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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英明神武,郡主赏罚分明,乃是后宫之福。”这话说得太露骨,好似她和聂星痕已经成为夫妻似的,微浓想了想,这种传言应当能更好地帮她执掌凤印,便只得假装没听见。她抬手指了指那一列奇珍,笑对晓馨言道:“咱们主仆一场,你最知道我的性情,你若再不挑一件东西,其她几位主事想必也不敢拿了。”晓馨闻言笑笑,这才屈膝行礼,上前挑了一对翠珠连袂金钏。至此,其余五人才少了顾虑,也各自上前挑了一样物件,向微浓道谢。饶是如此,六个托盘里至少还剩下一半珍宝无人挑选,都是最最贵重的物件。微浓随意拿起一样东西把玩,似在玩笑地说:“今日你们空手而来是对的,否则可拿不下这些东西。不过赏赐也并非回回都有,下次可要记着带账册。”尚仪局和尚寝局立刻称是,另外几局也只得开口附和。“那就好,从明日起,我要亲查各宫各局的账册,若是账本对得住,我这儿余下的珍宝任君挑选;可账本若是对不住,那我也只好对不住各位了。”微浓重新坐回椅子上,笑着表态。她演了一上午的戏,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有了前面恩威并施的手段,六局之中无人敢再对她说一个“不”字,即便是有明丹姝在前头挡着,她们也怕了。气氛正有些压抑之时,不知是哪位主事蔫蔫地问了一句:“郡主是只看去年的账册吗”“不,”微浓沉吟片刻,毫不留情地道,“近五年的账册本宫都要看。”近五年聂星痕当政恰好是五年,明丹姝也恰好管了五年后宫。言下之意是要彻查明丹姝这些年的小动作了这下子不仅是六局,就连明丹姝本人也吃了一惊,吃惊之外更兼心虚。她执掌凤印这五年虽然还算公正,却也时常中饱私囊,初开始还小心翼翼,后来见聂星痕甚少过问后宫之事,魏连翩又是个闷葫芦,她的胆子便越来越大,吞的也越来越多到了今年初,她手里的小金库已然够吃三辈子的。而这些银钱的用处,她除了置办体己、收买人心之外,还有一半都用来贿赂了朝中大臣,让他们上表奏请聂星痕纳妃,为她正名。
第283章:恩威并施三
对于此事,明丹姝觉得聂星痕应当知情,大约是他念着从前的情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财帛上予她一些回报。尤其前段时日聂星痕对她突然变得体贴,不仅处处关心,而且未央宫有什么她也能得一份。她以为聂星痕是在讨好她,暗示她不要再去招惹微浓,因此她便也受得心安理得,更加有恃无恐地大肆敛财,借此来安抚心中伤情。后来聂星痕提出让她移交凤印,她才明白了前些日子他为何对自己那么好,原来是在提前给她补偿。虽然他这么过分,可她还是同意了,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日才把前年、去年的账册抹平,自信让微浓挑不出什么破绽。然而,这可恶的女人竟要看近五年的账册明丹姝发现自己若是再不做声,就被当成软柿子捏了,于是她缓缓起身,对着微浓冷笑:“怎么郡主信不过我”“您这是哪儿的话”微浓故作惶惑。明丹姝索性撕破脸皮,厉色质问:“摄政王殿下在宫中时,一直对本宫信任有加,也从没提过要彻查账册。何以郡主刚刚接管凤印,便迫不及待地拿本宫下刀”“淑妃娘娘怕是误会了,”微浓假装无辜,“我可不是为了找您的麻烦,而是为了熟悉六局事务,学习您管账的法子。我这人资质愚钝,只看一年的账册恐怕看不出什么来,这才随口说了五年。”听闻此言,明丹姝简直要气得浑身发抖,不禁讽刺她:“好,好,郡主真是冰雪聪明,这等法子都想得出来,本宫实在佩服”微浓朝她报以从容的笑意,转而又看着晓馨:“账册想必有很多,不如这样,晓馨先拿个顺序出来,就从你尚宫局的帐开始查起。”众女官无人敢再置喙此事,连忙恭谨称是,微浓便懒懒一摆手:“那便散了吧,今日都辛苦了。”言罢她径自站起身来,转身便往内殿里走,十分不给明丹姝面子。外院众人见状也知不能久留,纷纷向明丹姝行礼道别,一窝蜂地出了未央宫。最后,只余明丹姝一人站在外院,气得花容失色。八月秋老虎尤盛,正午的日光照在她面上,沁出她一层薄汗。她狼狈地抹了抹额上汗水,睁大双眸看着内殿的石阶,明知进去会是自取其辱,可她却不得不去。也许,微浓正等着她进去求饶。明丹姝整了整衣裙,昂首走进内殿,却被告知微浓已去更衣了。闻言她面上强忍怒意,可一双美目到底还是泄了底,直勾勾地盯着内殿主座,仿佛微浓就坐在那上头,正被她的目光千刀万剐。这一次,宫婢们倒是不敢再怠慢她,连忙请她落座,又上了几种冰镇瓜果和君山银针请她品尝。微浓也没有耽搁太久,不多时便从内室去而复返,只不过身上已换了件素淡的蓝色衣裙,面上的妆容也卸得一干二净,一张容颜素面朝天,清清淡淡不施粉黛。就连明丹姝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微浓更顺眼,也更惹人喜欢。更可恶的是,这么多年微浓根本没有丝毫变化,还是七八年前的样子,一样的英气逼人,一样的气势勃勃,并没有被岁月磨平棱角。苍天何其不公,何其厚待,竟让这个女人独占了一切明丹姝心中更是忿忿。“我以为淑妃娘娘对我无话可说,必然不会久留,这才进屋换装去了,谁料换到一半才听说您还没走。”微浓边说边款款落座,敷衍着道歉:“让您久等了,实在抱歉。”明丹姝根本不愿再同她虚与委蛇,不禁冷笑一声:“几年不见,你这场面功夫见长啊真是教我自叹不如。”微浓也笑:“我这点儿伎俩,想必淑妃娘娘还看不到眼里。”得了便宜还卖乖明丹姝几乎要破口大骂,然而理智终是占了上风,促使她冷静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如今总算见识到了。烟岚郡主,你这么做不会太过分了”微浓闻言神色不变,只道:“从前在宁国时,我认识一个姑娘叫做云潇,她很讨厌我,每次见我都是冷言冷语。但我其实并不讨厌她,因她除了会动嘴皮子,倒也从未真正伤害过谁。后来她想杀我,失败了,我也并没有生她的气。”“你想说什么”明丹姝听得一头雾水:“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以德报怨的圣女是怜悯苍生、心肠慈柔的转世观音而我是那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不,”微浓揉了揉额头,露出烦不胜烦的表情,“我是想告诉你,你做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忍耐范围。你若恨我,大可直接提剑和我决斗,也可以对我下毒,我都会对你高看一眼敬佩一分;但你只敢用宫里的流言诋毁我,甚至拖延交接凤印,这等手段太下作,实在有失你的身份。”“呵”明丹姝怒而反击:“真是好笑,说得你心胸坦荡荡,我是小人常戚戚。”“难道你不是”微浓眯起双眸,露出一丝厉色:“你自以为高明的把戏,我从没放在眼里。以前不想理你,是你还不够资格;但你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既然你这么想勾心斗角,我索性陪你斗一次,也好一劳永逸”“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明丹姝终于被微浓激怒,再也不顾仪态地狂吼:“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一切,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燕王宫是你的吗这么多年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有多少人跟着你遭罪夜微浓,我没杀你已经够仁慈的了我够仁慈了”“你没杀我,不是你不想杀,而是你不敢杀。”微浓反唇相讥:“你知道杀我的后果是什么,所以你不敢,或者说,你根本杀不了。”“那是你太过分你霸占了我的一切”明丹姝尖声嘶吼,悲愤交织。面对她撕心裂肺的指责,微浓依然没被惹怒,沉默良久,缓缓说道:“其实我从没抢过你的东西。你可知道,我刚认识聂星痕时,他是什么样子的”明丹姝当然想听,却不肯承认,抿紧双唇气得牙关打颤。微浓便出言屏退众人,缓下语速开始回忆:“八年前,他刚刚获封敬侯出宫,在去房州的路上遭到截杀,因而藏身在我们镖队之中,与我相识。我当时记得很清楚,他很失意,只因他看中的姑娘抛弃了他,要嫁给他同父异母的嫡出兄长。”刚说到这里,明丹姝的眼神已微微一闪。微浓没有看见,自顾自地道:“他很伤情,又因截杀受了伤,被我照顾了一段时日。后来他伤好之后要去赴任,临行前他问我,想要什么报答。”微浓轻轻眯起双眸,眼神旷远而怅然:“我见他卧床养伤时手中常把玩一只鸾佩,便猜到那东西对他万分重要,于是,我开口向他索要。”根据燕王室的传统,历来是王子娶正妃时以鸾佩下聘。曾经明丹姝便接受过聂星痕的鸾佩,只是后来她退还了。而微浓当年明知这鸾佩重要,却还敢开口索要,可算是委婉向聂星痕表明心迹了想到此处,明丹姝竟感到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不禁恼道:“你真是厚颜无耻。”微浓笑了:“是啊,我知道他未必会给我,但我就是想要。他当时也吓了一跳,便解释说那只鸾佩乃祖传之物,只能送给他的妻子但我还是一言不发抢了过来。”“你”明丹姝怒而斥责:“恬不知耻。”微浓坦然承认:“我那时年纪小,认识的男子仅限于我姨丈的镖局,从没见过他这般风度翩翩的人。我喜欢他,有错吗”是啊,似聂星痕那样的男子,连她都曾动心,何况夜微浓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明丹姝顿时无话可说,继而说出一句不相关的话来:“所以是你先喜欢他”微浓根本没听进去,整个人早已沉浸在了回忆之中,继续说道:“聂星痕见我抢走鸾佩,也明白了我的心思,便告诉了我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他被追杀的原因。”“他当时跟我说过一番话,他说微浓,我的婚事根本不由我自己做主,你跟着我,最多是个身份低微的妾,以后我还会娶夫人,还会有别的妾室。”“然后我就问他如果你的心上人没有选择你哥哥,而是选了你,你还会纳妾吗当时他沉默片刻,回答说应该不会。”微浓说完最后四个字,才重新看向明丹姝。明丹姝霎时哽咽,似难以置信一般:“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当时怎么答你的”“他说,他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微浓坦然道:“正因为这句话,使我下定决心跟他走,哪怕做个小妾也愿意。当时他很动容,发誓说一定不会辜负我,只因我是第一个愿意相信他的女子。”“第一个相信他的女子”明丹姝神色有些恍惚了。
第284章:恩威并施四34000票加更
“后来我们一直很要好,他想帮我认个身份尊贵的义父,好让我得到更高的位份,哪怕最终只是个妾。”微浓话到此处,唏嘘不已:“结果,就在他去拜访我的姨母姨丈、想要调阅我的户籍时,发现了我的身世和我母亲留下的遗物再后来,我阴差阳错成了青城公主,随他回了燕王宫。”微浓讲到此处适时停止,似乎在等明丹姝主动醒悟什么。后者心里自然颇不是滋味,脑海中一再回想聂星痕所说的四个字“应该不会”。她想要落泪,又不肯在情敌面前服软,唯有强忍哽咽:“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向我示威还是想说明我当年的愚蠢”“都不是,”微浓平静地道,“我是想告诉你,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最开始接受我,只是想报恩,因我无条件地投入感情,他才愿意回报感情;因我不贪求名分,他才愿意给我名分。”明丹姝晃了晃身子,已经有些站立不稳。“其实你也曾有这个机会,”微浓通透地道,“也许初开始他向你求亲,是看中你的家世背景,但你曾接受他的鸾佩,他已经想去喜欢你了当时你若肯力排众议嫁给他,如今他心里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听闻此言,明丹姝终于心痛难当,脚下失控地踉跄几步,重重跌回椅子上。而微浓依旧冷静自若:“其实女孩子贪慕虚荣也没什么错,何况当时赫连璧月许你太子妃之位,明相也不同意你两的婚事。其实后来你没当上太子妃,我猜他应是松了口气,毕竟,他不想为难你。”明丹姝以手撑着额头,想笑却笑不出来:“夜微浓,你说这话的口气,就像燕王宫的女主人。”她顿了顿,又道:“哦,不过你现在已经是了。”“不管我是不是,反正你不会是。”微浓没有讽刺,没有嘲笑,只是平淡叙述:“明丹姝,你终究是帮过他,又照顾他这五年,我想他一定是感激的。但是贪得无厌的女人,他一定不喜欢。”“我没有贪得无厌”明丹姝骄傲而哽咽,竟没有再解释一句。“你是不是贪得无厌,你想要什么,你知、我知、他也知。”微浓犀利戳穿:“所以他才把凤印交给你管,还纵容你在后宫的小动作。但你别再把恩情当成感情的筹码,这只会消磨他对你的最后一丝情分。”至此,明丹姝终于泪流满面,毫无仪态地靠在椅背上,再也无话可说。“即便这世上有后悔药,你也吃不起。心机不纯的女人,不配吃。”微浓慢慢从座椅上起身,淡淡瞥着她:“看在他的面子上,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如若你再敢挑衅我,最好拿命来搏”“如今凤印在你手里,你说什么都可以了。”明丹姝仰头看她,一边流泪一边讽笑。“我是为了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