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1 / 2)
都虞侯太久没这么痛痛快快打过仗,虽在昨日的拼杀里受了几处伤,却比平日更精神能再这么过几天日子,简直畅快,倒像是在北疆了。
哪来这么多话?
连胜叫他揭了底,面上一赧,抬腿便踹当初在北疆,酒你们少喝了?还不是算起账来,将我一个推出去,硬说我海量饮了一缸!
都虞侯护着腿上的伤,吸着冷气,一瘸一拐地躲。
身后殿前司校尉立时上来,尽力拦着连将军,好声好气不住赔礼。一旁搬砂石滚木的兵士插不上手,只能兴致勃勃撺掇,偶尔看到热闹处,还有人笑着叫一声好。
驻守外围的禁军不常入宫,认不得萧朔身后那些生面孔。只知道琰王与云将军一个铁腕镇乱、平定了内城叛军,一个扭转乾坤,带着大家起死回生。但凡有两人在,便有了主心骨。
生死经过一趟,都早没了生疏忌讳,不论殿前司侍卫司,当着琰王殿下闹成了一团。
萧朔身后,换了便服出来的枢密使忍不住皱了皱眉,低声道成何体统
大人的兵成体统。参知政事冷然道,险些冲破了右承天门,一把火烧了文德殿,好生勇猛。
枢密使叫他一刺,脸色瞬间难看你――
是诸位大人一早寻来,说辗转难眠,硬要本王带着各处看看。
萧朔淡声道若来是为了吵架,还请回宫吵。大敌当前,免得乱了士气。
枢密使话未出口,叫他结结实实堵了回去,咬了牙关脸色愈沉。
参知政事不以为意,看了萧朔一眼,登上城楼。
金水门不是修建来御敌的城楼,气派恢弘,光华夺目,却远不如北疆边境条石沾着米浆垒成的要塞坚固。
昨夜一场激战,城上已有诸多破损豁口,此时兵士忙忙碌碌搬着砂石,正设法修补填塞。
城下黑铁骑层叠包围,平坦官道与门前空场,一直碾到坊市民居。在城楼上向下看,竟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
大人。随行的政事堂官员看得心惊胆战,低声劝道,若叛军异动,此处只怕凶险
怕什么凶险?
一旁军士闻言,插话道昨晚都吓破胆了,借他们十个胆子,量他们也不敢打过来。
官员出宫,都换了便服出行,此时看着只是寻常布衣士子。军士无所忌讳,将手中沉重沙袋重重撂下有少将军在,城就丢不了。就算打过来,大不了便是一命换一命,还怕他们不成?
枢密使不知昨夜情形,听见少将军几个字,心头便是一紧昨夜谁领的兵?!可奉圣旨?可有兵符将令――
参知政事出言打断大人。
枢密使这段时日处处碰壁,几乎已灰头土脸,心中瞬时警惕干什么?
参知政事下了城楼,视线落在枢密使身上,你我虽不相为谋有句话,本相该劝谏你。
枢密使皱紧了眉盯着他,提防道劝什么你几时有这般好心?
若你只是庸常废物,他日到不可知时,无非给个闲缺,颐养天年。
参知政事望着他,慢慢道若仍不知死活,到了此时,还妄图挣扎腾挪便离本相远些。
参知政事一片好心本相担心,受你牵连。
枢密使愣愣听到最后,一时怒气攻心,几乎便要发作,扫见萧朔身影,又死死咽回去。
朝臣畏惧萧朔,不只是因为皇上纵容,更因为琰王行事的确有悖逆无度、无法无天的意思,若将其惹恼了,只怕当真什么都做得出。
昨夜宫门平叛,除了几个敢出去随琰王死战的,众人尽皆龟缩在文德殿内,听着喊杀声,几乎吓破了胆。
萧朔一身血色,尽斩叛军回宫复命时,凛冽杀意血气几乎将几个日日指点朝政的阁老冲得从座椅上跌下来。
枢密使未曾打过仗,此时在琰王身侧,只怕琰王脾气上来真敢砍人,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将没顶怒火硬咽下去,气冲冲拂袖下了城。
来的朝臣叫眼前近在咫尺的战局慑得心底发慌,一时不知该走该留,束了手,悬心吊胆立在原地。
下去罢。
参知政事缓声道本相有些话,同琰王说了便走。
众人如逢大赦,一窝蜂与萧朔告退,匆匆下了城。
萧朔还要巡视城头防务,并不相送,只稍作回礼,示意兵士让开条通路。
参知政事直走到萧朔身前琰王殿下。
萧朔将手放下大人有事?
参知政事蹙了蹙眉听了方才的话,琰王没有话要问老夫么?
大人如何想,是大人的事。
萧朔平静道战局要紧,本王守下汴梁,再来听大人教诲。
参知政事怔在原地,看见萧朔竟当真半点不见犹疑,转身便要带人巡城,匆匆追上去慢着!
萧朔并不理会,安排了几处兵力调动,接过亲兵手中披风。
参知政事追了数步,神色沉了沉,终归横下心琰王殿下!云将军的玉麒麟,老夫知道在什么地方。
萧朔脚步微顿,停在原地。
参知政事走到他面前你可知枢密院为何到这一步,宁肯垂死挣扎,也要同云将军不死不休?
萧朔眼底薄光划过,破开沉沉暗色,落在参知政事身上。
朝中情形,枢密院与政事堂分管兵政,势同水火。本朝相位空悬,参知政事名为副相,其实已是百官之首。
此人左右逢源、城府极深,除开同枢密使不死不休,在官场中八面见光,颇受皇上倚重。
今日前来,难保是否为了试探套话。
此物辗转,现为证物,收在政事堂。
参知政事拦在萧朔身前你若肯听,老夫便将此物还给你。
萧朔倏而抬眸,眼中绽出凛冽冷色,抬手示意亲兵退开,守住四周。
参知政事哑然蔡补之果然说得不错。
萧朔沉默相让,慢慢走到背风处。
参知政事看着他,有些惊讶老夫与蔡太傅是旧相识,琰王竟也不意外么?
谁与谁相识,都不意外。萧朔道,世事颠沛,人各有志。原本相识的被迫分道,原本至交的成了陌路,也不意外。
参知政事步伐微顿,看了他一阵,眼底复杂良久,轻叹一声。
萧朔道大人不必言谢。
参知政事话未出口,不由怔住你如何知道,老夫是来道谢的?
萧朔并无耐性同他打机锋,蹙了蹙眉,不再开口。
参知政事看他半晌,终归半分看不透,勉强一笑罢了你受不受,是你的事。
参知政事拱手老夫那个不肖的学生有劳琰王,仗义搭救。
萧朔侧身,避了他这一礼。
参知政事看他眼中几乎镇不住的无谓不耐,一阵哑然,不再绕圈子枢密院谋兵,从先帝朝到如今,最大的阻力都不曾变过。一则端王府,二则云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