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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南有三座城,路程是差不多的,”福纨靠在树干上看地图,咦了一声,“这名字挺新奇,要不先去这儿?”
她抬眼去看白蝉,却注意到对方神情出现了一丝变化。
自打那日从山上下来,白蝉乍一看还是从前那张冷淡面瘫脸,实际暗地里却多了不少细微的小表情。福纨每天同她在一块,看得最是仔细。
白蝉自弃了无情道后,整个人都放飞起来,情绪波动多也就不说了,还常黏着她动手动脚。
——最近又迷上了亲她的耳朵。
这下,福纨可就太遭罪了。她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就是耳朵,自己手碰到都有点心悸,更别提叫白蝉叼在齿间炮制了。
她现在宛如惊弓之鸟,一看见白蝉过来,就条件反射去捂住涨红的耳朵。
白蝉弯腰将水囊递给她,狐疑道:“脸怎么这么红?晒的?”
福纨瞪了她一眼,抢过来吨吨喝了两口,方道:“今晚就能到白玉京。上回我提起要到这儿来,你模样就怪怪的,问你还不肯说。现在总该说了吧?”
“不是什么要紧事。”白蝉顿了顿,道,“你应该知道我改过姓氏?”
福纨点头。定远侯一族本该姓御。
白蝉:“我改了白姓,是因为我母族姓白。白是南疆的大姓。”
“他们是南疆人吗?”
白蝉点头,垂眸片刻,轻声道:“我外祖……是白玉京的城主。”
福纨险些一个呛住:“什,什么?”
归顺前,南疆十六城本是一个独立的小国家,都城便是白玉京。
传言白玉京建在高耸悬崖之上,神秘无比,险峰峻岭路难行,周边盛产宝石,城内更有白玉铺地金镶桥的说法。
福纨重新打量了一下白蝉,颇有种话本里小姐捡到穷书生突然高中状元的不真实感。
原来我老婆超有钱啊……她默默地想,又到自己前不久还为几斤粳米险跟人磨破了嘴皮,忍不住咬手绢怨念:这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
关于白玉京的诸多传言暂且不论真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它确实建在悬崖之上。
迎着夕阳,她们沿河滩策马疾行,远远便望见了那座洁白的城市。
暗色的黑水河蜿蜒湍急,河道尽头拔地而起一座巍峨高峰,岩壁陡峭,最高处盘踞着一座巨大如堡垒的城。围城而建是一圈白色石墙,不知贴了什么材质的外壁,日光照着,竟泛出淡淡荧光——当真如美玉一般。
走近了才看清,建筑甚至有一部分悬空在山崖之外,十分凶险,好像随时都可能断落,掉进波涛咆哮的深涧。
这便是天上白玉京。
福纨被深深震撼了,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伟大的人力造物。
——悬崖孤城,云涌浪急,白玉为墙,踏月揽星,光是那百尺高的城墙,就不知要耗费多少工匠的心血方能铸就。
她忍不住原地勒马,细细观赏了一会儿,方继续往前走。
要上白玉京,必须绕过一大段崎岖山路,两人马不停蹄,终于赶在日落前到了城门口。
同锦云城不同,哪怕南疆遍地闹着饥荒,白玉京依旧敞开着城门,不少人匆匆进出,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细看之下,福纨才发现情况不大对。
——这些旅人,竟都用纱巾蒙着下半张面孔。
是习俗吗?她下意识去看白蝉,却见对方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福纨压低声音:“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白蝉摇摇头,双腿轻夹马背:“先进去看看。”
第32章 天地
福纨和白蝉进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两人只称自己是普通行商,轻松混过了守卫。她们牵马走过闹市区,随意寻了家旅店,谁知店家一听他们是从山下来的,立刻摆手让他们走。
“全住满了,不接新客。”老板单手捂着面巾,防贼似的打量他俩。
福纨不明所以,皱眉:“掌柜的,我俩挤一间房就成,这也匀不出吗?”
老板警惕地:“你们打哪儿来?”
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福纨还是答道:“锦云城。”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马,那鞍具是锦云城衙门给新换的,还烫着官印。
老板视线飘来飘去,犹豫道:“北方来的啊……那倒,倒也不是没办法。”
福纨闻言扫了眼白蝉,她心领神会,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搁在柜台上。
“一间房,住两夜。”
见到银子,老板眼前一亮,生怕她反悔似的迅速揽进怀里:“行,跟我上楼吧。”
福纨微松了口气,松开缰绳递给跑堂的,自己抬腿跟着掌柜进了门。
时近傍晚,旅店大堂里点起油灯,正中悬一幅泛黄的迎客松图,配了张匾额“宾至如归”。堂内横横竖竖摆满了条凳八仙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吃晚饭,怎么也不像是满客的样子。
白玉京地理位置特殊,附近产出大量玉石,城内更有南疆最大的玉器宝石交易市场,因此来往商客非常多。当地人除了做玉石生意的,也有不少人开了旅馆。平常大家争客源抢生意都不够,从没见过将主动上门的客人往外推的。
这掌柜的谎称店里满客,恐怕是有猫腻。
再看室内装潢,旅店桌椅有些掉漆,剥落油漆下露出的木质却很不错,想这旅店应开了有些年份,从前的生意大概也曾红火过。只不知最近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您二位来做什么呢?”掌柜的同她俩攀谈起来,“旱灾一闹,到处都乱得很,好像也没听说有新开出什么好矿。”
福纨笑道:“确实。可谁让管事儿的发了话,主子要买货,我们底下人还能拒绝不成?”
老板扭过头上下打量了几眼:“您这气派,倒看不出是替人跑腿。”
福纨笑了笑,没说话。
几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福纨特地留意了老板说话做事,看来看去都觉得他应只是个普通人,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楼下却突然喧哗起来。
福纨瞬间绷紧了精神,扶住栏杆,往楼下看去。
店门口呼啦啦挤进了好几个官差打扮的人,他们围到那扫地的小伙计身旁,凶神恶煞盘问起来。小伙计握着扫帚紧张到打噎,抬眼瞧见自家掌柜的,立刻投来求助的视线。
老板似乎对这阵仗司空见惯,摆手示意他先稳住,急急摸出钥匙交给福纨道:“一会儿要有人敲门,您千万别说是新进城!就说是前天住进来的,别记岔了啊!”
说完他拔腿就想往楼下跑,结果被福纨拽住了。
“哎,这事儿您可得先说个明白。”
老板磨不过她,墨迹了一会儿,只得说了实话,原来城内昨儿个就张了榜,不许各家旅店再接外头来的新客。至于具体原因,他却没来得及细说,匆匆推开福纨往楼下跑。
福纨同白蝉推门进房,房内陈设简简单单,一眼就能望到底。
先是一处小厅,厅中摆了圆桌圆凳,周遭萧索得很,连壶茶都没沏,只有一层薄灰,再跨过挂纱帘的月洞门,便到了一间小卧房。
只有孤单单一张床,床尾别说箱笼了,连张春凳都没有。
福纨轻咳一声:“嘶,那今夜……”
白蝉认真瞧了瞧:“这床虽小了点,但睡两人应还足够。”
福纨耳朵尖变红了,心想这人怎能将这种话说得这样自然?无论在一剑峰还是锦云城,她俩都是睡两间房,要说同床共枕,今儿个还是同一回。
偏这呆子看起来半点儿概念都没有,还在仔仔细细研究人的褥子薄厚。
福纨心里憋得慌,干脆退出房去后院瞧瞧环境。
旅店的老房子还挺大,后院有几片绿油油的菜园和一口水井,随意放了几只鸡鸭,一条大黄狗懒洋洋趴着,甚至还喂了两头猪,也是够物尽其用的。
福纨眼见左右无人,走到井旁,往里瞅了一眼。
水还算清,起码比锦云城的情况要好许多。
白玉京就建在黑水河旁的悬崖上,可那河水太湍急,挟卷了无数泥沙没法直接饮用,所以城内居民平常都会挖井取那干净的地下水来喝。
只要井还干净,白玉京短时间应不会出什么大事。
她刚松了口气,忽然被身后的响动惊动了。
福纨猛地扭头,冷声问:“什么人?”
“唔!”来人被她吓了一跳,惊弓之鸟般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个半人高的小姑娘,服饰奇特,脖子里挂了串夸张的银饰,一动铃铛就叮叮作响。
她手中提小桶,怯生生瞅着她。
福纨放松下来:“打水吗?”
小姑娘一脸茫然,似乎听不懂她说的话。福纨指了指脚边的水井,她缓缓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敢过来。
福纨无奈退开几步。
小姑娘这才一步一步挪到井边,眼神却还牢牢黏在福纨身上,浑身戒备,就好像她身上藏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福纨并没把这小插曲放在心上。她溜达一圈回房,白蝉刚问旅店叫了热水,问她要不要擦洗。
如今还在闹旱灾,洗澡水是不够的,两人随便擦了擦。白蝉告诉她,官差已来过了,盘问他们是何时进的城。
福纨好奇:“你如何答的?”
白蝉将松开的黑发往后拢了拢,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听福纨问,她露出个有点狡黠的轻笑,抬手点了点桌上的银子。
福纨:“……”那个刚正不阿的贿赂会脸红的白蝉呢?
白姑娘,你学坏了啊。
钱都给了,白蝉干脆顺道打听了下城内的情况。据说白玉京虽未受干旱影响太多,却从年后闹起一种奇异的怪病。患病者高烧发热说胡话,查不出病因,药石难医,且都是一家一家病倒的,引发了极大恐慌。
大家怀疑是瘟疫,便都以麻布蒙了面,想减少些传染。
“真是瘟疫?”福纨想起刚那小姑娘恨不得离自己三尺远的样子,有点伤脑筋,抬手挠了挠脖子。
白蝉却道不好说,这毛病似乎最早是从城内流行开来的。若真是瘟疫,只怕传染人数还会数倍不止。
福纨:“得病的都是些什么人?外来的商人?”
“这便是奇怪之处,”白蝉道,“按理说,瘟疫最容易染上就是走南闯北的商客,这儿却不同。许多世代住在白玉京从未出城的人都染了病,反倒是行商好端端的。若非如此,城内一定早就禁了通商。”
这么一说确实古怪。福纨暗暗记下此事。
受到疫病影响,城内居民早早就各自闭户,城内一片寂静。福纨临窗往外看,月光近得仿佛举手可摘,偌大城市连灯火都极少,同京城完全是两幅光景。
白蝉走到她背后:“看什么?”
福纨旋身看她,月光下,细瘦腰肢被夹袄掐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白蝉有一瞬间的失神。再看时,福纨笑眼弯弯:“唔,看月亮啊。”
“月亮有什么好看?”
“是啊,月亮没什么好看,”福纨挑眉,“也不知是哪个,偏爱坐在月下吹哨。”
白蝉垂眸,见她得意得像只小狐狸,不知从哪里摸出那支竹哨旋来转去地玩儿。
她忽道:“纨儿。”
福纨停住了动作,仰头看她。可她眼前一黑,什么也没看到,只因对方突然倾身过来,长而软的黑发垂落挡住了轻薄月光。
柔软。湿润。淡淡的檀香。
福纨呼吸急促了些,却听白蝉轻笑道:“不如去榻上歇息?”
她脑子晕乎乎的,还当是真要抱她去歇息,哪想白蝉顿了顿,又道:“我近来看了些书,学了不少。”
福纨:“???”学什么?
白姑娘,你是真的不对劲!
想归想,身体却很诚实。她张开手,示意要抱抱。
白蝉欣然应允,轻轻松松将人从窗台上抱了下来,又一路搂去榻边,将人按进了褥子里。
青纱帐垂落,月色轻晃,如雨打芭蕉,又似露水泠泠滚落芙蓉面。
福纨素来知道白蝉的手很修长,指腹粗糙,有习武练出的茧子。她握剑时那样坚定有力,把握她时亦毫不容情,好像换了个人,清冷褪尽,只余如剑一样锋利的侵略性。
她逼她喊自己的名字。
白蝉。白蝉。阿蝉。
一声声、一遍遍烙进心底,以及她指尖的触感。
白蝉凑在她耳边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在想,这样好听的嗓音,只给我一人听便好了。”
福纨叫她臊得发慌,耳朵又热又软,整个人好似要融化一般。
她双眼蒙了不知汗还是泪,湿漉漉地瞪她一眼:“胡扯。明明……明明……”明明那时候装得那么冷淡,现在又骗人。
“明明”后面还有许多控诉的话语,可她脑子发烫,喃喃重复两遍,想要说什么全忘了个干净。
她们方才着急,连窗户都未关,夜风凉爽地吹进来。
黑暗中,白蝉似笑了一下:“那日在地宫中,你说要同我拜天地。眼下虽未拜过,却给天地都瞧见我二人洞房花烛,可反悔不得了。”
福纨:“……”这人胡说八道真就不害臊吗?
然而,好似迎合白蝉所言,云层被风推散,月光复又柔柔照进室内,恰好映亮了二人相扣的双手。
无论如何,天地见证,是抵赖不得了。
第33章 玉市
两人在城内转悠了一转,大致了解当地情况后,方去拜访了城主。
白蝉与外祖家有些旧纠葛,关系并不好。她不愿暴露身份,便挑了张漆制面具戴上,只称是福纨的护卫。幸好南疆姓白的人非常之多,侍卫也没有怀疑便放了她进去。
城主的居所位于白玉京最高的一处城楼,楼的阳面能俯视整个繁华城市,阴面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水河涧,隐隐传来永不停歇的怒涛咆哮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