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1 / 2)
做生意的人最懂兴衰荣辱,他替如意洲想得远,想到了宝绽和匡正没想到的地方。
到了什么时候,韩文山说,别放弃唱戏。
宝绽感他这份恩,重重地点下头。
星期五晚上,如意洲开大戏,萨爽的《雁翎甲》,陈柔恩的《打龙袍》,应笑侬的《望江亭》,宝绽的《打渔杀家》,一波接一波的高潮过后,霍匪扎着八卦巾,穿着八卦衣,挂朝珠蹬厚靴,摇着鹅毛扇施施上台。
他唱的是《空城计》,诸葛亮带着两个琴童在小小的西城抵挡司马懿的雄兵,这戏是他和宝绽初见那天唱的,抑扬顿挫,沉稳大气:
西城的街道打扫净,预备着司马好屯兵!
诸葛亮无有别的敬,早预备下羊羔美酒,
犒赏你的三军!
刚学艺的小子,很难说唱得多好,但主顾们很给面子,喝彩声不断,唱罢了,宝绽登台,携着他一起给大伙鞠躬。
诸位,周末好。他一开腔,那才是众望所归,座儿上一片压不住的掌声。
谢谢,谢谢新老朋友的抬爱,宝绽拉着霍匪,这是我徒弟,姓霍,单名一个匪,土匪的匪。
观众们笑了。
今儿我给他改个名,宝绽事先没和霍匪商量,改成斐然的斐,因为
台底下静了,等着他说。
因为他将来要接我的班,掌如意洲的戏。
举座哗然,连霍匪都愣了,宝老板选了接班人,这是富豪京剧圈里的大事。
如意洲到这间戏楼一年了,宝绽感慨,这一年里,我们收的戏票钱数以千万计,用这些钱,他郑重地说,我们资助了全国各省的民间剧团七家,地方戏校十三所,戏曲从业人员一百零五人,包括京剧、蒲剧、汉剧、秦腔、河北梆子和武安落子。
听戏的老板们震住了,他们从手指缝里漏出去的一点钱,到了如意洲,却帮助这么多人坚持了梦想。
今天向各位做个汇报,大伙交到基金会的钱,宝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们一分也没有乱花。
霍匪凝视他,从近得不能再近的地方,从灿烂的舞台灯下,那么亮,却没有宝绽身上的光耀眼。
我之前去了趟娱乐圈,没走好,狼狈回来了,宝绽自嘲地笑,这事大伙没人跟我提,我知道,是怕我难堪。
确实,这不是件光彩事,如意洲的宝老板是明珠,若说这颗好珠子上有什么疵,就是在网上被人泼的那盆脏水。
今儿我自己提,是我想明白了,宝绽很恳切,我把劲儿使差了,京剧从兴盛到衰落两百年,哪是我去娱乐圈两个月,攒几个粉丝就能重振起来的?
台下有人肃然起身,是韩文山。
这事儿,靠我一个人不行,宝绽缓缓摇头,要靠许许多多人,一代一代人,发扬是个慢功夫,靠的是传承!
台下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黑压压的,挤满了他的视线,我决定,俱乐部要加大对基金会的拨款比例,未来如意洲的发展方向,宝绽深吸一口气,将是发现、资助、培养更多有才华的年轻人,霍斐,只是他们中的第一个!
如雷的掌声从小小的戏台蔓延,侧幕边,应笑侬和时阔亭肩挨着肩。
瞧我师弟说的,多好!
应笑侬板着脸:定少班主这么大的事,他跟你商量没有?
这有什么可商量的,他定,他说什么都对。
应笑侬横他一眼:你就不怕他把对你的好,分给别人?
不是早分了吗,时阔亭撇嘴,给老匡。
那不一样,应笑侬较真,除了老匡,他对咱俩最好,现在来了一个
等会儿,时阔亭明白了,你不是怕分了我的好,是怕分了你的吧!
对,应笑侬就是怕霍匪掐了他的尖儿,原来宝绽对他最好,最拿他当回事,张嘴闭嘴的小侬,现在满眼都是那臭小子。
你看你,挺大人了,时阔亭要搂住他的腰,先往身后瞄,你不是有我吗,我把你捧手心里
起开,应笑侬拿胳膊肘顶他,谁要你捧!
哎你
前头宝绽出去送客,本想带着霍匪认一认几个vip,这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回来挨屋找,在二楼的洗手间找着了,扒着池子正吐呢。
没事吧?宝绽上去捋他的背,这是勒头勒着大血管了。
霍匪摆摆手:没事。
来,宝绽心疼他,唱戏的苦,这才刚开始。
霍匪抹一把嘴:我不怕。
宝绽笑了,伸出两手,给他揉脑门和太阳穴:舒服吗?
霍匪湿漉漉地红了脸:嗯
今儿唱的不错,稳,宝绽夸他,夸完又抱怨,你小子长这么高干嘛,我胳膊都举酸
话没说完,霍匪唰地蹲下去,蹲在他脚边,眼巴巴瞧着他。
宝绽一愣,摸了摸他的头,轻轻说了一个字:来。
他领霍匪下楼,绕着一楼大厅往深处走,最里头一间屋,推门进去,屋中间有一套中式桌椅,上头立着三个红漆牌位,是时老爷子夫妇和邝爷,宝绽去小柜里又抱出一个新漆的木牌,还有一瓶酒,摆在旁边。
木牌上是金爱红的名字,咱俩来的时候,他说,把咱妈摆上。
霍匪看着他在桌前的软垫上跪下,咚地一声,磕了个头:师傅,师娘,邝爷,然后他叫,妈
不知道为什么,霍匪的鼻子酸了。
宝绽颤着声,虔敬地告诉他们:我收徒了。
说着,他转过身,向霍匪伸出手。
霍匪提上一口气,到他身边跪下,两个人并肩磕了头,一同干了三杯酒,默默攥住对方的手。
宝绽的嗓子是玉,圆润通透,霍匪是金石,沉厚有力,他们俩在一起,就是金子镶在玉上,从今往后,会一起顶起如意洲,让这块百年的牌子光彩夺目。
第214章 I am friend to the undertow
天蒙蒙亮, 汪有诚的电话响,他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4点54分, 是代善。
喂他接起来。
身边有人吗?代善问。
汪有诚沉默。
要是有人,代善说, 就不打扰你了。
汪有诚叹了口气:你说吧。
萨得利破产了。
汪有诚知道,是做空战国红的高杠杆压垮了它。
你可能不信, 代善笑了,声音听起来格外空旷,这辈子,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汪有诚从床上坐起来,电话里有明显的风声:你在海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