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景》TXT全集下载_15(1 / 2)
陆雪梧低头看着棺木里躺着的穆恒,微微低下头侧过脸,像是在倾听什么的模样,顿了一顿才继续轻笑道:“狡辩?我不认的……不能按你的一辈子算,得按我的算。所以,你就是食言了,就是对不起我,我生气了。”
静寂的灵堂内没有其他声音。
“你知道的,我性子急,从来不讲究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要是气到了,当场就要发作算账的,尤其是对你。”陆雪梧脸上的笑带着几分浅浅的纵容:“但是你看,这一回我已经多等了一天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长戈他……也并不想与我说这些,我竟只能躲在暗道里面偷听……才能大概拼凑出让你这么义无反顾丢下我的原因。这都是你的错,我要跟你算总账的。”
躺在棺木之中的穆恒仍旧一动不动。
任由陆雪梧抬起手,将指尖捏着的那小小的一颗药塞到了嘴里轻松地咽了下去。
陆雪梧眼角还挂着泪花,脸上的笑却是灿烂了起来。
比起这一天一夜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开怀和轻松。
“现在,我要去找你算账了,你最好……还留在原地等着我去揪你的耳朵,不然……不然这账就不是这一辈子就能算完的了,得下辈子……好吧,不管你有没有在原地等着我,我都已经打算好,下辈子……还去找你算账了。”陆雪梧靠在棺木旁,身体渐渐无力地滑下,侧靠着架起棺木的台子,喘了一口气半闭上眼睛:“我当年特地弄到的这种毒药,中毒而死脸色不会青紫难看,红润一如往昔……可费了好大功夫呢……所以一会儿见了……可不许……嫌弃我难看……嗯……我知道……你……不会……”
灵堂之内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浅,直到彻底平静下来。
陆雪梧靠坐在棺木旁,脸色红润地闭着眼睛,带着满足而又期待的笑意。
如同……熟睡之后,做了一个美梦。
……
皇宫。
跌跌撞撞下了马车,甩开不知道是谁的搀扶的手,脑中混乱一片的李湉提着裙子顺着台阶奔跑,一路上不做片刻停留。
直到她猛地推开门,看到桌案之后坐着的李泓。
“甜甜。”李泓几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明显神情不对的李湉,而一旁伺候的王志已经很有眼色地迅速将殿内的人清了出去,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他们兄妹两人:“怎么可?你遇到什么事了?”
“皇帝哥哥……”李湉的喘息还没有平复,声音干涩得厉害,她紧紧地握住李泓的手臂,带着几分急迫,没头没脑地开口问道:“好……好多年前,有一家……有一家姓罗的人家被陷害定罪,满门灭尽……你知不知道?跟父皇……跟父皇有关系么?”
李泓扶着李湉的手猛地一顿。
“……皇帝哥哥?”
浑身僵硬了一瞬的李泓狠狠皱起眉头:“甜甜,你在哪儿听到什么了?”
李湉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李泓这副模样了。
有些焦急,有些低沉,有有些……发狠。
李湉心里一冷,只觉得像是有用寒冰做成的刀子正用力地往她脑中心口捅去,又冷又疼:“所以……是真的么?”
李泓双手紧握住李湉的肩,声音都提了两分:“你听谁说的?难道……是长戈?!”
李湉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从来没有这样清明过,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很多事。
可是此时,她却宁愿自己只是个愚笨的傻子,什么都猜不到,什么都不明白。
“……皇帝哥哥……你知道?你知道长戈哥哥他的身世?所以……所以那件事是真的?父皇他……父皇他真的是罗织罪名捏造证据,害人满门的罪魁祸首是不是?”
李泓猛地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按住李湉的肩:“甜甜,你什么都别听什么都别信,都不是真的。不管怎么样,剩下的事……交给哥哥。”
“皇帝哥哥!”李湉紧紧抓着他的一只手,眼泪再也止不住汹涌而落:“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知道了,不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告诉我……好不好?”
“……甜甜听话,先回去歇息,哥哥自有打算。”
李湉并没有被安抚,也没有被说服,她那双向来灵动晶亮的眼睛仿若失去了所有的神采:“父皇害了很多无辜的人……穆伯伯会……也是为了父皇当年的事。父皇他……他是长戈哥哥杀父灭门的仇人……这些都是……真的?”
李泓闭了闭眼,没有再跟李湉说些什么,而是对着殿外扬声吩咐道:“来人!公主今日累了,送公主回去歇息!”
“皇帝哥哥!”
“……这些事与你无关,回去歇息。”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李湉被送回自己的寝宫之后,李泓在空荡的殿内又站了好一会儿,神色不断变幻:
“……长戈……”
蹊跷
不过一天,镇国将军府又多了一场丧事。
穆夫人陆雪梧,在镇国大将军穆恒暴毙的第二日,服毒殉情。
尽管上京城的众人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穆恒夫妻二人的感情深厚,但对于无病无痛的陆雪梧如此干脆地殉情追随而去的举动,仍旧十分惊讶。不少人在唏嘘之中也很是感慨,甚至艳羡。生死相随,说来简单,可却也不是谁都能有的魄力。
尤其是,并非孑然一身的人们,大多有着各种各样的其他牵绊。
就比如,陆雪梧殉情而去之后,偌大的镇国将军府,就真的只剩下了穆长戈一个主人了。
只是,前一天还能在镇国将军府呆上一整天,尽管于理不合于身份不符,也尽可能想要帮些什么的李湉,在陆雪梧死讯之后却没有出现在镇国将军府。
甚至连她的贴身侍女,也没有一个出现过。
而这个时候,虽然私下里跟李泓关系很好有时候甚至没大没小,但在许多明面规矩上一向尽可能做得很好的穆长戈,实际上并没有上丁忧的折子,只默默地呆在了府中并不上朝也不出门,小皇帝李泓除了让礼部来增加穆恒和陆雪梧丧事的排场,也什么都没有多说。
只是这对朝上官员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镇国将军府内院院门边上,袁青一圈一圈地在院门外的石子路上绕圈,时不时抬手挠头,显得有些焦躁。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从院里走出来。
袁青甚至没顾上仔细看他的脸色,几步就凑了过去,一把扯过来人的胳膊急急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少将军见你了么?少将军跟你说什么了么?”
猝不及防被袁青扯得一个踉跄的郭林难得没有在这种时候冲袁青翻白眼。
郭林的脸色也算不上好,只是比起将焦躁担忧外露得清清楚楚的袁青,他显得镇定沉稳许多。
郭林顶着袁青满是期待的眼光叹着气摇了摇头:“少将军只让我和你做好自己的差事,看着军中不要乱……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袁青忍不住又抬手狠狠地挠了挠头,本来就不算整齐束着的头发这么一弄更是有些散乱起来,不少碎发炸着,跟主人此时快要从焦躁升为暴躁的心情十分符合。
“这……这少将军什么都不说,那咱们,咱们这还怎么帮忙啊?我这脑子本来就不够使,这样没头没脑郭林你都不知道从哪儿查起,那我就……”
郭林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连一向最是心粗的袁青都能想到,穆大将军的死很有蹊跷,他们少将军穆长戈这几日的情绪反应也分明不太对,郭林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是穆长戈什么也没有与他们说,尽管并不拦着他和袁青两人频繁地往镇国将军府跑,但更多却是为了借此机会不断给郭林和袁青两人放权。
一开始不只是袁青,连郭林都没有多想。毕竟穆恒和陆雪梧相继过世,穆长戈是一定会丁忧守孝一段时间的,除了边关再起战事这样的大事,其他的并不多管才是正常的。但是渐渐的连袁青都觉得这架势不对了,穆长戈很显然有一种……干脆想把一切都转交给两人的模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比起只是因为穆恒的事不清不楚,和穆长戈的诡异表现而心焦不已的袁青,郭林其实比袁青还要慌张一些。
因为他比一贯粗心大意惯了的袁青更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个人的异样。
他们的皇帝陛下李泓。
不论是镇国将军府的重要地位,穆长戈如今在边军中的重要角色,还是穆长戈本人跟他多年来极为亲近的情分,镇国将军府的这些个异样,包括穆长戈开始放权的行为,李泓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他什么举动都没有。
默许了。
甚至……
这些天,最应该出现在镇国将军府内,陪伴和安慰穆长戈的,他们少将军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康乐长公主李湉,也没有出现过。
这不合常理。
除非……
穆恒突然暴毙,穆长戈突然起的放权甚至脱离的想法,这一切……与皇家有关联。
有了这个猜测的时候,郭林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甚至不敢跟袁青提。
若真是……
那这件事,就绝不是凭他和袁青两人能够查清甚至改变的了。
今日见穆长戈,郭林其实也试图隐晦地想要确认……但穆长戈什么都没说。
“郭副将,袁校尉。”郭林和袁青兄弟两人在穆长戈的院子门边摸不着头脑地着急的时候,傅年出现了。
整个镇国将军府内,傅年是郭林和袁青在穆长戈之外最熟悉的人,虽然傅年从来不曾跟穆长戈一道上过战场,却一直是将上京城的诸多事务处理得妥妥当当的,称得上是穆长戈的心腹之一了。
这几日下来,傅年的脸色也并不太好,露出一些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憔悴,但腰背仍旧挺得笔直,跟以前一样地料理大小事务。
傅年出现在袁青和郭林身后,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显得镇定而又自然:“少将军吩咐我送二位出府。”
袁青见到傅年,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又叹了口气:“唉……傅年,你跟我们俩还不一样,毕竟是将军府的人,连你……也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么?”
事实上这个问题,在袁青和郭林结伴第一次上门瞧见傅年的时候就问过了,之后两人每次过来只要能看到傅年袁青也总会忍不住再问一次,只是每一次都没能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袁青和郭林一头雾水的事情,傅年也并不知情。
傅年只知道,将军府确实是发生了什么,甚至大将军穆恒身死的那一个晚上,府中有不少府卫侍从都很显然中了迷药失去意识。只是到底如何,似乎……只有府中的几个主子知道。在穆恒和陆雪梧相继身亡之后,其中详情只剩下并不愿意多说的穆长戈了解了。
只是……
正如袁青所说,傅年毕竟跟两人不同,他是镇国将军府的人,是穆长戈的心腹侍从,的的确确算得上是将军府内最容易发现有关穆长戈的蛛丝马迹的人。
傅年抬眼看了看已经习惯性地露出失望和迷茫之色的袁青,抿了抿嘴还是开口对着袁青和一旁的郭林道:
“两位若是有心,当真放不下,傅年……倒有个建议。”
“哦?”比起听了傅年的话后挑了眉头但仍旧算得上沉着的郭林,袁青几乎是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搓着手掌满怀期待地看着傅年:“什么什么?你说你说!”
傅年也不绕弯子:“出事前少将军一直在查的事,关心的事……两位若是有余力,不妨……多加些关注。”
“呃……”袁青听后挠了挠脑袋,转头去看一旁微微皱起眉头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郭林:“哎老郭,你明白了?”
郭林忍不住白了袁青一眼,而后冲着傅年点点头:“我明白了。”
傅年见状也没有再多言,干脆微低着头当先迈步,做出引着两人出府的样子。
袁青看着已经走到自己前面的傅年的背影,张了张嘴到底没去打扰,而是凑到郭林身边小声问:“什么意思啊?少将军之前跟咱们一直在查的不就是那桩案子么?可是……不是已经有了头绪,陛下那边已经接手了大半,盯紧了宁郡王么?那咱们……”
“少将军向来是个极有担当的人。”郭林也没继续听某人的瞎猜,干脆开口给他解释:“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要是他认定的责任不会半途而废的,你只瞧这几日来少将军放权给咱们的时候这样细致就知道了。但是……的确,傅年若是不提我一时间还没有想到,之前在上京城我们忙叨了那么长时间一件一件一桩一桩去查的事,在大将军……之后,全都放下来了,少将军甚至再也没有提起过,其中……恐怕有些蹊跷,很有可能就有咱们一直摸不着头脑的事的关键。”
袁青板着脸点了点头,可在这之后仍还是露出困惑神色:“那所以……宁郡王?”
郭林叹了口气:“宁郡王的事在大将军出事之前就已经大半都交由陛下那边,少将军并不如何管了,恐怕不是。”
“那……”
“江湖人,先前康乐长公主在百花庄园险些出事之后……少将军就对这一方面的事很是上心。”郭林眯了眯眼睛,也想到了一条线:“还有,你还记得吧?从你跟少将军去过刘茂之府邸那晚之后,少将军一直在找的那两个神秘的江湖客。”
袁青仔仔细细地听着郭林的话,一边点头一边牢牢记下:“好,我明白了,我会继续带人好生调查的!”
毕竟有了方向,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郭林看了一眼前面几步引路的傅年,对身旁一本正经脸的袁青轻笑了一下:“你有空么?我听说你有个刑部的朋友前两天找你帮忙?”
“嗨!”袁青摆了摆手:“就是死牢里丢了几个犯人,因为丢得无声无息有些蹊跷,加上这段日子朝上动荡太多,我那朋友也有点儿被吓到了,这事儿暂时没敢上报想找我问问能不能派人暗中注意些……不算什么大事。再说了,反正都是要查上京城内可疑之人的动静,正好一起了。”
郭林点了点头,想了想提点了袁青一句:“彻底掩人耳目暗中调查恐怕没戏,既如此,倒不如打着查逃狱死囚踪迹的名头,也好稍稍掩盖一下另一层的用意。”
“啊?可是我那朋友那事儿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查啊……”
“傻子!我又没让你明着嚷嚷出来,就是让人以为你是在暗中做这件事……算了,这事儿等回去我跟你细说,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哎,得嘞!”
利用
上京城小院。
拿着一个封得十分严实的盒子站在藤制的躺椅边上的柏云舒微低着头,尽管脸上还是没有多少多余的表情,气息却显得和缓很多。
正仰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的老者眯着眼睛,手里拿着的蒲扇往柏云舒怀里指了指:“老头子的那点子存货差不多都在这儿了,也不用我多说了吧?你都知道是什么怎么用的。”
“是,多谢师父。”
眯着眼睛的血衣教太上长老声音轻轻地:“你们两个不想牵连血衣教,不愿意让教中人掺和得更多,这样的苦心不只是蜃那小子知道,老头子我也一清二楚。就只凭着这个,多给你们点儿东西也是应当的。”
柏云舒神色不动,低垂着眉眼带着点恭敬:“师父并没有这个义务,您的这些帮助我们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