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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的小女匪》TXT全集下载_3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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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妇人在屋中松木椅子上坐定,才正眼去瞧站在她屋中之人。

“是谁要问?”

她声音不大,却隐隐透着一股子来者不善的气息,一双眼睛露出犀利神色,最后落在了为首的唐雨遥脸上,墓地瞪圆,那眼神,似乎像是认识唐雨遥,可惊诧之色只维持了不到片刻,再仔细一看,她的脸就平静下来再无波澜。

“小娃娃,我早已经不问世事了,不能如你所愿。”

☆、当年旧情

唐雨遥看那妇人坐如老松,无端生出一些敬畏之心。

她拱手,朝坐上妇人拜了一礼,随后上前一步双手奉上那块铁牌,质地不知,但就纹路样式,与当初吉石街当街刺杀她们那武士,如出一辙。

“您与铁掌门有何瓜葛?”

她如此这般问着,一颗心高悬及喉,噗通噗通跳得愈发有力。

不管方才她接下随手交予笠儿的八角风灯,还是那块被岁月长河磨平轮廓的铁牌,都将她的思绪牵扯深入,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谜团将要呼之欲出。

她认真看那妇人,总觉得那妇人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她分外熟悉的气息。

妇人微眯的双眼已经挪向别处,眼帘下垂,拐杖敲击地面,见她动作,站在她身旁的年轻摊主就将她搀扶起来,欲要回屋。

唐雨遥哪里肯就此作罢,若先前在那摊头所见都是意外巧合,当这妇人出现在她眼前之时,心中直觉促使她要去一探究竟,她有些心急,当下急忙追上两步。

“夫人,您认得我?”

妇人闻声叹气,知道这丫头今日若不问出个头绪,势必不会罢休,于是摇头作罢,语气不如先前那般生硬,道:“你随我到后面来。”

知这妇人会武,时快不敢让唐雨遥贸然和她同去,如若唐雨遥在此地出什么岔子,那他就无法跟家里或小五交代了,于是他不假思索,立即出声拦人:“等等,我同你一起。”

那妇人听后,眉间生出一股肃杀冷意,并未回头却让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屋内众人便听她凉凉道:“后生,我若起杀心,你们这里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活不了,你大可上前一试。”

话罢她将拐杖往地上一杵,强大的内力自身体喷薄而出,带起一股冷风扬了众人衣摆,只听得一声裂响,拐杖落地之处,地面碎开斑驳长痕,长牙握爪片刻就爬到了时快脚下。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退后半步。

唯独唐雨遥异常平静,还站在她身后纹丝不动。

“无妨,在此等我。”

唐雨遥扔下这句,那妇人也没再动作,咳嗽两声,让那年轻摊主扶她先行进了里面院子,唐雨遥急不可耐,则跟她一起进去了。

这是一座江南风貌的四合院,屋舍前不栽桑后不见柳,院中腌制泡菜的坛子零零散散摆在角落,中间有个大缸,里面喂几尾花斑金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水下太闷,纷纷浮出水面,恰巧在人来之时百无聊奈吐出几个水泡。

大缸旁边是一副石质桌凳,妇人用拐杖往那一指,小伙扶她落座。

“老娘,您与这姑娘叙话,儿子去前屋招待客人。”

话罢他就先恭顺地退了出去,院里只剩下那妇人和唐雨遥。

身旁没其他人,妇人睁眼,朝唐雨遥望过去。

“像,实在是很像。”

唐雨遥走到她跟前,屈膝半蹲着,将那块铁牌递还给她。

妇人接过铁牌,在手中摩挲把玩起来。

她微微仰着头看向远处,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中似有万般光景回圜。

沉默一阵,她的目光才收回来,轻声喃喃:“你刚出生的时候,我门精锐三千,遍布大江南北,是你母亲最忠实的鹰犬,你满百日时,我还进宫抱过你呢。”

她说这些唐雨遥并不知道,母亲已逝,她无从考证,只能从那妇人的神情中,去判断对方所言非虚。

唐雨遥为何会对那块铁掌门令牌刮目相看,其中是有缘由的。

这事要从她被赵一刀抓去说起,当时因着一块掌门令牌,陆府和吉石街两场刺杀,引出北月报信,幕后之人揭开神秘面纱,唐雨遥和时逢笑僵持之后陷入昏迷,她便带着南风和东花先行前去调查真相。

赵一刀手握铁掌门门生令牌,在凤西府邸唱了一出瓮中捉鳖。

那紫衣男先是用了迷药将她们迷晕,其后搜身发现唐雨遥身上并无蓝家军兵符。

唐雨遥当时与他周旋,他便透露出来铁掌门与朝廷的层层瓜葛。

上一任铁掌门门主是位女中豪杰,曾受命于她母亲为其所用,其后不知发生了何等变故,直到她母亲惨死宫中,这位女中豪杰也没出手相助。

后来铁掌门换了新任门主,转而投向赵显嘉,不但没有作为,还听从赵家的指令,欲捕捉唐雨遥这条漏网之鱼,想要将其诛杀。

吕兮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只是这枚棋子因为唐涧相阻难堪大用,故而才又派出赵显嘉手下一大高手,伪装成铁掌门门徒伺机下手,等赵显嘉收到风声,得知唐雨遥手握蓝家军兵符,才改变主意,决定先将人生擒活捉。

层层抽丝剥茧下来,唐雨遥便熟识那块令牌,而今在南地重现,让她不由得满腹疑问想要得出当年真相。

唐雨遥幼年时,其实是见过类似的令牌,那时候她母亲有一位金兰姐妹,姨母每次和母亲密会总会倚在她的摇床边逗她玩耍,那时候她不过两岁,并无甚记忆,今日在摊头看到那块令牌时,突然揭开了她幼时记忆深处的画面。

她曾经隔着摇床抓过姨母胸前的压襟,那块令牌则被她窜在压襟流苏之上。

后来光阴斗转,她在再也没见过那位姨母,随着年龄增长记忆模糊,她早不记得眼前妇人,透过斑驳年岁,姨母风华不在。

唐雨遥孤零零站在那里,听妇人兀自道来当年事,思绪万千,无从应答。

有风轻轻吹过这一老一少的脸庞,妇人似乎是畏寒,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见唐雨遥久久不出声,便自顾自接着往下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让出门主之位,你母亲与我情逾手足,为何她出事我却坐视不管,你是不是还想问,后来你被追杀之事,我是否知晓?”

唐雨遥的手在蓝衣宽袖中握紧,没答是,也不答不是。

妇人又道:“这牵扯到一桩小辈不知的秘辛,当年,我是怨过你母亲的……我自小长在宫中,并不知自己身世,后来阴差阳错才知道,我不是蓝如英从战场上捡回去的孤儿,我是有家人的……”

说到此处,她停顿了片刻,似乎那段往事对她而言分外痛苦,她的目光中有了隐忍的血色。

唐雨遥也不催促她,安安静静地等候。

过了须臾,她轻叹一声,接着往下说道:“我娘亲与开国高祖皇帝同出一宗,她老人家巾帼不让须眉,文韬武略处处压高祖皇帝一头,奈何女儿身难登宝座,高祖皇帝本想赶尽杀绝,但娘亲当时已与她夫君成婚,被软禁宫中时所出一男一女,男孩被连夜送出了宫侥幸存活,而那女儿,便被高祖皇弟妻妹,蓝如英收养。”

话已至此,唐雨遥总算明白过来。

那个被当做把柄捏在她父皇母后手中的,被她外祖母收养的女孩,便是眼前这位妇人,曾经的铁掌门门主,曾经的朝廷鹰犬,曾经认贼作亲的傻女人。

她皱了眉,同情那妇人的遭遇,可人都是偏心的,她无法站在她的立场去评判高祖皇帝所作所为是对是错,登上那个位置,就算他本不愿残害手足,身侧之人也会推着他走上这条不归路,很多事,都已身不由己。

那妇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同情和怜悯,只是这些话若无人知,她便求不到一个心安理得,于是她又继续道:“我成了仇敌豢养的家畜,成了保皇的利剑,你母亲本知这一切真相,却从不曾在我面前露出端倪,她待我如亲姊,我从不曾怀疑过她……”

话声稍弱,妇人沉浸在深深痛苦中,即使她已深隐于市,依旧难以释怀当初。

唐雨遥淡淡看她,她的双肩微微颤抖,她已以掌遮面。

她能看到那结着厚厚茧子的指缝间,透出一丝丝温热的、晶莹的泪。

故事临近末尾,妇人歇息了很久,可唐雨遥依旧矗立原地,耐心亢沉等她为此事做最后的陈情,她等啊等,等到日头由东西移,移到四合院正中。

妇人终于收拾好苦涩,再次开口。

“当我得知真相,与她当堂质问,她却对我说,总有人会往前走的,我们都没有回头的路,如同她的婚事,皆不是她所愿,可她亦是无能为力……哈哈,我们活得多可笑啊,我们被命运愚弄半生,终究无力挽回几何,孩子……不要去报仇了,因果循环无休止,不要走上那条不归路,江山万里,可你只是一介女儿身……”

说到后来,唐雨遥已无心再听,她能理解她这位姨母的选择。

可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她亦有她自己的决断。

她躬身,朝那妇人深深一拜,随后便离开了那座四合院。

她走后,妇人低头,眼中热泪纵横,她沙哑的声音从院落中传出,隔山河一隅,穿江南雕梁画栋,歌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

她唱的是当年哄唐雨遥入睡的锦城童谣,唐雨遥步伐沉重,再难怨她。

江南风光大好,世事无常态,好花难长开,她越走越急,将诸多往事扔于流水,踏上属于自己那条不可回头之路。

身后已无路,她只能大步往前而去。

☆、葵台唱戏

在没有爆发战事之前,边陲小城多有姜国商旅出没,两邦友好贸易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最近因前方姜国大军正在卖力攻打金平,身处后方的定康城也连带着哀怨四起,那些本分老实的异乡人就全被愤恨难平的百姓围困住了。

城中原本有一处是贩卖奴隶之地,唤作葵台,暗喻光天化日之下也能大张旗鼓行腌臜之事,昔日时逢笑陪唐雨遥第一次到定康的时候,住的那家客栈便离此地不远。

此刻马车内的人浑浑噩噩正发梦魇,耳边响起杂乱无章此消彼长的鼎沸人声。

“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姜贼该死!一个都不能放过!”

“点火!把他们烧成灰烬!”

“姜贼太坏了!应该将他们凌迟!”

是定康的百姓围住了葵台,曾经做人头交易的污糟地,如今竟建起高耸的道德墙,官府衙役押解被他们抓住的姜国人,驱赶到高台广地,准备就地格杀以消民愤。喧嚣怒骂声热烈激昂不绝于耳,叫人听了,愈发头昏脑涨。

一只历过风霜的手拿了块烫水浸透的棉帕子,擦过昏睡中频频蹙眉之人的额头,动作轻而缓,如同对待自己心爱的宝物,怕稍有不慎就会将美好碰碎,算得上是谨小慎微。

时逢笑懵懂之间,被那棉帕子的暖热烘上眉心,顿觉脑中的混沌随之消褪了下去不少,她睫毛颤动了几下,随后勉力睁开了双眸。

“好吵……”眉头紧皱,嗓音嘶哑。

她发了一宿的高热,喉咙处火烧火燎,头也被外面的喧闹之声嚷得阵痛不止。

容韶知道她若不及时寻医,耽搁下去很容易烧坏脑子,于是一到定康,和肖石逆商议之后就先雇了辆马车,独身陪着时逢笑急着往城中医馆去。

此时她们已经入城走了一段距离,容韶曾在行军时受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伤,对于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有一定经验,于是寻来热水铁盆,正在给她擦拭降温。

见时逢笑睁眼,容韶眼光亮了一瞬,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醒了?感觉如何?”

她轻声问她,明明是一副着急关切的模样,却因为常年身边无可关心之人以至于她不知该发出如何着急关切的声音,听上去简短的问句没有情绪,显得有些淡漠冷清。话出了口,听在自己耳中都难免有些别扭,容韶一时觉得自己没说好,想重来一次,可又怕时逢笑觉得她滑稽可笑,生生忍了下去。

时逢笑以掌握拳,用手肘不住敲打自己太阳穴,她精疲力尽,完全忽略了对方眼中的无措和懊恼。她只觉得外面继续吵下去她的头就快疼裂开。

“我还好,只是有些脱力,外面怎么了?”

容韶扶她起来,掀开马车车帘以供她瞧外面的情形。

大批百姓堵了去路,而她们马车所停的位置,刚好被新拥过来凑热闹捧场之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落得进也难行退也无路。

时逢笑看着他们登台唱戏,到处口中唾沫星子横飞,叫骂声连连不停此起彼伏,这些老百姓骂人的方式也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

有正直青年的学子拽文嚼字拐弯抹角地侮辱,亦有庄稼大汉直截了当破口问候姜人全家,其中更有甚者是拼杀在葵台台前的那些大娘大婶子,她们挂在手臂上的篮子似乎永不会空,鸡蛋土豆烂菜叶,陆陆续续往台上砸,哪怕有人气力不济,砸偏了没砸到,也状似未见手中不停来回。

而台上几十名被五花大绑浑身带伤的姜国人,但凡成年者,基本已经心如死灰不吭不响,他们也都是普通老百姓,官家要打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可奈何胸无点墨只通买卖,这些日子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被抓了来,他们已经百口莫辩。未成年者……早已哆嗦大哭不堪重负。

台上台下,人们形态各一,在时逢笑眼中形成强烈而鲜明的比对。

国仇家恨,历来如洪水猛兽,吞噬的不仅是身上血肉和脚下土壤,还有那明辨是非赤子向善的心,这些人已经疯魔了,他们不会罢手的,因为他们已站在了道德最高的山峰。

若是有人不忍去面对台上那些跪地破了膝盖横流的鲜血,不敢看那些神情已空洞麻木到呆板绝望的一双双无辜到死的眼睛,不敢去听那妇孺稚童充满恐惧堪称惊悚的大哭,在此时,憋不住说出不同的声音来:“他们也只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而已啊……”

那这个声音一定会马上被群起而攻之淹没。

“是姜国先动手的!姜国全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你竟是个卖国贼居然帮姜国说话!”

时逢笑能想象出那样的场面,轻轻叹息一声,倚回去靠坐。

见她面色依旧发红,只垂着头不说话,容韶以为她是伤势发作人不舒适,于是转身去给她倒热茶。

冒着热气四溢茶香的杯盏到了她的手中,她才略微回神。

视线落在那杯盏,脑中浮现的是葵台上当下的惨状,她的手不由自主将杯盏捏紧,努力感受掌心热烫,以此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一时冲动多管闲事。

须臾过去,她依旧心烦意乱。

于是她喝下去滚烫的茶水,烫得嘴角发疼,她继续喝,疼变成痛,咕噜咕噜,一杯茶尽数下肚,痛变作麻木,然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企图转移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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