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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TXT全集下载_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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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气就有人气吧,跟泡沫经济似的,过段时间就冷下来了。

这天午休,班里没几个人,都在外面浪着没回来。他打球的时候突然想起一道奥赛题,有了灵感,跟队友打了招呼先溜回来。一人伏案沉思片刻,易晴萱走过来坐他面前,手臂支在他桌上,托着脸看他。

“尹神。”

这一声叫得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个,以后能不能……一三五午休都借你十分钟,给我补补物理呀?”

班花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笑容甜美得令人发指。要是换作盖沛文,别说十分钟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怎么也得全腾出来给她。

不过,盖沛文中意的是黑长直。那就打个对折,十二小时。

还好此刻班里显而易见喜欢易晴萱的那一伙人都不在,要不再怎么平时“尹神”,“尹老师”地叫,这下都得群起而攻之。

可一礼拜三天里抽出十分钟也不是难事。本着助人为乐的心,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哪料他话音刚落,就见前面离他三张桌子,班草蹭地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第5章

睡不着了,又没欲/望手/淫,只能起来搞职称申报。

医生这份工作,这些年做下来,尚未倦怠,总体还不错。要有人问起他为什么做医生,总说,无非因为书念得好啊,父母也都是做这行的,起点自然比旁人高些。到头来,说什么起点不起点的,还是靠自己。门槛低的稍稍抬脚就能进,再往上制度严格,名高引谤,父母也还没到那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境界。

要说工作本身,起初给人治病还挺有成就感的,时间长了也就司空见惯了。司空见惯,却仍保持警惕。只因这行容不得半点因习惯所生的大意。没碰上过几次闹事的,病人大多好说话。主要是家属,心里没个底地担惊受怕。但难缠的几次也都在他做住院那时候。后来段位上去就好多了,各种情况都见过了,也愈发游刃有余。

再说硬件实力,在同龄人中还算优秀,也大有提升空间。所在医院教授、副教授比比皆是,便也不急着升上去。专心治病,勤恳学习,就这样一步一个脚印,目标明晰。日子一天天地过,暑去寒来春复秋,也从未觉得空虚寂寞。

入了深秋, 医院门口一地金黄的落叶。环卫工人扫呀扫,还没一阵秋风来得快些。卷成一个个小风旋在脚边打转,再“呼”地一声统统吹散,漫天缤纷,舞得人心神荡漾。

他一向是喜欢秋天的。秋旻如洗,秋雨如沥,少了春的慵懒,没有夏的燥热,未及冬的清寂,直把萧瑟当浮世的闲静。只是近年来气候变暖,春秋变短,从入秋到入冬,也就拈指一瞬间的事。

也是那十多年前的秋天,一切的开始。

且说那天晚上他翻遍了通讯录,隔两天苏心颖就来问他找到想找的人没有。他实话实说,时过境迁,不少人都认不出来了,只有那要好的几个,又正巧在里面的,能勉强认认。还有些,看了名字再看看脸,怎么也不敢相信是记忆中的那个人。

苏心颖说,这不是废话吗。你这年年同学会都翘的,少说也十年没见了。一般上了大学都得变个人,入了社会再变个人。脑子里还留着十八岁的模样。别说你看别人,就是别人看你,十年之隔,八成也认不出来。

尹昱说,是啊。

又问,我们班那些你加好友没?

女的加了,男的没有。

怎么听着反了呢?

什么反了,你也不想想我们班那些男生,有几个端得上台面的。要真不错的,现在也早结婚生子了。

也是。谁还想着过这么多年从高中同学里找姻缘呢。大学里尝尽花花世界,工作了找个稳定的安家立业,人人都按这工序走一遍,剩下来的那些,不是特把婚姻当坟墓的,就是投身事业生活,无心再为情所困的。有就有,没有也无所谓。

“不过,盖沛文什么的还是加了的,毕竟跟你关系也比较铁。“苏心颍说。

“对了,还有林语风。”

尹昱脚步一停,绕过地上的一堆落叶。

“你俩不是争过班花吗?四舍五入也算交情颇深。”苏心颖开玩笑道。

“我没跟他争。”

撂下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似乎缺点阐明,可也没再说什么。搞得苏心颖一脸云里雾里。

“不过他大概也算我们班里现在混得最厉害的了。”她说,“李子娆还在德国,芭蕾舞团演员。林语风这人,在美国混得风生水起,短短几年成了商界大亨。群里人都说他成天满世界飞,也不知道这次怎么有机会回来。我之前还八卦地去领英上搜他,嚯,那履历。不过他家本来也有背景……”

她讲一半打住,发现尹昱没跟上来。转头一看,发现人正文青似的驻足一棵梧桐树下,抬头望着那满树茂密金黄的叶。

问他,你干嘛呢。

以前我们学校里也有一棵大梧桐。

苏心颖想了想,说,你倒还记得。学校里那棵树干更粗,树冠更大更茂密。我们学校唯一有点情调的能谈情说爱的地方。

尹昱笑了,跟上来。有情调的地方倒也不止那一处。再说要和真心喜欢的人一起,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所谓。

哎哟哎哟,苏医生连声嚷嚷,情圣上线了哟。

见过这么形单影只的情圣吗。

我看你倒也无所求的样子。

无可求,自然无所求了。

苏心颖没再接话。

过了一会儿,又谈起工作上的事来。综合性大医院分级复杂,苏心颖抱怨,身边人都忙着讨好教授,勾心斗角往上爬,还治不治病了真是。

你们科那么严重吗?尹昱说,我那里倒还好,drama没那么多。他想想就笑了,毕竟一个个都忙得跟狗一样,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哪还有心情去讨好谁。

也是。但肯定还是有,苏心颖说,你不会去注意罢了。你一看就不是掺和这种事的类型。

你在说我老实吗?

老实?你?苏心颖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我在说你实力够强,不在意这些。

倒……也没有。尹昱听不得人夸,开始嬉皮赖脸,主要是我这人吧,向来就讨人喜欢。我那教授——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苏心颖不耐地打断他。一手带大的得意门生。听好多遍了。

没辙地乜了旁边人一眼,见他也是忍俊,便一同笑起来。

晚秋初冬,天黑得早,六点太阳落山,五点天空就渐转昏暗了。夕阳西斜,携着层层叠叠金橙与粉紫色的云霞,直奔那地表而去。气温也降下来,脱了白大褂换上风衣,走出大门一丝凉意入骨。今晚回家得把几件大衣都拿出来熨一熨,过旧了也该换新的。

走下台阶,就看到一辆黑色奔驰横在大门口左侧,因为停的位置取巧,不挡道,还挺惹人注意。四扇窗户乌漆墨黑,不像是玻璃做的,倒像是一堵堵钛钢铸成的墙,在薄暮中显得分外阴沉。

他经过的时候,后座的窗户降下来,里面的人不轻不响地叫他:“尹医生。”

那声音平平淡淡,不卑不亢。区区三个字,织出一道厚厚的幕,把所有感情都遮了起来。

有时他真真恨透了这个称呼。“医生”代表责任与义务,不夹私情,难以推拒。冠上他的姓,就变成了他的责任与义务。

他停下来,转头看车里的人。

那人对他礼貌一笑:“上车说吧。”

他扭头就走。

身后“砰”地一声关车门,步履匆匆,追上来就抓住了他的手。

一半抓衣袖子,一半抓棱棱的腕节,那人的手冰冰凉的,凉进他的皮肉骨血,一直凉到了他心坎里。

怎么会这么凉呢。怎么坐在车里还是冰凉的呢。

饶是如此,依旧一股电流从手腕处窜遍了全身。窜得他五脏六腑都生疼。

他回头,一下子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句:“你是谁?”

直问得那人脸上惊愕又彷惶。浅棕色的眸子里映出他的影像。

也许是风大刺眼,也许是这深秋的景太过萧索凄凉。

他怎么也没想到,仅仅是看着那对眸子,自己就红了眼眶。

第6章

几栋教学楼呈L型绕操场分布。字母长边后面是四栋十五层的宿舍楼。学校还有个国际部,单独一栋十一层的宿舍。每天从宿舍楼走出来,一路走过食堂,小卖部,给饭卡充钱的地方,转个九十度的弯,绕过四五个花坛,就是高一的八个班。

开学考察后没多久,班会上要定下班级职务。无非那么几个,班长副班长,学习、文娱、劳动、体委,还有各科代表。这开学才没多久,班长副班长多是按人气投票。也不用多想,女生全投班草,男生全投班花。加上班花比班草成绩好那么一点,班长自然就易晴萱了。

文娱委员找了个从小就会画画的姑娘。生活委员要管财务,数学课代表自甘兼职,体育委员盖沛文毛遂自荐。到学习委员的时候,十分钟过去,班上依然鸦雀无声。

这鸦雀无声的原因,也不难猜。学习委员本就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职位。没什么特定的活要干,又什么都得干。表面上挺优越,实际就是给班长和副班跑腿的。成绩倒是不能差,毕竟得以身作则。能当学习委员的都是班长候选人,比起班长来,差那么一点人气。

所以剩下的人里面,成绩好的都想当班长,成绩不好的当起来又没说服力。

就在全班肃静,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尹昱举手说,我来吧。

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似的。

“尹神”自然是全票通过了。

过后盖沛文问他,怎么突然举手。他说,看班主任那脸色,怪尴尬的。

又补上一句,我要再不举手,估计她就得叫黑长直了。

他理科第一,黑长直文科第一,理科也不差,比他的文科还好点。

听了这话,盖沛文立马一个激灵,握住他的手就替人道谢。这思想工作倒是做得不错。话都没搭上几句,已经拿她当自家人了。

说来,黑长直名叫黄笙。盖沛文第一次听到这名字转头就问尹昱,黄笙,不是那个画鸟的吗?

尹昱叹了口气,都不想看他一眼。

那是黄筌。

哦。

再说起自从尹昱答应易晴萱给她补物理。每周一三五午自习前的最后十分钟,总能看见他俩肩并肩坐在最后一排,头挨着头,轻声细语地讨论什么。易晴萱声音软而细,就像早春里一朵朵悄然绽放的鲜花。尹昱声音低,便如一条冰雪消融的河,滋润着那岸边盛开的花。

他俩这么往那一坐,别说十分钟了,就是十秒钟也能让人想歪。

尹昱当时是没多想。午自习前的最后十分钟,教室里本就静悄悄的。吃完饭的聊完天的打完球的,都回来收拾收拾心情准备学习,他总不能大声嚷嚷,巴不得第一排的人都听见他正讲哪道题。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本不存在的事就没必要花功夫去解释。

这么想的估计就他一个人了。

班里很快叽叽喳喳传起绯闻,那些喜欢班花的男生一个个都红了眼。其中有一个叫郭晟的,一米八五的个子,身形健硕,一张脸长得有点囧,倒挂眉,豆豆眼,鼻头还特别圆。专挑尹昱给易晴萱讲题的时候过来叨扰,一会儿旁听,一会儿问易晴萱借东西,书,笔,尺,橡皮,仿佛早晨来上学就带了个人。

但要说他因为班花的事看尹昱不爽,其实尹昱早看他不爽了。这人球打得不好,还爱逞强,仗着自己体型庞大,球场上撞人只说没注意。为人也小气量,一句不好听的都说不得。别人要是不小心冒犯了他,一声“对不起”能解决的事,他回头就开骂。盖沛文说他像只肥刺猬,针还特粗。

哪能想到这一天,这巨型刺猬跟林班长杠上了。

正好是午休,等到全班都静下来听他俩吵的时候,两人的声音已经响到隔壁的隔壁班都能听见了。

主要也是那刺猬嗓门大,班长依旧风度翩翩。就语气稍有点冲,眉头皱得有点紧。

吵什么呢?班花呗。

起因是郭调侃林,说你家白菜被猪给拱了。你不是开学第一天就要到人号码的么,唾手可得的,怎么还能被后面那木桩给抢了。

林耐心听着,知道他是心生妒意,又没胆量去跟尹昱杠。看他好说话,以为他跟自己一样落魄失意,就来找他的茬。

可这林少爷也不是好惹的,转头就是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俩在一起了?

郭晟说,这天天往后排一坐,二人世界甜甜蜜蜜的。你瞎吗。

又说,赌不赌。

赌什么?

班花和学习委员到底有没有一腿。

当事人明明都在,这一句话就能问清楚的事情,为什么要打赌?

没人知道郭晟的脑回路是怎么转的,也没人知道当时的林语风是怎么想的。只看他没怎么犹豫,就接下了这无中生有的挑衅。

“拿什么赌?”

郭晟想了想,说:“既然你说没有,那么这每周三十分钟铁定全用来学习了。成绩总得有提升吧?好,如果班长期中考试物理能进前二十,就算你赢。赢了你要什么?”

这林语风沉思了片刻,没给挑衅者找茬,反倒一指尹昱,说:“我要他给我补课。我让他补什么就补什么。”

尹昱就这么躺枪了。

这两人打赌怎么还伤及无辜呢?

仔细想有点奇怪。但郭晟反正占了便宜,寻思这班长为了从狮口里救下班花,甘愿把自己献给狮子,倒也是条汉子。

“要是我输了怎么办?”

郭晟眼珠一转,幽幽地说:“输了你给我穿女装。”

尹昱当时是在场的,正转着笔给易晴萱讲题呢。听到这话,笔直接从手里飞了出去。

“行啊。”

林语风朝后排瞥一眼,淡然道。

然后翻过两张桌子去捡地上那支黑色水笔,送回主人手里。

尹昱伸手去接,那头却没动静。抬头一看,那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手。

林语风问他:“你弹钢琴吗?”

尹昱被他问得一愣。

他是弹钢琴的,幼儿园中班就被母亲逼着去老师家报到了。但当时他没想着回答是与否,反而回了一句:“为什么问这个?”

那人弯嘴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一双手,不弹钢琴可惜了。”

尹昱本已回过神来,被他这么一笑,又愣住了。

林语风话是这么说,可尹昱总觉得他那盯着自己手的眼神,不像是单单觉得他的手修长瘦劲、适合弹琴而已。

眼前人却是依旧笑着,把笔放进他手里。走之前还轻轻说了一句:

“可别让我输呀。”

第7章

尹昱有个姐姐,是爸爸的亲姐姐的女儿。姐姐个性开放,讲话单刀直入。小时候尹昱还没她高那会儿,没少受过她欺负。后来身高比不过了,身体也长开了,双双入了青涩期,初中后半到高中那段时间,基本没了联络,亲戚碰面也都各玩各的,直到大二大三了才重新熟起来。

后来,家里人渐渐知道了他取向的事,这个姐姐倒是除父母以外的亲戚里,唯一认可他性向的。

性向不是需要认可的东西。但在这样一个人人都或多或少用惊奇的,审视的,评判的眼光看待非异性恋群体的大环境里,也只能先用“认可”这个词了。

姐姐时常会关心他的感情状况,催他尽早找个合适的一起过,不然老了可能会孤独。尹昱总说,我还年轻呢。急什么。姐,我不孤独的。

有时候被催得不耐烦了,来一句,要不把你儿子给我吧。

姐姐笑起来,说,还不知道他喜欢男生还是女生,还是都喜欢呢。

不过,她还真经常把儿子丢给尹昱带。那段时间她去读硕士进修,姐夫忙着考公务员,三天两头就让尹昱去接小孩,偶尔还让他把孩子带回自己家里玩。尹昱问过她,这样姑姑和姑父不会说什么吗。姐姐说,没事的,小孩不能总让老人带着。再说我看你童心未泯,你俩也就一般大,处得来。我儿子又喜欢你家大金毛。

尹昱听了,无言以对地笑,也是无以言表地心怀感激。

等两人工作安定下来,这样的机会就少了。不过夫妻俩爱玩,难得想过过二人世界的时候,就会把孩子甩给尹昱,自己逍遥去。

季节入了冬,医院门口的树都枯了,只剩那几棵常青的郁郁葱葱,半截树干刷上白惨惨的石灰。空气清冷,深绿的叶子也像被染上一层灰白色。

他也没再见过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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