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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成“山中有城,城中有水”及“佛挂珠”的独特格局。城墙在洪武年间包砖,崇祯朝重修,并增高增厚,清廷占据福建以来,对于此城也多有修缮,城池之坚固,以至于黄山率领优势明军也是几次未成实现攻破。
然而,到了这一次,炮弹一枚一枚的结结实实的打在城墙上,城砖碎裂,城头的清军只觉得是脚下的地面都在震动。而这份震动,震动得不仅仅是城墙的墙体,在一次次如擂鼓一般的沉重的打击之下,碎裂、瓦解、吹散、流逝的更是守军原本已经开始动摇的军心。
二十四磅红夷炮的射程让城头的那些小家伙儿们自卑得连头儿都不敢冒,被动挨打的轰击之下,董大用亲临城头振奋士气,看到的却是原本历次城守都在竭尽全力的部下们在城头上慌不择路,很多已经开始渐渐的失去理智了。
他很清楚,如果仅仅是炮击的话,仅仅是被动挨打,凭借着他们城守的经验和积累下来的抗压能力,是断不会如此的。可问题在于,炮击开始之前,城内的清军就已经在谣言的洗礼之下出现了士气低落的状况。再加上郑成功的临城,双方之间敌强我弱的悬殊态势哪怕是普通士卒都能看得出来,这炮击也不过是加快反应的催化剂罢了。
明军的巨炮有着难以想象的精准,好像根本就不需要试射似的。一枚一枚的轰在城上,无有休止,仿佛时间都被拉长了许久。
压抑和恐惧,只有被逼无奈的承受,无处发泄,这对于城头的清军不可谓不是一种煎熬。就像是皮筋儿的弹力再强,也总有被拉断的那一瞬间。更何况,这条名为汀州府城的皮筋儿上已经在谣言的照射下出现了干裂的痕迹,在无限的拉伸之下更快的变得苍白、无力。
炮击持续了良久,明军的攻城器械开始运抵阵前。接下来,郑成功的帅旗前压,战鼓如雷般敲响,与喊杀声交织,汇成了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伴奏。
明军的攻城战正式拉开序幕,董大用及其麾下的将校们连忙驱赶士卒登城防御。炮击持续了这么半天,仗着城池近年来多番修缮、加厚加高,墙体基本保持着完整,如果不看那些碎裂、脱离的墙砖和夯土,以及被打得失去了原本模样的垛口的话,约莫还是可以这么形容的。
明军迅速抵近城池,蚁附登城再度上演。这一幕,在最近的一年里已经是汀州府城最常见的戏码了,董大用沉着的指挥着麾下的将校士卒,守卫各处垛口,向城下的明军倾泻着箭矢、炮弹、铅弹以及是滚木礌石。
重新回到了熟悉了模式,城头上的清军开始渐渐的找回了状态。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明军尤是士气大振,面对坚城和强兵也绝非是一时半刻就可以轻易拿下这座城池的。可是,郑成功的威胁依旧压在他们的心头,丝毫没有因为城外的鸣金收兵而消失哪怕半分。
“是时候证明阁下对国姓爷的诚意了。”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国姓爷加上陈抚军,这些,哪怕再厉害的人物,哪个不是吃了大亏的。就凭他董大用,也配”
“这”
“你还在等着那洪承畴呢吧,恕在下直言,他能在西宁王殿下面前保住脑袋就是大幸了。”话音停顿,寂静得呼吸可闻,片刻之后,再度响起的便是催命的符箓:“这样的炮击持续几天,怕是这城墙也该塌了吧”
第二天,攻城战再度爆发,确切的说,这一次明军仅仅是在远处展开持续性的炮击,并没有出动蚁附攻城的部队。
明军对此似乎是乐此不疲的,而城头的守军似乎也开始适应这样的节奏。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午后,明军的炮击依旧没有结束。但是随着一阵战鼓敲响,新的蚁附攻城重新开启的同时,城北那边的城门方向,惊恐只在一瞬间的停顿就向着汀州府城的其他方向飞速蔓延开来。
“海寇进城了”
明军这两年的强劲势头,郑成功和陈凯的组合,外加上如今汀州府城内的人心惶惶以及城外郑成功的那面大旗,到了下一刻,城内的清军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反应可能,从去年明军席卷福建开始,到现在已经守卫了一年有余的汀州府城当即就是溃不成军,逃窜的势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止不住了。
“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眼前,明军的攻城部队越来越近;身后,引发大乱的所在已然有浓烟升起。董大用深知,凭借坚城,他手中的这八千余绿营倒是能够与城外的明军有着一战之力,可若是城墙的屏障不再了,那么就凭他眼下掌控着的这点儿人马又怎么可能一边抗击城外的明军,一边重新恢复城内清军的秩序,顺带着还要将已经入城了的明军驱逐出去。
兵败,虽不愿承认,但是现在这个份上已经没办法挽回了。董大用拔剑在手,便要一死了之,结果却被身旁早已有所准备的亲兵一把拦了下来。
这句话,可能是每一个亲兵的必修课,此间董大用的亲兵张口就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也没有只字片言的错漏。董大用自然没有机会注意到这些事情,宝剑已经被亲兵夺了过去,眼见着明军越来越近,没过去哪怕一个呼吸的瞬间,很可能都将会面临截然不同的命运。
事有不成,只得让城别走,董大用是宿将,有着丰富的战败逃离经验,此间到了这样的局面,如何逃出生天,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说起来,这汀州府城东临汀江,向西便是通往瑞金县的官道。明军围城是隔汀江相望,以浮桥连同两岸,勾连南北,唯独是放开西面的官道。围三缺一是最正常的围城方法,如李定国在肇庆、郑成功在漳州那般的围个水泄不通,其结果往往就是使得守军拼力死战,因为他们实在是没有退路了。这是一种心理作用,要不压垮,压不垮攻城者就要面临更大的破城难度。
黄山素来如此,这一次郑成功抵达,明军依旧没有围上城西。此间,清军逃亡的洪流已经开始涌现西城门那里,董大用的战马有亲兵看管,下了城很快就策马向城西奔去。
放开的缺口,其实往往也是陷阱的诱饵。这个道理董大用不是不知道,可现在的问题在于汀州一府之地,清军就只剩下了这么一座府城,周遭的各县都在明军之手,甚至就连整个福建也基本上都在明军的手中。想要逃出生天,那么最快的办法就是设法通过汀州府城与瑞金县之间的道路,从那条山间道路中谋求一丝生机。
性命攸关,总镇府里的家当是顾不上了,董大用带着亲兵们在城内的石板路上策马狂奔。只可惜了,这条生路并不只有他知道,守城的清军动不动就被围城已经一年多了,再缺心眼儿的也明白了想要逃出去就只能奔着城西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