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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一早上唱的是哪出戏他晏鹤山还真是难以理解。
丞相一抬腿踹了花匠一脚,踹在他肋下,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花匠丢开匕首,忍着疼蹲下来,撕碎了自己衣裳上的布料迅速给丞相包扎,他的手法娴熟老道,很显然之前这事情做过不少。
“相爷,不是我谋杀。虞公子昨天回来的时候腿上有伤口,你今天万事无恙地走出去,恐怕要露出破绽来”
丞相一听不可置信:“他腿上有伤口他没有跟本官说啊。”
“哎呀我也不知道为啥他不说啊,昨天”没等花匠说完,就听得那边堂上传来嘹亮一声传唤。
“丞相晏翎,速来接旨”声音直透房梁。
丞相望了一眼,花匠手上加快了速度,三两下把伤口处理好,拿袍子遮住了,一样一样办的妥妥当当。
“相爷你快去吧,公公喊了两回了,其他事情回来再说吧。”花匠弓着身子退到一边去,捡起地上的匕首拿袖子擦去了血迹。。
丞相也不再多说,倒吸一口气忍住腿上的刀伤,吩咐道:“看好童子,待在里头,哪都不要去。要是童子有个三长两短,仔细你的皮”
花匠躬身领命,丞相闭了闭眼睛,转身往堂上走去。腿上有新划开的口子,走起路来不太利索。
童子远远地看着丞相的背影,转头问花匠:“你为什么要砍他”
花匠吓了一跳,什么叫砍他,这能叫砍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砍丞相啊
花匠蹲下来,本来想摸摸他的头,但一看手上还有泥土沫沫,也就放下了。花匠轻轻牵着童子的手:“花匠迫不得已,不然相爷他可能要遭殃。”
童子又问:“今天来了什么客人我们可以去看吗”
花匠笑着说:“是宫里面的太监,不男不女的,我们阿宁不看那些玩意儿。”
“可是将爷什么时候来啊将爷很久没有来过了。”童子声如蚊蚋,“以前将爷天天来的。”
花匠蹲在童子面前,手在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擦干净了才去轻轻捏了捏童子的小脸,说:“将爷会来的,中秋节就可以见到了。”
童子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像是墨绿的松石,猫儿一样。
花匠眯眼笑了,虽然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变故,生离死别的,但看到童子的眼睛就会莫名地安宁下来。
“你的头发颜色真好看,白白的。”花匠忍不住说,“像个小妖怪。”
“阿宁才不是小妖怪,阿宁是祖宗。”
“好好好,祖宗,祖宗说什么都对”花匠被他逗笑了,站起身来,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带着童子往后堂去。
丞相走了半天才走到堂上去,他笼着袖子,不疾不徐地绕出去,顺便拨弄了一下炉子里的香灰,簪了一朵花在瓷瓶里。
绕出了屏风,紫金穿花的蟒袍就出现在丞相的眼梢,坐在宽大的贵妃椅上,一块松针翡翠镶嵌在后头。
丞相转过眼波左右扫视了一番,见堂上堂下都把持着卫兵,青衣内官站得远远的,垂袖躬背。
这阵仗,不像是来送圣旨的,倒像是包公上刑堂。
贵妃椅背对着丞相,露出一方绛紫的衣袍,金线熠熠生辉。丞相走到旁边的椅子里坐下,宽袍大袖遮住了他刚才被花匠制造出来的伤口。
婢女上茶来,丞相垂眸喝了一口,转手把茶杯搁在一边。轻微的声响惊动了贵妃椅上的人,紫金袍子动了动,上头的龙蛇也跟着游弋。
再一抬眼时,一张描眉涂脂的脸面骤然映入丞相眼中,差点没让他一口茶水吐出来。要说丞相平时见到的都是将军这样朗朗的人物,眼睛挑剔的很。
虞景明不是说是掌印来送旨吗怎么这会儿,变成了秉笔
丞相心里七弯八绕,他端着茶杯轻轻吹一口气,把所有的情绪都消融在烟气里。
“怎么这会儿,是秉笔亲自来了本官明明记得,皇上是叫掌印来的呀。”
秉笔登时眉毛一挑,压着嘴角道:“晏大人,昨日皇上明明是吩咐咱家来送旨,您就在旁边听着,难不成还听岔了”
丞相一听就笑了,闲闲的抚着自己的手背,说:“可能本官就只记得掌印了吧,对秉笔大人您,没什么印象。失敬失敬。”
嘴上说着失敬失敬,实际上还是斜斜地坐在那里,衣襟低垂,连头发都没有束起来,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秉笔。
“你”秉笔被他这明里暗里贬低的话给刺到了,秉笔向来因为屈居于掌印之下而感到不甘,丞相明知此事却还要故意触他逆鳞。
“你什么你,有你这么称呼本官的吗”丞相敲了敲茶杯盖子,面带不愉。
秉笔抖着眉毛,满脸的皱纹全挤在一起,细长的眼睛里放出精光来。丞相就那么坐着,不疾不徐,不进不退,什么事都不是事。
就当众人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的时候,秉笔突然放松下来,甚至还爽快地笑出了声。他拊掌而笑,说:“多日不见,相爷越发的伶牙俐齿起来了。”
丞相淡淡笑了笑,转眼看看外头的花木,没说话。
“大人事务繁忙,咱家也不再废话了。咱家今儿个来,是带了皇帝的旨意来的,晏大人,起来接旨吧。”
丞相看着秉笔抖开了圣旨,垂下眼睫喝一口茶,坐着没动。
“大人,圣旨在前,您为何不跪”
丞相半晌才说:“本官昨天可以跪,明天可以跪,但今天就是不能跪。”
秉笔皮笑肉不笑:“难不成天家的命令,相爷还得看着黄历来”
“上承于天,自然是要看看黄历。出门一不小心遇到个刺儿头,多难办啊。是不是秉笔”丞相巧笑着,眉眼盈盈,烟波潋滟。
“晏翎你好大的胆子”跟在秉笔身边的一个公公当即尖着嗓子教训起来。
还没等他继续骂下去,丞相一甩手就给了那太监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响,打的他手心还有点火辣辣的疼。
“不入流的小东西,本官的名讳,尔等怎能直呼。”丞相拢拢两袖,声音清冷。
小太监捂着脸站在那里不知进退,被秉笔呵斥下去了。
堂中霎时一片静谧,众人的呼吸声似乎都消失了。倏尔,秉笔方才松了脸色,谄笑着上前一步,说:“新来的小弟子,啥都不懂,相爷别往心里去。”
丞相见他凑过来,虽然心里嫌恶,但面上依旧是笑意温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