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饶是如此,600秒依旧转瞬即逝。沈拙清还没来得及想好嘱咐什么,闹钟就又一次响了。他这次迅速就掐断了铃声,作势想要继续把时间往后延。
拙清,小心误车。李方潜按住了手机,劝道:我送你去车站,咱们还有一小时车程呢,别急。
误车就误车......沈拙清突然一把抱住李方潜,也不管人来人往,话语中带着婉转的尾音,似是努力忍着泪意,我不走了......我不想回去了......
你还有课。
不上了!
拙清......
李方潜承认,那一刻是真的想让沈拙清误车的。但饶是再不舍,李方潜也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他只能扶起男朋友低垂的头,一点一点描摹着鼻梁、眼睛、嘴唇、下巴:
你看,哪怕没有照片,哪怕再过许多年,我也能记住你的样子。所以,拙清,别怕。年底......等年底我们有去B市考察的项目,我一定会申上的,相信我,好吗?
沈拙清终于能抬起头,眼尾红红的,终究是一滴泪都没落。
接人有多兴奋,送别就有多糟心。明明是同一条路,李方潜却觉得大街上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碍眼。他甚至开始讨厌那家声名远扬的点心铺,卖的什么桂花蜜,分明泛着苦味。
沈拙清一路都在李方潜的手心写着字,两个人像小孩一样,对着连痕迹都留不下的汉字笑了很久。指腹在手心滑动时痒痒的,带着心脏也酥酥麻麻。
这是什么字?李方潜辨认了很久,最终确认是男朋友写得太潦草,而非自己认字水平有限。
沈拙清顿了顿,一笔一划地郑重写着,眼睛一直盯着李方潜,脸上明暗交替,混合着不舍与深爱。
枕?李方潜认出来后,仍旧不解。之前写的山啦石啦,李方潜已经被熏陶地瞬间了然,突然一个枕字,他却除了床帏桃色什么都联想不到。
沈拙清嗯了一声,也低低笑了,嗔怪道:忘记我俩姓啥了?
沈和李各取一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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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司机提醒到站了,李方潜觉得,这个幼稚的游戏,他们可以玩一整天。然而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一车人大包小包的行李,无一不提醒他们,没有一整天了。
公交站台离车站有不短的距离,沈拙清只有一个背包,不费什么力气就下了车。失去车窗的庇护,空气中的凉意就不住往鼻子里钻,沈拙清立刻打了个喷嚏。
李方潜赶忙给他穿上自己另带的外套。这也算是他的私心,临走前,让他带走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总好过雁过不留痕。
沈拙清怔怔闻着属于爱人的气味,突然后悔刚刚为什么要拿手指写字,写在纸上也好啊,多少也算个纪念吧?
可是不能重来了,一切都不能重来了。
沈拙清裹紧了外套,爬过了一段很高的楼梯,才终于到了候车室。
这台阶数量,快赶上新图了吧?李方潜回头望着密密麻麻的阶梯,仍在努力活跃气氛,还好你只带了一个包,不然还真不好搬上来。
沈拙清却只是埋头往前走着,脚步匆匆,一言不发,李方潜甚至有些跟不上。
直到进了候车室,沈拙清才停下来,低头猛吸了一口外套的气息,仿佛那是什么能量源泉一般,挣扎着动了动嘴唇。
此时说话是件难事,因为满腔的酸涩正在往上涌。但是不能哭,谁都不能哭,否则就真的走不了了。
方潜......我们到了。沈拙清顿了顿,才调整好呼吸,接着说:我刚刚走得特别特别快,所以现在还有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了,我们说说话吧.......
原来,刚刚匆匆赶路,是为了能留下大块的时间话别。李方潜眼眶刹那间就红了,抬手摸了下鼻子,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别哭,不能哭,不然他会舍不得走,他会更难过.....
回B市记得好好教书。好容易压抑住了哭腔,李方潜张口却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少和叔叔阿姨置气,课上累了就给我打电话。
嗯。
别太拼,要好好吃饭。
好。
我现在的手机待电长,再失眠的话,多晚都可以陪你。
嗯......
穿点暖和的棉袄,别舍不得钱。
知道。
别随便把拉链敞开,风凉。
不会.....
李方潜在心里把沈拙清可能会遇到的困难都过了一遍,一件一件地嘱咐。直到边边角角的事情都被拉了出来,广播里终于响起冰冷的提示音。
李方潜!沈拙清突然提高了声音,伸手环住了李方潜的腰。看上去就像兄弟惜别,但只有沈拙清自己知道,他的话,一字一句都是在锥心:
我好想你......
傻子,我就在这啊......
李方潜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但此时除了柔声安慰,什么都没法说。
马上就不在了!沈拙清的固执来得突然,双手环抱的力度更大了一些,马上我又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睡觉......我不走了行不行?我真的会想你,每天晚上......会没法工作,没法好好吃饭......李方潜,我不走了行不行?
坚持了这么久,以为早已习惯孤身一人,但只要一碰到你,建设了许久的围墙便轰然倒塌。见过了阳光的人,有谁会甘心就这样回到风雨里?
拙清......我会去看你的。李方潜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脊背,给着自己也不知何时能兑现的承诺,但他知道,此时预支下一次见面,是最有效的良药。
广播第三次催促去B市的旅客,沈拙清终究还是被李方潜推进了队伍。又一次的,像浮萍一样,沈拙清被推搡的人群挤得站不稳,却仍旧伸长了脖子回望着。
李方潜站在黄线外,远远凝视着那双清亮的眼睛。
他们似乎总是在离别。而这次,远行人却成了送行人。
李方潜眼看着他的爱人消失在一丛脑袋里,而广播已经开始提醒下一班旅客。检票口的工作人员利落地放下栏板,示意所有乘客已经上车。
沈拙清,真的走了。
栏板搁下时其实是没有声音的,即使有,也被嘈杂的人声遮盖住。但那一瞬间,李方潜听到轰地一声,震耳欲聋。
火车带走了热爱,车站滚滚人潮突然开始扭曲旋转。一切生命和声响都模糊成了一个幻影,堪堪飘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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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还能调节气氛、柔声安慰别人的李方潜,此刻却被抽走了意识,机械地在一片混沌中穿梭,耳边只剩下沈拙清临走时压抑的抱怨。
他会没法按时吃饭,也没法好好睡觉,怪不得瘦成那个样子。
我怎么就能放他走了啊?沈拙清......不走就不走吧,我接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