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1 / 2)
带去边疆真刀真枪地厮杀见血,还要再练,才看得出是否能战。
你当年被端王叔拎起来晃晃晃,不晃开窍不松手,如今怎么也添了揠苗助长的毛病?
云琅失笑,伸手将车帘合上:禁军暗弱久了,要重新整顿起来,岂会在一时一地。
云琅带多了兵,亲眼见着昔日端王炼军,心中有数:打下朔州城,雁门关收回来,中原不会再有大的战事。禁军拱卫京城,战力不高不行,太高了却也不行。
萧朔稍一沉吟,点了点头。
云琅侧过头看他神色,很是好奇:这你也听得懂?当初端王叔这么和我说,我不明白,翻来覆去想了半个月。
你我那时年少,只知道禁军越强,越能护卫京城安定,将戎狄的探子尽数揪干净。
萧朔道:父王是担心军中令行禁止,极容易只奉军令不问其他。禁军若练得太过精锐骁勇,落在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便是一把刀。
云琅扯扯嘴角,在他肩头抻了个懒腰,舒展开筋骨,轻呼口气。
如今看来,端王叔昔日的这份顾虑,显然不是杞人忧天。
朝中这些年党派相争,主战主和看似泾渭分明,真细细追究,却并不能全然分得清晰。
枢密使投了当今的皇上,对先帝说要弱兵强国,转头就给这位怕死的皇上精心练出了支最精锐的暗兵营,刺杀朝臣灭口世族,无往不利。
端王叔主战,却反而亲手压制禁军,断了这一把原本能最为倚仗的利刃。
人心难测,朝局向来最易变换。禁军弱了,京城空虚便会遭人窥伺,易生动荡。战力太强,却又容易为别有用心者所用,反成其害。
要想叫朝堂稳定,从军队这一处下手远远不够。先帝朝叫各方牵制,设法压制一家独大的念头是对的,只是中途错了方向,如今变法仍要再捡起来。
禁军如今叫时势倒逼出的赫赫军威,将来的主事之人至少也要能镇得住。
此事交给我。
萧朔道:不会有差池。
变法有参知政事师生操心,云琅就是闲来一想,闻言愣了下:什么事?
萧朔摇了摇头,并不多说,握住云琅腕脉:方才睡得如何?
云琅已习惯了他随时随地把脉,将手腕大大方方交出去:不错。
两人各有操心,萧朔既然一时不打算说,想来是桩还要细致盘划的事。
云琅心宽,将方才满脑子的家国天下顺手扔了,看着分明守车待兔的萧小王爷,没忍住乐:先锋官,你若再这么唬我睡觉,休怪本帅
先锋官全不受威慑,手臂揽着主帅的劲韧腰背,仍坐得稳妥。
云琅:
他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在唇齿间打了个转,迎着萧朔的视线,慢慢将后半句吞了咽回去,自耳后返上微热。
也不知小王爷是看谁都这般架势,还是只在看他的时候堂皇,将他整个人不讲道理地填进眼底,像是世上除了这个便再没别的要紧事。
云琅一向最觉得萧朔这个架势欠揍,偏偏叫萧朔这样静看着,又从来半分也扛不住。
哪天一冲动,说不定会叫禁军追着狼烟绕军营跑步,就为了逗萧小王爷笑一笑
祸国殃军。
云琅心中骇然,瞪了多半是能蛊惑人心的琰王一眼,挪得离他远了些:给你下二十斤蒙汗药,叫你一头睡到仗打完。
萧朔:?
云琅防患于未然,不叫他再侵蚀心志,抱着琰王殿下的暖炉,披上琰王殿下送的披风,下了琰王殿下的马车。
走到一半,又倒折回来,拉开马车上精巧的暗匣,抱走了琰王殿下特意叫人准备的、满满一整匣少将军最喜欢的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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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上,禁军仍在操练不停。
用力!没吃饭吗?
连胜厉声呵斥,劈手夺下一名兵士手中的长枪,枪杆反磕在那人胸口,将他生生掼出数步坐在地上。
连胜死死皱着眉,攥了枪杆,沉声:站起来!
兵士已叫他慑得腿软,撑了几次,勉强爬起身站稳。
你们要去的是沙场,刀劈下来见血,枪捅出去就是个窟窿!
连胜寒声道:以为见过一次叛军攻城,混了几个人头,就算见过血,能上战场了?若没有云麾将军在,西夏铁鹞子只怕早站在汴梁城头上了!
出征在即,禁军能给朔方军补充的兵力却仍有限。
勉强能带上的,殿前司那些本就是朔方退下来的老兵还好些。这些新兵没打过一场正经大仗,与叛军作战时又有云琅护着,手下功夫徒有其表,其实尽是软绵绵的花架子。
连胜心中日复一日地焦灼,想要对萧朔与云琅提,却又清楚以朝局如今情形,出征时日不可能再向后推迟。
都虞候知他心事,叫那兵士下去休息,拦住连胜,低声道:也莫要操之过急
如何不急?
连胜昔日跟着端王,比旁人更清楚朔方军情形,紧皱着眉:枢密院胡乱折腾,朔方苦撑戍边这些年,军力早已疲惫。偏偏禁军能带过去的就这么几个竟还大半皆是新兵,连千钧一发的要紧关头是什么样都不清楚。
连胜咬了咬牙:殿下与少将军豁出命拼,才拼出如今这一方天地,如今朝堂上下都在盯着这一场仗,若是
他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吉利,生生刹住,用力呸了一声,打了自己一巴掌。
谁心中不焦灼?
都虞候叫他挑起心事,重重叹了口气:无非尽人事罢了。
禁军暗弱了这些年,并非如朝堂一般,旦夕之间风云变幻,说整肃便能整肃。
要将军力提上来,少说也要先挑出精装甲兵,七过八筛,再拉去不引人注意的宽阔平原草场扎下大营,苦练个三五年。
这般练出来的兵,还是不曾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见过血、被杀意临过身,才知道畏惧生死,知道了怕死,才能再练出不畏生死的强悍精兵来。
都虞候低声道:当年朔方军那般强悍,好水川一战折戟后,也要一年苦练,才熬出一支铁骑
连胜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终归心中焦急,抬头还要开口,忽然一怔。
都虞候看他视线,跟着转过去,心中一喜:少将军!
连大哥好大的火气。
云琅抱着琰王殿下的点心匣子,一路闲散看过来,笑了笑:我刚走到校场,就叫连大哥一嗓子吼得酥饼都掉了。
连胜:
都虞候咳了一声,回头瞄了一眼连胜,板住嘴角低声道:少将军不知道,连兄这火可不止一天两天了。
禁军操练了几日,连胜便吼了几日,都虞候这些天日日跟着挨吼,耳朵到现在还嗡嗡个不停。
但凡朔方军出身的,没人不同少将军亲近。都虞候看琰王殿下不在,同云琅在一处,放开自在不少:您快劝劝连兄,叫他消消火。事情固然很急,可咱们也当真不能再在路上练兵了。
云琅压了压笑意,咳嗽一声,点点头。
都虞候回头看了一眼,低声报备:还弄坏了三杆枪、四柄刀,刀修修还能用,枪是真叫连兄给撅了,银子才赔了一半
连胜眼睁睁看他当面告状,一口气堵在胸口: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