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2)
莹白的皮肤变成了褐色,死死贴着骨头。早已褪去的白毛再度长了出来,比任何时候都显浓密。
怪物咿呀直叫,却再没心思发动攻击,从兽形到人形,再从人形到兽形的落差崩毁了它的心智,让它陷入了自暴自弃的疯狂。
纪斯返回己方阵营,迎着队友目瞪口呆的表情,道:这只狐狸,仅是人类猎杀、虐杀、圈养野物的生灵之一。故而它杀人吃人,是应了人间共业一环。它若不得道,平不了枉死生灵的怨恨。
可让它得道,谁来平息百万魂魄的愤懑?人本身,也是人间共业的一环。环环相扣,有始有终。
故而,短暂的飞升之乐,无间的地狱之苦,就让它一一尝遍吧。
环环相扣,有始有终卓无涯总觉得自己悟到了什么,却不甚明晰,何为始?何为终?
纪斯平静道:耄耋老者,垂髫小儿。一死,一生。也可为一生,一死。
正如年头接年尾,正如枯木接新芽,生命是一个轮回的过程,走到终点,也往往意味着新的开始。而新的开始,也象征着上一个终点的尽头。
卓无涯顿了片刻,随即双眸微亮。
很快,他执剑,做了一个奉见长者的手诀,郑重道:受教了。
纪斯:不客气。
其余三人满脸懵逼:
与此同时,妖物的五条长尾相继萎缩、枯竭,它团起身体瑟缩着,从一只能随意主宰人生死的妖,慢慢变回了普通的兽。到最后,它甚至连兽形也无法保全,正一点点腐烂、死去。
呜呜是悲切的狐鸣。
一声比一声哀戚,真正告诉了他们,什么是万物有灵。它像是在诉说着,又像是在怨怼着,时而凄凉,时而狠戾。
很悲伤的感觉。俞铭洋喃喃道,虽然我听不懂它的意思,但心里难受。
呜
一只手落在了它渐渐变得枯黄的毛发上。已经缩小到正常大小的狐狸微微睁眼,视野中,倒映着姜启宁布满爪痕的脸。
不是我发善心,只是不想听哭声。
你这只算了。
别哭了。
有风吹来,拂起黄尘盖在狐狸身上。它定定地注视着姜启宁,终是一点点消弭了戾气,闭上了眼睛。
气氛有片刻的安静。
拉基反身提起双面斧,道:想不通你,明明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还要发善心送送它?你是白痴吗?
换成他,一斧头劈死了事,难不成搞音乐的都这么多愁善感?
姜启宁摇摇头:就像老俞说的那样,说不出啥,就很悲伤。当我从心伸出手,才不难受了。
怪人拉基骂了一声,反身就走。没走出百米,一回头发现俩吉祥物全蹲在死狐狸旁边,还特么刨土!
你们干嘛啊你们!
死都死了,葬了它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拉基木着脸拿斧头劈了个坑,并听姜启宁秃噜了几句:一边骂我们傻叉,一边帮我们刨坑。真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他特么才是个怪人!
俞铭洋:加一加一!
拉基:加尼玛一啊!
是夜,姜启宁做了一个冗长又黑暗的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奔跑在雪地中的北极狐,踩着冰雪拼命狂奔,而身侧擦过子弹的嗖嗖声。他听见了偷猎者的狂笑,他看见同族惨叫一声栽倒在雪地里,殷红的血染透了白色。
有钱人喜欢!雪狐皮大衣,一件这个数,懂了吗?
哈哈哈!那些有钱人喜欢养几只,精致,有抓到小狐狸崽吗?听说上流的圈子在推崇美狐汤,要用狐崽子煲,慢火炖
牙留着,饰品。
他疯狂地跑,却不知雪地留下了脚印,而猎犬记住了他的味道。等他循着记忆折回自己的巢穴,才发现洞穴中的幼崽已经一只不剩了。
一阵天旋地转,他被抓了起来!
之后,他亲眼见到了同族如何被抽筋扒皮,用刀剁成一段一段。他又看见了幼崽被摁住放血,扔进器皿熬煮的画面。
这一个个金发的、黑发的、白的黑的人类啊!全被他记在了心理!怨恨犹如毒药,从五脏六腑生出,侵蚀了他所有的神智。
没多久,它被装进了笼子,塞上了一辆车。跟它一样倒霉的动物不在少数,但其中一只黑豹算是幸运儿。
那是一只黑豹幼崽,在一个大雨之夜被顶出了笼子,落在黝黑的公路上
命运的十字路口,它被卖给了一户富商。半月后,它因野性不驯咬伤了富商的独女,被富商转手送进了一个动物园。
这一呆,便是许久。久到仇恨扎根,久到生死无解。
直到那一天,它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不知为何,但它能肯定足以杀死人类了!
那时,它近乎迫不及待地咬断了饲养员的咽喉,当腥咸的血液顺着喉管流入胃袋,它再也克制不住心头的快意,仰天爆发出第一声兽吼。
这是向人类复仇的信号
向人类复仇!
复仇!
仇
【别哭了。】可命运的尽头,落在它身上的依旧是人类的手。
它曾被人类伤到至深,它也曾伤人类至重。却不料到了最后,打成死结的是人,解开死结的也是人。
【别哭了】
别哭了!喂!俞铭洋推搡着昏睡的姜启宁,活生生把他推醒。
后者睁开朦胧的泪眼醒来,才发现糊在脸上的药草一塌糊涂,已经跟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姜启宁随手一抹,就是乌漆墨黑的玩意儿。
我咋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你梦里失恋了啊?俞铭洋递给他一块破T恤的布料,擦擦你的两泡猫尿,咱们要启程了。
诶?诶!哦,我来了!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