗的清辉静静地笼罩着山乡。
刘二柱家的堂屋里点着数支红烛,摇曳的烛光映着何秀麻木的脸。她坐在堂屋里一动不动,眼睛穿过大门的上沿投向无边无际的夜空。那里,有一轮弯月,那弯月就像一把镰刀,一点一点地割着她的心。
马上就要洞房花烛了,她的心越发的紧张和疼痛。从今往后真的要跟刘二柱这个痞子过着腌遢村妇的日子吗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刘二柱铺好被褥从新房里出来,拍了拍她的肩,“媳妇,上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