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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的巨弩机架被抬到阵前,槽托里卡合的钢箭直如鹅卵粗细,棱头部位俱是紧缚着一节压制后的地炎晶石。这些由首席魔导士哈特菲尔德研发出的小玩意还没有到尽善尽美的程度,无论搬运还是安放,众多军士都显得小心而谨慎,唯恐一个纰漏便会引发恐怖的大爆炸。
“突击营预备。”巨弩钢索“咯咯”的绞合声仿佛冥界恶魔在狞笑,兰帕尔面无表情地开口。
“远程攻击全线停袭突击营压上,两人一组相互检查军械配备,等待冲锋口令”经验丰富的传令官抽出军刀,高高举起,后方一面巴帝军旗被风扯拉得“噼啪”作响。
漫天流火的箭雨片刻间便即凋零,投石机阵中不再有沉闷的破空声响传出,“雷火之炎”虽然维持着魔力全盛形态,但逐渐凝固的云层中心却悄然沉寂,赤红尽敛。
单刀阔盾的突击步兵涌出军列,在旷野中排出一个崭新的三角阵型,尖端直指希斯坦布尔。士兵们默然凝望着城头上的斯坦穆人,眼中死气沉沉地全无情绪流露,似极了一群即将运作的杀戮机器。
“法师团固防”异常中止的敌袭当即引起了爱莉西娅的高度注意,视野中有所变化的巴帝军阵如同张开血口的恶龙,没有人会蠢到认为它只是想打一个呵欠。
随着“砰砰”几声微不可闻的弩弦划响,九支堪比长矛的巨箭从敌方阵地怒射而出,挟着风系魔法的威能袭至近前,轻易扯破了防护城关的魔法屏障
同样在惊疑观望的布兰登一眼看到,紧随巨箭之后还有数道来势快绝的蓝色电芒,它们在夜空中矫游飞掠,逐渐越过前者,炽耀锋芒狞然直刺箭首所缚的黝黑物事。
“快走”布兰登本能地感到了危机,纵到爱莉西娅身旁,单手将其掷向后方。
惊天巨响几乎在同一时刻震起,爱莉西娅犹如轻盈叶片,被冲击气流挟卷着荡向远处。眼前的城关像是被一柄擎天利斧齐中劈开般裂成了两截,咆哮的火浪将人体乃至砖石都尽皆卷至高空,残存的大段墙体仿佛倾覆的船只高高竖起尾梢,于空中诡异地垂直悬滞了极长时间后,重重坠落地面摔成无数碎片。
一团庞然无朋的血色云团,终于随着烈焰浓烟直冲天穹,缓缓扩散开来。下方的希斯坦布尔北部城关,竟已被夷为平地。
爆炸初始的瞬间,前宫廷法师纷纷施出“圣光防护”并携着就近的机组汉子高速撤离,但既便是如此,还是人人遍体鳞伤。阿鲁巴的左臂被尖啸掠过的利石割断,鲜血喷了半身都是,体形肥硕的布兰登看上去却是毫发无损,狭窄双眼中隐约透着茫然之色。
“爱莉西娅,爱莉西娅”裁决队长惶声高呼着,步履行进间跄踉不已。
爱莉西娅从尽是残垣瓦砾的街面间爬起,远远应了一声。布兰登神情立转惊喜,脚步却僵在原地,倏地仰首喷出大蓬血泉,直挺挺向后倒下。
“你你怎么了”女法师快步抢上,惨白着脸审视对方周身各处,紧咬的唇边迅速划下一道殷红。
“背后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点痛。”布兰登笨拙地想要坐起,动作引发的创口迸裂却使得身下地面无声扩出大滩血迹,“那该死的小子,可算是把我害惨了。”
爱莉西娅轻柔地按住他,强笑道:“撒迦绝不会丢下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话语未完,已是泪流满面。
布兰登费力地摇头,肥厚手掌抚上女法师娇小的脸庞:“我怕是等不到了,爱莉西娅。”
低缓的脚步声从四方传来,原皇家军团部众默默地行到近前,伫立无言。向来与裁决队长不合的阿鲁巴也草草裹起断臂,独自站到不远处,铁塔也似的躯干微微战抖。
“你刚来裁决的那天,穿着魔法学徒的黑袍,就像个刚从行会里毕业的孩子。回想起来,跟昨天发生的一样”布兰登的眼神逐渐显得黯淡,脸上却带着抹奇异而涩赧的笑意,“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喜欢到命里了,叛出摩利亚也是由于这个原因。至于撒迦那个家伙,现在我虽然服他,当时倒还至于为他卖命。”
“别说了,我帮你看看伤口。”爱莉西娅泣不成声。
“不,让我说下去,我就快死了。”布兰登温和地笑笑,一如既往般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从来都把我当成兄长看待。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其实能每天看着你,听你说话,我就已经觉得很开心。”逐一环视着四周同袍,他将目光定格在阿鲁巴脸上,大笑,“狗操的,哭丧着脸干嘛你小子不是老在背后说我不像个男人么,怎么现在自己也成了这个样子”
半兽人默然转开头,虎目中已有热泪溢出。
布兰登复又望向爱莉西娅,费力地仰起身,低低道:“你有个孩子,是么可惜我不能亲眼见一见他,别让别让皇帝陛下”
这肥壮如牛的汉子,就此噎住了话语,双目犹睁手臂却已软软垂落。
几名机组汉子迈步行上,将已然咽气的裁决队长抬起,搬向附近未遭损坏的民宅。布兰登的后心处,赫然深没着一截断折的巨箭棱头,那是他丧命的直接原因。
爱莉西娅怔然半晌,渐渐转过头去,望向再无遮拦的巴帝军营,眼神一分分地冰冷下来。
大地在震颤,敌军冲锋的号角已咆哮多时。沉暗天穹中嵌坠的星辰完全被积云遮掩,但地面上涌动的万点火芒却直如银河逆卷,最前端的突击步兵距离残缺城门不过百丈之遥
“你陪着队长,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阿鲁巴从倒塌的墙垣下抽出一杆沾满尘土血浆的长枪,迈开大步奔向城门,随后纵起的机组士兵与白袍法师俱是带着满面煞气。
“布兰登死了,但我还活着。”火浪凝成的巨翼霍然尽展,爱莉西娅轻盈掠上半空,卷起一路炽温焰芒,神情肃然地悬滞于城门之前。
紧随其后的前皇家军团旧部斜斜散开,排出了一个扇形。尽管这三十余人已将彼此间协作野战的距离拉至最大,但相较于后方毁去大半的北部城墙,却是显得如此单薄而狭窄。
当所有的计谋部署悉数用尽,军人还能够倚仗的,便唯有拼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