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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步上前,翻过第一张纸细细看了,果然,是一份验尸报告。
“你是大理寺的仵作?”
“唉……唉?”醉娘紧张兮兮地轻扯了她衣袖,为难道,“这个,这个不能给外人看的。”
福纨淡定:“不是外人就能看了?”她毫不心虚地翻出林相为方便出入而交给她的大理寺腰牌,在她眼前晃了晃,“我是来协助你家大人查刘训案的,不信你且去问。”
醉娘将信将疑打量她手中的腰牌。听见少卿的名号,她睫毛忽地一颤,垂眸道:“知,知道了,那……大人请随妾身来。”
她看着柔弱,脚程却快,七弯八绕便将福纨带到了一处偏远的地下走廊。
这处比先前审问刘训的刑房更深入地下,甬道上下左右全是青石板壁,透出阵阵阴寒。即使福纨穿了冬衣,也不由觉得有些发冷。
她问还有多久,却见醉娘停住脚步,旋开一处石门:“到了。”
福纨原以为走廊已经够冷,谁知门一打开,竟像是开了一座冰窟,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还混合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味,像是腐臭,又像是蜡燃烧融化散发而出的刺鼻味道。
室内燃着幽蓝的烛火,福纨眯眼看去,待看清里头景象,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绕是她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那是一处宽敞的石窖,冬日还摆着冰盆,最惹眼的是房间正中的石台,并排躺着六七具尸体。
尸体以白布覆面,胸腹被整个剖开,血淋淋的心肝脾胃整整齐齐排在一旁。
醉娘似是习以为常,道:“您找刘训?他是东南角的那一位。”
第24章 问罪【二更】
室内寒冷,气味也好像被冻住了。可福纨瞅着眼前这一溜开肠破肚的尸体,老觉得一股尸臭在往鼻子里钻。
背后之人突然轻拍了一下她肩膀。
“白——”她下意识回头。
没有白蝉,只有醉娘睁着眼睛望向她:“大人不进去吗?”
福纨回过神,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总想起那个人。明明早就习惯一个人了,怎么又凭空生出这等依赖心来?
这么想着,她鼓起勇气,抬步往停尸间内踏了一步。
醉娘跟在她身后挤进门,熟练地往一旁矮柜上放下堆成小山的卷宗,又拎起一只小木盒,快步走向石台东南角。
尸体惨白,剖开的胸腹空空如也,看得出放过血,阻碍视线的脂肪也早已被割走,只剩下皮肤连着筋络。两瓣夹子从头顶吊下,拎着他的皮肤,像肚子上展开了一双血淋淋的翅膀。
福纨忍住恶心看了一眼,险些没认出这面目全非的尸体就是当日志满得意的刘监正。
她戴上醉娘递来的羊肠指套,轻轻推开男人闭合的嘴,在后槽牙处看见了一颗碎了一半的牙齿,里头黑糊糊的,应就是嵌了那毒丸。
福纨皱眉:“他是中毒而死?”
醉娘:“是。”
“什么毒?”
醉娘道:“……鸩毒。”
她短暂的犹豫并未逃过福纨的视线。她直起身,目光落在醉娘身上:“你瞒了什么?”
“我……我没……”醉娘慌张垂下眼,“看症状确是鸩毒无误,只,只是还有些疑点。”
“什么疑点?”
醉娘细声细气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许是妾身多心了,我向来如此,大人不必在妾这样的人身上浪费功夫。”
福纨干脆伸腿勾过椅子坐下了:“我不怕浪费功夫,你且说说看。”
醉娘深深看了她一眼,旋身取来那匣子五脏六腑,挨个摆出来,慢吞吞讲起自己的怀疑。她解释说,通常情况,人死后血液循环自动停止,若是毒从口入,那么积蓄毒素最多的应当是在脏器。
可刘训却不同。
这具尸体肠胃中的毒素微乎其微,反倒是四肢之中残留了不少毒物。她放下肠子,抬起他一只手给福纨看,只见五个指甲盖底下都呈现出一种青紫颜色,十分可怖。
福纨虽听不太懂那些理论,却也知道这颜色意味着什么,当下脸色就有些变化,道:“该不会……”
“妾以为,或许有人用别的法子给他下了毒,口中那枚毒丸,只是障眼法罢了,”醉娘说完,又畏缩起来,“啊,那个,我,我也是胡乱猜测的,大人……”
福纨安抚地对她笑了笑:“无妨,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醉娘咬了下唇,讷讷道:“嗯,可大理寺已经准备结案了。”
福纨道:“大理寺要结案那是大理寺的事,你慢慢讲,无论有什么线索都可以告诉我。”
醉娘犹豫片刻,方说她怀疑毒物是通过血液从外部进入体内的。可是,她细查了刘训身上的鞭痕,伤口干干净净,并没有哪处毒素骤然增加的迹象,可见鸩毒不是通过鞭打染上的。
另还有一事,这鸩毒通过血液发作要比饮下毒液缓慢许多,此人上午进的大理寺,傍晚时分毒发而亡,很可能在他被押解进寺之前,就已经遭了暗算。
福纨回想起那日押解刘训的几人,除带头的寺正之外还有一队捕快,想找到人应该不难。
她思忖片刻:“他从头到脚你都搜过了,还是没找到下毒的位置?”
醉娘点点头。
福纨起身绕着那尸体走了一圈。她初见尸体还有些害怕,此刻忙着苦苦思索,便自动忽略了那极其可怖的死相。她看得仔细,没注意到旁边醉娘正注视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狂热的光亮。
半晌,福纨起身道:“将他头发剃了。”
醉娘愣了一下,听福纨又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匆匆翻出了一把剃刀。她手脚很快,可见并非第一次摆弄尸体。刘训死了几日,皮肤表面开始发皱变软,刀片又锋利,一个不小心就会割破皮肤。可福纨在旁看着,只见她动作利落,三两下就剃光了头发,连半道伤口都未留下。
剃刀推过,粗糙的黑发缓缓飘落,显露出枕骨下方的一处红痕来。
定睛一看,红痕中央竟是一点小小的针孔。
福纨抿紧了唇。醉娘见状也是一惊,待仔细验过了毒,她对福纨点了点头。
这伤口四周残留着大量毒素,可见应是有人通过针尖对刘训下了毒。
福纨皱眉:“若结案,这尸体要如何?”
“一般都是拉去城外埋了。”
福纨心念电转,转瞬间拿定了主意,叮嘱道:“这些证据你且记下交我保管,万万不要惊动了旁人,否则恐怕我也保不住你。”
醉娘一惊,为难道:“可是……万一少卿大人问起,妾……”
福纨道:“尸体按照规程来处理,其余的事情,你就一概当不知情。”见对方还在犹豫,福纨从袖中掏出一张小小纸笺递与她,道,“若有什么万一,你持这印笺去找一位姓楚的殿前女官,她会带你来见我。”
醉娘捏着那纸笺,愣了愣:“大人,您……您究竟是什么人?”
福纨停顿片刻,说了实话:“孤乃东宫帝姬,你若遇到危险,可来宫中寻求庇护。”
闻言,醉娘那双黑润的眼睛微微瞪大了,腮帮子鼓鼓的,有种茫然的可爱。
一瞬间,福纨又觉出了那种熟悉感,却无论如何想不清楚这少女到底是像了谁。
***
另一边,白蝉正蹲在大司马府的一颗歪脖子樟树上,百无聊赖地打量陈行玉跟他那群姬妾在院中打情骂俏。
几个小妾个个貌美如花,撒起娇一个赛一个的软糯,白蝉听着她们声声娇笑,却打不起劲儿,思绪飘向了另一个晚上。
她想起那人有一把动听的好嗓子,比底下几个都要好听,却总压着抑着不肯叫出声来,哪怕欺负狠了,也只是带着哭腔“唔”一声。可偏偏就是这短促的一声,像猫爪子挠在了她的心窝上,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一念及此,白蝉感觉熟悉的燥热从丹田升起。她猛地回神,皱眉将乱窜的内息压回体内。
师父从小教她修无情道,无论爱或恨都被压抑到了极致。可是那个夜晚,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释放出来,从此便再难收心。
福纨。纨儿。
她没什么表情,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缱绻的,温柔的,淘气的,撒娇的,全都是那人的模样在眼前晃。
……殿下。
白蝉蓦地睁眼,只觉得烦躁极了。
她再不耐烦等待,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吓得陈行玉的姬妾花容失色。陈行玉刚被爱妾嘴对嘴喂了酒水,见状险些一口喷出来,怒道:“你做什么?”
白蝉淡淡:“你托我的东西,我带来了。”
直到这时,吓呆了的女人们才注意到她脚边堆了个粗麻布袋,不知里面放了什么,竟隐隐渗出暗红的血色。
陈行玉眉头紧皱,挥手将脸色煞白的美人们统统赶了出去,方道:“你……你这也太不谨慎!万一叫人瞧出来了又怎么说?”
白蝉不答。
陈行玉打量她一番,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说实话,当他听说女帝斥重金从剑宗请来高手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是个这样漂亮的女子。
平心而论,他最初对她也不是没有那种心思,但很快,随着白蝉一掌震歪了他家的百年古树,那点想法就跟树上的叶子一样烟消云散了。
陈行玉无奈地抬抬手,示意她将东西拿来看看。白蝉面不改色,直接解开麻布袋口,反手往外一抖。
伴随一股冲鼻子的恶臭,一具不成人形的烂肉白骨从里头滚了出来。
陈行玉从小出身高门,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险些当场呕吐出来。他捂着鼻子往后退:“这,这他妈什么玩意儿啊?!”
白蝉:“你的故人。”
陈行玉:“……”他连退七八步,直到闻不到味道了,才一边干呕一边道:“我真是……你他娘的连烂了的尸体都不放过?”
白蝉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必客气。”见此情此景,她已经隐隐意识到,福纨当时说的不错,大司马说那宫女是他“故人”要送回故乡安葬云云,多半是在诓骗她。
她心中有些不满,却没有直接表露出来。
陈行玉险些气吐血,从指缝里扫了一眼那尸体,大着胆子道:“你,你给我把她衣服扒下来!”
白蝉愣了一下,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似乎在想,堂堂大司马怎么还有这种癖好。
陈行玉一愣,接着跳脚:“想什么呢!我是让你把她随身的东西扒下来,尸体随便找个角落扔了!”
白蝉站着没动,蹙眉道:“你当初可没说要她的随身之物。”
陈行玉抹了把脸:“所以,东西呢?”
白蝉面不改色:“争抢之时扯落了。”
“……”陈行玉忍着恶心仔仔细细看了眼那面目全非的女尸,这才发现,确实只有一堆血肉,衣物什么压根就没了。
白蝉随手甩开那麻袋:“既然故人已经带到,在下这便告辞。”
“等——”还没等他喊出一个音节,白衣剑客已翩然腾空而起,瞬间翻过围墙,消失在了大司马府外。大司马执掌兵权,府中更养了无数亲兵,竟是没有一人发觉,任凭此人随意出入。
陈行玉追了两步未果,转头看见那一地没法收拾的烂肉,险些气歪了鼻子。
第25章 轻薄【一更】
隔几日福纨去太傅府时,怀中揣着那份详细的验尸报告,醉娘写得仔细,尾末还盖了大理寺仵作印。
刚进门,便听得身后一阵风声。福纨吓了一跳,回头只见那白衣女子轻巧落了地,好像一早就在墙上等她似的。
她慌乱间低低“唔”了一声。谁知这声刚出来,她就看见白蝉如玉似的一张面孔爬上了微红。
福纨:“你……白姑娘?”
白蝉轻咳一声,示意她先走。
两人一前一后往太傅府中走去,不多时,福纨忽听她道:“你肩上是什么东西?”
“什么?”
福纨觉得脖子微微一凉,却是白蝉的手指,轻轻拉开衣领,碰上了她肩膀靠近侧颈的位置。
白蝉:“你这儿,怎么了?”
福纨自己看不见,只得问她到底是什么东西。白蝉眯眼看了一会儿,手指上下轻抚,福纨觉得有些痒,强忍着没有哼哼出声,嘴硬道:“白姑娘,你再这样弄,我可要喊了啊!”
“喊什么?”白蝉停了手,露出几分困惑。
福纨捂住脖子:“你先前避着我,也不肯说喜欢我,现在又要动手动脚轻薄我,这可不行!”
白蝉无奈,自知说不过她,只得横了她一眼。
她眼睛生得美,这一眼横过来便像是秋水横波,叫人心里一荡。
福纨也是一阵迷迷瞪瞪,好不容易稳住了,才道:“你看,我虽喜欢你,却不是没有原则的人。你若也喜欢我,自然想怎么弄都不过分,可谁让你不肯说呢?”
“什么轻薄,我不过是——”白蝉抿唇,“不过是看你肩上有古怪。”
福纨挑眉:“那上回地宫中,你强按着我亲,也是因为我唇上有古怪么?”
白蝉噎住了。这还是那日之后两人初次谈起这个问题。她有些心虚,转开眼:“我,我也并非不喜……”
话说一半,却听得院中一声轻响。两人回头,只见萧太傅瞠目结舌,正呆呆将她俩望着。
福纨干咳一声:“嘶,萧太傅。认识一下,这位白姑娘是孤的——”
萧太傅打了个激灵,摇头道:“不,不必多言,殿下您开心就好。”
白蝉:“……”
林如晖正闲闲躺在廊下看书,见到几人进来,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古怪,只看萧太傅好像丢了魂似的领着人进来,跟着福纨一副满不在乎的腔调,而她身后,那位武艺高强的白姑娘却是满脸纠结。
林如晖喊住打算往外走的萧冉:“大人是怎么了?”
萧太傅抖了抖:“……无事。”
林如晖狐狸眼一眯:“唔,你知道了?”
萧太傅猛地抬眼去看她,就在这时,福纨出声解了围:“知道什么你知道?别老想着套话。”
可怜的太傅大人如释重负,慌里慌张退了出去。
福纨倒不在意,掏出醉娘写的那卷验尸报告丢给林如晖,又道:“相柳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