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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离玉的眸子,也是这般莹莹的碧色,静谧幽异,就如同暗夜中幽亮的碧玉。
周身萤火纷飞,绿光缭绕,似暗夜中无数跃动的山精。这样的光景,就如同往昔流年,在那一个又一个宁静燥热的夏夜里,总有那么三道不安分的白影,就着柔和月光和着的莹莹碧光,在杂草及膝的林间穿拂嬉闹,踩碎了林间溪涧倒映的月影,打破了本该宁静安详的月夜。
那个时候的我,天赋极高,不过十九的年纪就已修得大成,只待历过最后一道天劫便可飞升成仙。我总以为,只要修成了正果,留得生命永恒,也便能留得时景长 驻于此,就如同夜间悬挂的那一轮明月,日落而出,日出而眠。殊不知,遑不论生命永恒与否,尘世总归反复无常,非世人可测,固生命虽可永驻,时景却不能长 留,就如同今月曾照来人,月不变,而人世却易变。
我静默地靠在离玉温软的怀中,问了他最后一句话,“黑狐狸,为什么要来看见我死你会难过的。”
离玉轻声笑了笑,将头埋进了我颈脖间,“笨鱼儿,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难过了你,”他顿了一顿,声音略带了些嘶哑,“你又不是第一次死在我怀里了。”
六月人间芳菲初歇,一场夏暑新雨洗尽了空山,山色空蒙,和风清新,轻拂过枝桠,引得树摇鸟雀飞,纷纷红紫亦成尘。雨尽阳出,和煦金光轻笼,照得人心头也生了暖意,这还是我第一次没有死在冰寒的雪天。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结局了,之后会慢慢放出重恒云瑶、笨鱼儿和黑狐狸的番外,结局有点悲剧,不要骂我。
、番外 云深重重
北齐永照十九年,六月十六,于山河巍巍盛世之际,北齐王殁,享年三十九,因其膝下无嗣,传位于先王长子重恒,改年号永康。
草深叶丽,蝶翅轻颤,七月流火,正是烈阳焚人之季。
午时的日头尤是毒辣,就连御书房外当时的公公也有些受不住这燥人的暑热,身形微不可察的晃了晃,又偷偷瞥了一眼眼前身形姣丽的女子,见她额上细汗涔涔, 隐约有倒下之势,忍不住劝:“云妃娘娘,您还是回去吧,王上他的确是没工夫见您,这么大热的天,您何苦要为难自个儿呢”
云瑶恍若未闻,抬头看了看晴空之上的烈日,烈日刺目,刺得她不禁眯了眼,似是自嘲般笑道:“呵,又是午时了。”她面上缚着一层薄纱,让人看不清神情,垂下头来,不再去看那耀目烈日,“罢了,总归是我痴心妄想,早该明白的,公公,替我带句话吧,我放过自己了。”
当值公公不明所以,只颔首应了声“是”,待目送云瑶离开,兀自叹了口气,这先王的云妃倒也是可怜,没日没夜的在这御书房外站了有三日,可这新王却是连她一面也不肯见,不过这主子的事儿,哪由得他一个奴才插嘴,自己即便是想帮那也是有心而无力。
倚云宫中,青纱白帐纵横交垂,似重重深锁,又似编织而成的罗网,兜住欲从中挣脱振翅的雏鸟。青纱白帐之中,隐隐约约透着点点火光,分明是艳阳青天,这宫里却点了千盏白烛,显得尤是突兀诡异。
白帐、白烛,衬得这倚云宫恍若灵堂。
云瑶坐在半人高的铜镜前,抬手抚上镜中自己那张腐坏了近一半的脸。她原名李瑶,乃左相李显一族,十九年前,北齐王阖然薨逝,新帝重恪也被逼退位,接着是李太后被囚,李氏一族满门入狱。
那个时候她不过五岁,五岁的年纪,韶颜稚齿,正是总角言笑晏晏之年,却家破人亡成了个死囚,就在她缩在囚牢一脚,哭得再也没有力气哭出来的时候,一双修长如玉的大手抱住了她。
那个时候,她带着三分惊喜,五分惊惧看着来人,那人俊朗如玉,温润如茶,在那样阴暗潮腐的囚牢里恍若天人,后来,她知道了恩人的名字,重恒,他叫重恒。
她待在他身边足足有十二年,剩下的七年,即便是身在王宫满心念着的亦是他,对他的感情从最初的感激变成依赖最后变成男女之情,她原是晓得的,晓得自己配 不上,可情爱这种事,由心生,哪里由得了她自己做主。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除了在他身边端茶送水,其余的,什么也帮不了他,可他是恭王,身边从不缺 丫鬟,更不需要自己这般笨手笨脚的丫鬟。
就在七年前,她终于得了次机会可以帮到他,换脸,换一张先长公主的脸,入宫伺候北齐王重晔。
重恒身边虽从不缺丫鬟,可小姑娘家的,哪里敢受那千千万万刀,重恒待人温和,从不苛待勉强下人,所以这一时之间,无半个人心甘情愿应下这事,最后,她应了。
起初她同意的时候,还抱了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希望重恒能心疼她、阻止她,可这千千万万刀挨下来之后,脸上那是日日夜夜的疼痛难忍,这时她才晓得,什么叫 做痴心妄想,也是,他连她这个人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喜欢她这张脸,也好,换一张他亲妹妹的脸,也许他也会对她多几分怜惜,仅是怜惜而已。
七年了,她早已记不清自己原来的模样,七年来为了维持这层皮,她一直都在服蛊药,可如今她服再多的药也是无用了,这层皮终究还是烂了,她的身子也因多年服这药的缘故损了内里,已是强弩之末。
早晚都会死,她不愿这般一天天熬着死得这般痛苦,也不愿重恒看见她如今的这张脸,虽然晓得重恒他根本不会在乎,因他根本从未正眼看过自己,可是她在乎,她想在他心中留下自己最美的样子,即便那是先长公主的样子。
白烛滴泪,青纱白帐火中化灰,艳阳本是明媚,奈何比不过凡火灼人泪。
红阳方落,华灯初上,三日前一场熊熊大火将迤逦堂皇的倚云宫烧得干干净净,焚火化灰,独留下了灰。
斜倚在高远天际的落阳,似美人不甘迟暮,烧红了整片天,灼尽了红颜最后芳华。不知是因为药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不过四三年华,正值壮年的新任北齐王重恒一夜之间白了发,仿若已过了花甲之年,当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朝如青丝暮如雪。
落灰废墟旁,站了个苍老憔悴的男子,半阖着眼,似是累极,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自言自语地喃喃:“你当真是狠心,什么都不肯留给我。”
十九年前,他与她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北齐王宫最底层的囚牢,那时他二十三,而她不过五岁,他救她,只是因为她姓李,是月儿的表妹,他在这世上唯一亲人的表妹。
他是他父王的长子,却也是他父王为数不多的子嗣中最不受待见的一个,与其说是不受待见,倒不如说是父王厌恶他至极,只因他母妃与侍卫私通,所以连带着他也成了他父王口中的肮脏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