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46(2 / 2)
众人向赵俭行过礼之后,接着赵俭又说了些必要的场面套话,等这一套礼仪都走完,最后才回去坐定。
众人回座后,坐在首位的赵俭举杯。第一杯为庆贺淮阴省此次乡试圆满结束,第二杯为祝贺在场学子成功考取举人,第三杯则宣布鹿鸣宴正式开席。
三杯酒饮尽,加之赵俭表现出的大度疏阔,厅中的举子们也不再过度小心拘谨,气氛开始活跃起来。
主考官梅翰林出了一道立冬的节气诗,依照作诗要求,举子们相继作出诗来在席上吟诵。
赵俭浑身气度不凡,却又能不失亲和地不时点评一两句,及至后来,气氛就越来越热烈。
有那二三个疏狂不羁的举子,甚至从席上站起,捏着酒杯,脚下跌跌撞撞,摇头晃脑地吟诵
对此,赵俭也没斥责那举子失仪,而是表情宽和地看着下面的举子们。看着他们喧闹,欣赏他们意气风发的模样真是一副与民同乐的美好场景。
黎池坐在赵俭、梅翰林和林学士,以及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布政使四人之下,百多名举子之首。
他也凑合地作了一首中上水平的诗,得了赵俭几句点评,以及众多举子的恭维。
一轮诗过后,林学士出了一道实务题:论治水。让在场举人各抒己见。
治水,古有大禹治水,后有诸多能臣巧匠疏浚河道、修筑沟渠,这都是治水。
让在场没有实务经验的举子谈治水,无非也就是引经据典,泛泛地谈一谈必要性而已。
至于提出具体的、有建设性的措施囿于他们自身目前的经历,大半就不能指望了。
但黎池不一样,他在实务这一块,不管是实践经验还是知识储备,即使有时代不同带来的差异,他也比在场众举子甚至在某些方面比赵俭他们,都要更加擅长。
在治水这一题上,黎池是大出风头。他从农田灌溉、河道疏浚、浇筑堤坝等各方面,分别提出了针对性措施。
相比其他人的泛泛之谈,黎池的对答格外的具体,高下立判。
不仅在座举子们心服口服,就连梅翰林和林学士都连连点头。梅翰林更是感叹:“黎池,长于实务之人。”
赵俭更是眼神晶亮地紧盯着黎池,仿佛一字一句都不愿错过一样
等黎池对答完毕,赵俭开口:“黎池,你可取表字了”
赵俭这突然转换话题,让黎池有那么一念之间的愣怔,反应过来后立即答到:“回俭王殿下,学生还未曾取字。”
“君子,和而不同,周而不比。”赵俭说道,“不如本王给你取一个表字:和周”
赵俭这突然给黎池取表字的行为,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黎池很快就站起身,走到中间的空地跪下,叩谢赵俭:“学生叩谢俭王殿下”
“和周,不用多礼,快起来”赵俭起身离席,亲自上前将黎池扶起来。
“本王实在爱惜你这样的俊才,听说你还未取表字,忽然想到和周二字寓意甚好,用来形容你也再贴切不过了,一时冲动就为你取了这个表字,你不觉得冒昧就好。”
“何来冒昧之说学生能得俭王殿下取字,实是三生有幸。”
黎池,此刻起又即是黎和周了。本该由他的师长为其取的表字,现在由俭王代劳了。不过在世人眼中,赵俭身尊位高、德行出众,是绝对有资格为黎池取表字的。
和周,这不仅仅是一个表字,更是黎池被彻底拴在赵俭这条船上的一把锁。
这把锁从此刻起就锁死了,且还没有钥匙。除非不计后果地暴力拆除,否则再没其他办法能打开这把锁。
宴上的话题从谈论治水,跑题到为黎池取字,虽感觉有些莫名,却也无人敢有异议。
众人心中思绪纷纷:这黎池竟得俭王为其取字,看来真是不得了了
话题陡然跑偏之后,赵俭又将其拉了回来。“和周,你刚说若能有一种水泼不进的东西,用它来浇筑堤坝,那必能保堤坝百年不朽。可真有这样的东西”
浯阳县的黎池黎青淮,烧制出一种粉状泥土,与河沙或碎石一起加水搅拌后,以其浇筑堤坝,可水浸不透、浪冲不毁。以其建堡垒、筑城墙,不损一兵一卒,可使外敌久攻不下。因黎池在族中的排行为水字辈,故名为水泥。
因此赵俭知道,肯定是有的。
黎池初来这个世界整理记忆时,像水泥这类实用的配方,他都郑重地将其存放在了脑海中的记忆宫殿里。
“学生年幼时,曾跟随祖父上山烧制火肥。火堆熄灭后,灰烬中有一块已烧化的石头,祖父将其挑出扔在一旁,却甫一触地即被摔成粉状。此时突然一场大雨来袭,学生与祖父就匆忙回了家。两日之后,学生再次随祖父上山,竟然发现
那一摊已摔成粉状的石灰,竟又聚成了一块石头”
黎池讲述的这段往事很是离奇,就跟听说书先生讲鬼怪志异一样。
席上有人忍不住发问:“和周,你可是真的亲眼见那石头摔成了粉末或许是你记错了若不然,那粉末怎会又变成了石头”
提问的那人一脸惊奇中夹带一丝惊恐,活像是在听鬼故事。
黎池又接着说:“并未记错。学生当时也如王兄一样异常惊诧,于是仔细观察之。发现那一堆粉末重组而成的是石头,亦不是石头。只因那块石头虽比泥块坚硬许多,却到底不如石头坚硬。
彼时学生正是调皮多动的时候,不明白这是为何。于是这之后的一段时间,学生就一直想着这事,且浪费了好几捆柴火用来烧石头,有的被成功烧成了粉末,有的没有。
到最后,学生大概得出了答案:只有特定的石头才会比较容易烧成粉末,也只有特定的石头烧成的粉末,才能在掺水后重新凝聚成石头。”
黎池这一大段回忆他顽童时光的话,众人听完了。可听完也就听完了,却不知他为何要讲这些。这与俭王的提问,好似并不相干。
可赵俭不仅听得认真,甚至在黎池的话告一个段落,看起来这段与他的提问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都像是结束了时,他依旧看着黎池,等他说下文。
“和周,然后呢”
对于赵俭这与众不同的反应,黎池心里竟生出了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然后学生偶然发现,用来搅拌那粉末的小小水塘里的水,竟然在一日之后还未渗尽”
“噢难不成这就是和周所说的,水泼不进的东西”
“回俭王殿下,是的。”黎池刚刚才扯了这一大段谎话,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当时学生年幼没定性,后来被不知其他什么事引过去了,转头就忘记了这事。直到刚刚才又忽然想起来。”
应该说黎池刚刚临时编造了这件事。若是有一个稍微懂些的人在,必然能发现他话里满是漏洞。不过,当下没有这样的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