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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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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敖霁的反应是直接一剑挑断了他的缰绳,羽燕然不赞同地诶了一声,座下马却是陪伴了多年的战马,尽管没法掌控方向了,还是听话地飞奔着。

敖霁的脸色像是冷漠到了极致,像冰,又像只是强撑着一张强硬面具,不留一丝情绪给人看。

往前走,别看,别回头。

羽燕然没有追过人,他不知道怎样要让人死心。

哪怕回一次头,甚至哪怕只有一个眼神,都会让追逐的人有继续下去的动力。只有硬下心,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留一个最冷漠的背影。任由那人追到精疲力竭,滚落在尘土中,痛到没有力气爬起来了,他才会放手。

羽燕然偷看了一下他脸上神色,不怕死地怂恿道:其实带上小言也没什么嘛,他也会打仗。咱们马快,谁也追不上。

他见敖霁不说话,大胆起来,索性道:你以前不是很胆大的吗?当初一人一剑就敢闯宫门

你再废话一句,我让你没法活着到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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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游原上的草枯了大半,言君玉从马上摔下来时,在地上滚了几圈,脸上被擦破了皮,满嘴都是血腥味。

背上疼得像是裂开了一般,血液浸透了袍子,温热地黏在皮肤上。言君玉想要爬起来继续追,但是跪在地上,腿颤抖着,怎么也爬不起来。他抓紧了手底下的枯草,额头抵着地面,闻见草根之间的土腥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有一年那么长,久到他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变得很小,也是这样跌跌撞撞地在乐游原上跑着,追着一匹要去边疆的战马,而马上的人,已经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然后他听见了脚步声。

有人很熟练地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绣着金龙的锦缎带着凉意,然而他的怀抱却是很暖和的,言君玉闻见他身上熟悉的香味。

也许是这怀抱太暖和了,而他太痛了。

他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蜷缩在萧景衍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第102章 繁星那故事久远到连他们自己都忘了

言君玉大病了一场。

对外只说是着了凉,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因为追敖霁坠了马,伤口裂开了,又受了寒,所以病了几天,还发起热来,烧得糊涂了就说梦话,哭着叫奶奶,说要去边疆找他爹。

几个御医守在思鸿堂,萧景衍索性把书案搬到了寝殿里,守着言君玉看奏折,所以人人脚步都放得极轻,更显得气氛沉重。

好在朝堂上是一片所向披靡。都说太子殿下厉害,百年难得一遇,但谁也想不到竟会这样厉害。郦道永的事,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是直言进谏触怒了圣上,以前像这样的,也死了不少了。偏偏这一次,就是杀不了。

先是太学生请命,紧接着是翰林院,上了个奏章,说是郦道永文才难得,请圣上让他以戴罪之身进翰林院修书,其实要说可惜,早六年前就该可惜了,偏偏这时候冒出来,显然是见机行事。庆德帝如何不知,顿时震怒,然而翰林院不比太学生,能随便处置,刚想寻个由头发落,后院又起了火。净卫密报,起居郎原字原句把郦道永的戏词写进了庆德帝的起居注去,而且已经入了册了,只等郦道永一死,只怕大周史书上就要多个《郦道永传》了。

重重夹击下,庆德帝又急又怒,连病都气重了,这次病得厉害,宗室王公都进宫探病,太子殿下侍病回来,在宫巷里被圣上的兄弟广平王堵个正着。

广平王和庆德帝是同胞兄弟,从来耿直,径直问萧景衍: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太子殿下向来学问好,怎么连孝字怎么写都忘了?

萧景衍神色淡淡:先师虽然也教孔子,但并没教我愚孝。西戎虎视眈眈,父皇一味纵容,养虎为患,还凌迟谏臣,让人寒心。皇叔让我对父皇尽孝,不知道有谁对祖宗传下来的宗庙社稷尽孝?

广平王说不过,悻悻走了。结果一回头又被起居郎一字不改地写了上去,气得倒仰。

但太子虽然暗地里事没少做,明面上仍是恭恭敬敬,一点错挑不出来。庆德帝当年也是把满朝文武捏在手心里的,如何看不懂这形势。他如今不比壮年,日薄西山,世人皆有私心,就算不在乎自己下场,也要为子孙后代做打算。得罪皇帝虽然恐怖,不过这一两年的事,得罪太子,恐怕几代人都翻不了身。所以除了净卫和几个回不了头的老臣,谁还敢为他冲锋陷阵。

皇子虽多,小的小,年长的都不堪大用,虽说大周不是没废过太子,但庆德帝真要为一时之气把个鹤立鸡群的嫡子废了,就算他不怕见了祖宗惭愧,恐怕煌煌史册,也饶不过他。

再说了,这个太子,已经不是他废得了的了。

太学,翰林院,刑部,到处都是他的人,庆德帝刚把敖仲调回京中卫戍军敖仲在南疆打了这许多年,劳民伤财,所以心中也警醒,是军中少有的主和派。谁知道太子转眼就把敖霁派到了边疆,敖仲就这么一个儿子,真是打蛇七寸。

次日敖仲进宫请安,五十多岁的老将军,已是身经百战,鬓发花白。养心阁里灯火昏黄,一时间君臣竟相对无言。

庆德帝心中如煎,只得苦笑道:民间常说,子女是生来讨债的,原也有几分道理。

敖仲只是沉默。

他能说什么呢,岁月不曾饶过当年意气风发的帝王,也不曾饶过征南闯北的大将军。年轻人是这个世上最无畏的破坏者,最擅长推倒父辈的神像,在废墟上建起一座新的宫殿。就像他们年轻时做过的那样。

时间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庆德帝心中正伤感,只听得旁边有哽咽声,回头一看,怒骂道:你这老货,哭什么。

原来是正在御前伺候的段长福,正拿块帕子捂着嘴,本来还小声哭着,听到这话,大放悲声,道:奴婢只是想起主子前些年英明盖世,所以伤感起来。

他说着说着,竟跪下来,祷告道:只求老天爷让主子快些好转过来,奴婢愿意下世为牛为马。

庆德帝训斥道:朕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要你这老货多嘴。

敖仲反而淡淡劝道:段公公也是一片忠心,圣上洪福齐天,万寿无疆,不过是近来时气不好,转眼就能好转了,快不要这样了。

正说话间,只听见外面传道:皇后娘娘驾到。原是明懿皇后到了,敖仲是外臣,连忙避让,行礼时看见宫女裙角如同云霞般漫过,然后才是皇后的凤尾裙,圣上病重,所以阖宫人都穿得鲜艳。

然而她向来是爱素净的。

段长福向来怕她,行了礼之后连忙爬起来,皇后神色淡淡,问了安之后赐座,又问起宫女,陛下喝药了不曾,今日晚膳用了多少。

明懿皇后年轻时,也是有名的美人,年岁上来,脸架子却没老,摇曳灯光下,仍然能瞥见当年倾国倾城的轮廓,景衍的眼睛像她,淡淡的,像山岚,也傲气,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端正的,一点凡尘不染。

那年乐游原上桃花开得好,京中美人多争奇斗艳,她却穿白,脂粉不染,玉一般光洁的一张脸,京中人唤她白衣观音,后来大婚后,庆德帝也说笑过:敢问大士仙乡何处?

也许是今日的灯火太温柔了,也勾起庆德帝心中一点柔情来,所以笑道:我刚刚还和敖仲说呢,景衍的脾气,活脱脱是你当年的样子。

皇后垂着眼睛,一点眼波不露,淡淡道:臣妾当年是什么样子,臣妾自己都忘了。

庆德帝碰了个软钉子,气氛一时间便冷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有点自嘲地道:要是为权,朕也算了,偏偏不是为权,个中原因,真叫朕对着满朝文武都说不出口。

净卫因为郦道永抓了东宫伴读,太子星夜驰回救人。本来不插手郦道永之事,只因伴读卷进去,立马全力为郦道永脱罪,庆德帝耳目灵敏,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因果关系。

朝堂上风起云涌,原来是为了个男宠,这话如何说出口。只能留着夫妻之间抱怨,偏偏皇后不接话,只是沉默。庆德帝又道:哼,之前好歹还有点家学渊源,现在这个,真是一蟹不如一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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