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言君玉回答得如此快,因为他知道萧景衍说的是什么。
他以为自己怕了,他以为自己是胆小鬼,只要别人说上几句,自己就会畏惧成这样。他当自己是小孩子,跟他在一起只是一时冲动,现在被别人笑几句,就怕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抱着多大的决心,才决心去撞他这棵树的。自己甚至都想明白敖霁的警告了,还是一样义无反顾。
如果是以前,言君玉也许早就说了,他不怕萧景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这又不是什么藏着掖着的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忽然没有勇气说了。
那枝白梅花太重了,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他被压得变成了一个很小的影子。他也读了书,他知道梅花有多雅,也知道要写出那样的字有多难。萧景衍想起自己的时候会想什么呢?傻乎乎地追问权谋,还是满纸的墨乌龟?
御辇中很暗,萧景衍安静坐在他身边,像一尊温润如玉的神祗,就在几天前,自己还觉得他属于自己,所以像个侥幸得到了稀世珍宝的傻瓜,连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忍不住要时不时地碰一碰他,确认他还在这里。
真是太没出息了。
那枝白梅花的主人一定不会这样,他轻飘飘地就不见了,东宫谁也不说他,他却存在太子的心里。
言君玉在黑暗中一个人想着,想得心都灰了。他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不是委屈,也不是愤怒,只是眼圈越来越烫,他咬紧了牙关,想忍住不哭。敖霁说他可以当一个优秀的将军,而将军是不哭的
但萧景衍就这样安静地在黑暗中看着自己,言君玉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目光的存在,像秋后的阳光,温暖地落在人身上。
言君玉就在这样的目光中滚下眼泪来。
他听见萧景衍叹了口气。
你啊他伸出手来,捂住了言君玉的眼睛,像哄爱哭的小孩子一样,揉着他的头,然后无可奈何地把他揽到怀里来。
言君玉只是倔强地梗着身体,不肯就范。态度这样坚决,却又哭得如此伤心,这场面本该非常滑稽的,但萧景衍却没笑他,只是抚摸着他背脊,像安抚一头炸毛的小野兽。直到他的姿态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绷而抗拒。
我知道了,小言是觉得兵营好玩,所以不想和我回东宫了。他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
本来快被哄好的言君玉,听到这话,又弹了起来。萧景衍连忙安抚地摸摸他的背,他带着笑温柔哄人的样子太有蛊惑力,言君玉虽然心里还如鲠在喉,还是被哄得暂时偃旗息鼓,生不起气来。他伸手摸了摸萧景衍的手臂,又悄悄确认了一下他的存在。
也许他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没那么喜欢罢了。言君玉很没出息地在心里想。
温柔地摸着自己背的手是真的,自己身处的温暖怀抱也是真的,那么自己现在暂时拥有这个叫萧景衍的人,应该也是真的。尽管还有风险,但为了一枝梅花,而放弃这么不容易才得到的一个宝贝,实在是不划算的买卖。
他不知道是怎么生的,也许是言老夫人教育的缘故,生就了一副百折不挠迎难而上的脾气。活像头小犟牛,别说是树了,就是遇到南墙,也要上去撞一撞,要么墙倒了,要么角断了,总要有个结果的。
没关系,自己会让他变得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的。言君玉在心里盘算道,字可以练,画也可以学,自己还会打仗呢。要是他还是一直不喜欢自己,自己就像当初跟他说好的那样,跑到边疆去,去出生入死,建功立业,替他守住这片江山。
看到白梅花就想起那人算什么,我要他以后看到他的江山,就想起我的名字。
第79章 弱点小言真是聪明
言君玉心里盘算好了,也不纠结了。等到了东宫了,也不等人来扶,自己先钻出御辇,跳了下来。
外面的人没想到他这么有精神,连敖霁也吓了一跳。
羽燕然倒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见他下来,连忙问道:小言,问你件事。
你说。言君玉十分灵活地从披着锦鞍的高头大马之间钻了出去,十分神气地朝东宫走去。
我跟鄢珑研究了好久,还是没想出来,程松那个致命的弱点究竟是什么,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羽燕然追在后面问道。
你想知道啊?言君玉停下来,笑着看他。
羽燕然点头。
那你叫我句哥哥来听听。
羽燕然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顿时气得快冒烟,追着言君玉:好你个小猴崽子,连我的便宜你都想占。
言君玉大笑,见他追了过来,连忙往门里跑,仗着身形灵活,跟他在柱子之间绕。惹得守门的侍卫们连连喝彩。但到底是功夫不好,险些被抓到,看见萧景衍下了辇走过来,连忙往他身边躲。羽燕然虽然胆大,也不敢冒犯太子,只敢趁萧景衍不在看这边的时候,朝言君玉威胁地扬一扬拳头。
萧景衍如何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只当做看不见。等言君玉跑累了,把他抓过来,带他去用晚膳。
等到了晚上,言君玉尽管下了要好好练字的决心,一摸到笔,还是不由自主地瞌睡起来,头困得一点一点的,跟鸡啄米一样,偏偏又强撑着不肯去睡,实在好笑。
最后还是云岚看不下去,赶着他去洗了澡,先睡了。言君玉累了一天,一沾枕头就睡了,连太子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睡了一夜,迷迷糊糊醒了,看见帐子外灯火明亮,连忙爬了起来。
果然,萧景衍已经起来了,正由宫女伺候着换衣服,显然是要往圣上那边去。这些天他在养心阁圣上病榻前侍候,太子侍病本是惯例,但是现在的朝局本就微妙,圣上天天把已经暂摄政事的太子拘在身边,这举动更让人生疑。
萧景衍却是不变应万变,每天五更就起来,卯时不到,就去了养心阁,夜深了才回来。言君玉连着几天,跟他打个照面都难,今天好不容易赶上了,连忙爬了起来。
他刚睡醒,整个人都懵懵懂懂的,也不说话,只跟在萧景衍后面,懒洋洋地揉着眼睛。萧景衍换好了衣服,走到窗边去看一看天色,他也跟着,像尾巴一样。
宫女捧上来玉佩香囊,云岚亲自系上,看见言君玉慢悠悠地跟过来,也笑了:小言今天起得早,要读早书吗?
言君玉其实还没彻底清醒,也不说话,只是摇摇头。
萧景衍转过身来,勾起言君玉的脸,细看了看。
小言乖乖念书,别乱跑,我晚上就回来了。
你回来我都睡了。言君玉小声嘟囔道。
小言说什么呢?萧景衍只当听不到,笑着问道。
没什么。言君玉还是闷闷的,等萧景衍转身,他就玩起他的玉佩来,把穗子在手指间绕来绕去,百无聊赖的样子。
萧景衍知道他想自己留下来陪他玩,又不好意思说,所以早在心里笑起来。等到要走了,见他情绪还是这样低落,忽然转过身来问他:对了,有件事我昨晚就想问了。
什么事?言君玉仍有点蔫。
你到底跟程松说了什么?我也想知道。
言君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毕竟是被问到得意处,心情倒是好了点,道: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萧景衍也耐心陪他玩,真就把侧脸凑了过去。灯光下,他嘴角噙着笑,眼睛又漂亮,真是无比温柔。言君玉反正在他面前是没什么原则可坚持的,所以凑在他耳朵边上,告诉他:我跟程松说,鄢珑把自己的罗云弓都赌上了,要是他让我赢了,一定能把鄢珑气死。
萧景衍失笑。
小言真是聪明。他侧过脸来,亲了亲言君玉:乖乖在家等我,过了这几天,带你去打猎。
其实他知道这不是全部的答案。
安南军的荣誉摆在这里,左营和右营的分歧再大,面对外人,总是一体的,程松也不是这样浅薄的人。小言一定还是点破了程松的弱点,但远没到一句遗言就能指挥队伍赢的程度。程松行事磊落,知道小言是输在他自己的功夫上,战术上其实赢了,再加上这句话,才会甘愿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