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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田里便燃起一堆熊熊大火。姜老汉这人胆子大,村里谁家迁坟、立碑啦,都请他去帮忙,出点工钱,送点吃的,他会将那些活儿做得板板正正。
想想,一个老光棍家,没什么经济来源,干点这种活,也算是双赢互利。
一般迁坟,都是选择半夜时分,他一个人兜撸着一包骨灰或是尸骨摸索于坟地山林之间,没胆儿是做不了的。
姜老汉烧完寿衣,乐呵呵地去田玉堂家吃饭,再套点辛苦小费,这一天算是滋润而过。
第二天,楚江童和眉月儿去变压器屋子边看了看,果真,有一堆衣服灰烬,被风刮得乱七八糟。
“烧了就好,应该就没事了”
楚江童仍然记得屋子里的那只大鞋印,若真是田乔林他奶奶的鬼身复活,那鞋子也不符啊反正,那鞋印挺奇怪。
眉月儿皱着眉,闹不明白,这件寿衣为什么偏偏在这里埋着,那尸骨去哪里了
楚江童猜测:“可能当年平坟时,人们因为大意给丢落在此吧”
“也许是吧”眉月儿只好这么认为。
这件事好像是过去了,其实才刚刚开始。
有时候,恐怖很直接很表面化,让人们看得见摸得着。来了,让你害怕惊惧;去了,也就慢慢淡忘。有时候的恐怖,才更可怕,很隐蔽,间接的让你一眼看不穿猜不透,这样的恐怖,有时要耗费人们很多精力,甚至用一生去解析,却不一定得出答案。
发生在蟾藏崮山下古城村里的这件事,就的的确确让楚江童、眉月儿乃至全村人后来尤为恐惧和震惊
正月二十三日,早晨。
古城村田氏家族中的每户门口,均整齐摆放着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黄裱纸。
田乔林起得早,第一泡尿解完,一天才算真正开始。解完尿回屋时,猛地眼睛一亮:哎哟
谁他妈的这么缺德
准是这个不长脑子的老婆娘丢下的,遂扯起黄裱纸,气乎乎地扔到老伴脸前:“看你做的好事,一大早就不吉利”
老伴被骂的稀里糊涂:“一大早的你是折了哪根筋,骂骂咧咧的,我哪见过这东西”
田乔林眼珠子一横,原本歪斜的嘴更加挪位:“不是你丢的,谁丢的”
老伴气的脸上顿时吓得生了一层白醭,颤抖着手扯开黄裱纸。
“哎呀俺的亲娘啊有字,快念念”
田乔林这才急忙扯过,念起来:田氏族系,无论童叟长幼,明日下午均到田家陵相聚我有重要话要讲切切
田乔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亲娘哎,这是一份邀请函哪
无论从字面还是到内容,均感蹊跷,字为毛笔书写,多以繁体。
田乔林将黄裱纸掖进衣兜里,站起来,颤颤微微的向田玉堂家走去。
奇怪的是,田玉堂家也收到相同的一份黄表纸,字迹与内容和自己收到的如同复印。
田玉堂用怀疑的目光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也没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田乔林再去另外几家田姓家里看看,均无例外。
回到家,一脸灰蒙蒙的土色,呆呆地坐着,半天不语。
此时他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奶奶,虽然自己对她没有一丁点儿印象,但后来听爷爷说,奶奶写的一手好毛笔字,不仅是大家闺秀,而且人长得漂亮,只可惜红颜薄命,不到三十岁就过世了
难道这封邀请函是奶奶亲笔所书她有什么用意
田乔林跟老伴商量来商量去,也决定不了是去还是不去:去,吉凶难测,不去,还是吉凶难测。
唉还得去找田玉堂商量一下吧
第一九六章 身坠绝涧
古城村里的田氏族系,无论男女老幼,还是童叟妇妪,在第二天午后皆披白着孝,恭恭敬敬地垂手站立于田家陵地。
这好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送殡队伍。
一个个男女,全穿着白色孝衣,戴着白色孝帽,这是每家每户既独特又相同的服饰标准。
每户每人,都不约而同的男在前女在后,小孩领在手里,没有一丝异常的响声,更没有谁敢肆意喧哗。
他们都被那张怪异的黄裱纸书写的“邀请帖”给吓懵了
谁也不敢怠慢,谁也不敢得罪祖宗啊
虽然,此时人口众多,但各自内心的恐惧却依然丝毫不减。
田地里,仿佛下了一场春雪,白花花一片。
村里的姜氏家族,楚姓家族,也有好多来看热闹的,站在附近的地堰上指手画脚,议论纷纷。
楚江童和眉月儿则站在远一些的空地上,为了彼此说话方便。楚江童有些纳闷:那黄裱纸请帖真是鬼送的会不会是有人搞得的恶作剧
不管它是真还是假,看看接下来,田家陵地里还会发生什么怪异之事吧
他的脑海里一直抹不去变压器屋子的那只大大的鞋印。
此时,田家陵地里静悄悄的,顶多也就传来几声实在控制不住的咳嗽。
这种难得又难堪的秩序,让人不禁联想到:现在的人啊,只要牵涉到各自各家的吉凶祸福,都会表现得格外积极,格外听话。
等待等待继续等待
人们在耐心地等待着,好像互相暗暗较着劲儿比试耐心,只要谁首先熬不住了,发怒的祖宗就会将凶运罩在他头上。
这样静静地站了约莫有两个多小时,仍然不见有谁离开。
看热闹的外姓人也挺有耐心,这毕竟是现场啊,道听途说来的传闻,总是话过三人不成方圆哪
正在这时,冷不丁地,在燃烧过寿衣的灰烬中有一张黄裱纸,依然叠得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由此看得出,这个写字者做事一丝不苟,非常仔细。
田乔林和田玉堂都看得真真切切,田玉堂是晚辈,哈腰捡起来,手指不自然地哆嗦着,双手擎给田乔林。
在场的也有田乔林的长辈,他接过黄裱纸,向那个长辈走去。
长辈九十多岁了,耳背的厉害,说话声音却仿佛五十岁,他不认字,让田乔林念一下。
田乔林依照嘱托,朗声念道:凡到现场的每一位田氏族系成员,皆脱孝服,聚堆燃之
还没等这位长辈念完呢,田玉堂早忽地脱下身上的孝服,叠把几下,拍到灰烬处,好象是先占了个位子。
田乔林一看急了眼,慌忙急急脱下自己身上的孝衣,又低喝着命令老伴快些脱了孝服,好像怕误了最佳时辰似的。
一时间,众人骚乱不堪,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