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TXT全集下载_4(2 / 2)
“悠然姐,”纳兰月的声音急急从后面赶来。
第12章
我收住了脚步,一句话令本来带着欣喜表情赶上来的人目瞪口呆,“别叫得那么亲热,我和你又不熟,”恶作剧地又添上一把柴,“姐什么姐,论年龄你还大我两岁呢,”亏我几次为她设想,如今得讨点孶息回来。
对上纳兰月的尴尬,我冷冷道:“这回又要算计我什么?”
“没,没有,”纳兰月的声音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接着陪着小心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说你可能是他朋友的未婚妻,只是让我帮忙确认一下。”
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就那么听他的话?”见她吃惊的模样就又刺了一下,“你要被骗几次才甘心?”
“你你……你都知道了,”纳兰月满脸震惊。
“这次算我幸运,下回人家要我的命,你也巴巴的凑上去?”我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不会以为人家回头是因为还惦记着你吧?”
看着她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我并未心软,今后也不会再待她至诚,虽说每一族都有狡猾之人,然女真人的反复与阴沉更令我厌恶,决定下一回猛药,“你摸着自己的心好生想想,他每一次与你欢好或者套近乎,有没有佯装无意的问过金朝或者蒙古部落的事?”
看着纳兰月脸上不停转换的种种神色,我知道自己又一次蒙对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顿了顿又补了句:“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来找我。”
罗毅倒是又来附近转悠,有时也买胡饼,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
终于有一天,罗毅来买胡饼时带来我一束花,我多给了他一个胡饼,听他有一丝紧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我见这花开得热烈,就顺带摘了一些给你。”
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来不及出口,见我忙得打转,只得泱泱地走了,我顺手把花扔到地上,一个小女孩欢天喜地捡起来就跑,我不由得轻笑一声,一面运足目力朝远处望去。
天合居士骑着高头大马横在罗毅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罗毅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等他做出反应,天合居士长臂一伸已经将他捞到了马上,随即绝尘而去。
我自然不知他们唱的哪一出,但……能让他们大惊失色的必定是局势。我心中一动,寻了几张油纸将未卖完的胡饼一包,塞在一方蓝底印花的包袱皮里,然后灭火,提早打烊,转身往住处方向而去。
天色忽地暗了下来,呼啸的风夹着洋洋洒洒的雪花而来,边关的春天就是如此,时不时来上一两场雪。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又紧了紧身上的夹袍,正寻思这局势时肩上蓦地一沉。
回头一看,替我披上皮衣的男子竟然是——铁木真,斡难河一别他变得更加成熟,也更有男儿气概了。
我脱下身上的貂皮大衣还给他,道:“你穿上吧,不然会着凉的。”
铁木真霸气十足地将皮衣披在我的肩头,又小心翼翼地替我系上绳带,“还是你披上吧,我毕竟皮糙肉厚。”
我不禁失笑,“想不到你也有打趣自己的一天,”铁木真生性豪爽,天生就不具备幽默、风趣的特质。
铁木真沉沉的看着我,“悠然,我回来了。”
我道:“你不该来的,毕竟你身份特殊,留在这只会引起祸端。”
铁木真的眸底竟然带着一抹惊喜,“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倒不枉我这次冒险回来,”我并不质疑铁木真的胆识,单从他18岁那年(1180年)率众打败宿敌蔑儿乞人,抢回他妻子的事,就可以看出此人非但有勇而且有谋,指不定那一日可以一统蒙古诸部落。
我偏着头看他,“我只是担心——你会带给我无穷无尽的麻烦。”
铁木真飞快地看了眼四周,又冲远处打了个手势,想是他的人在附近雌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上一谈?”
我提着包裹随着他去了不甚引人注目的小酒馆,从店小二对他的熟络可以看出——他不是第一次来此,他娴熟地指指菜单上好几处,店小二笑着退下了。
铁木真从怀里取出一个极小巧的盒子,动作极轻极柔,仿佛对意中人一样。他将盒子递到我手上,眸中带着柔情,“悠然,这是我亲手为你所选。”
盒子里面是一条南珠项链,每一粒珠子都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光泽莹润,且不说串珠子的是比一根头发还要细上几分的金丝银线,单是其中任何一颗珠子就价值不菲,凡人要凑成这么一串珠子得花多大的心力啊,遑论一年四季在外征战的铁木真。
一颗心似乎急切地要跳出腔子,我极力隐忍排山倒海般的感动,平静地合上盖子,将盒子盖上递给他,说道:“大汗,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贸然的收下,”非是不动心,而是因为懂得太多,明白背负父亲乃至祖父血海深仇,以及部落使命的他没有退路,而我骨子里流淌的血液也绝不容许我与他人共事一夫,虽然如此抉择会令我疼得无法自已,令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辗转反侧,甚至彻夜难眠,但我不会反悔,毕竟我也有身为武氏后人与生俱来的骄傲。
铁木真长大而略有些粗糙的手抚在盒子上,目中有来不及掩饰的痛,我从未怀疑过他用情不深,虽然他身边不止一个妻子,妻族是他将来可以统一整个蒙古不可或缺的助力。
“悠然,你以前可是叫我阿真的,”他的声音说不出的落寞,“不管我身边有多少女人,但……”我心中其实还是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我冷静地截住他的话头,“大汗都说……是以前。”
铁木真终是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悠然,你为何对我如此抗拒,大宋男子不也三妻四妾,”挠挠后颈窝,“不是我贪女色,实在是,实在是……”
“实在是报仇心切,不得不借势为之?”我道出了他的苦衷。
“嘿嘿嘿,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
“大汗这是让小女子也夸一夸你么?”
他有些发窘,幸而这时小二端了托盘过来。
因为满怀心事所以都只是胡乱了用了些。
我望着他道:“大汗,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雄鹰,注定要翱翔于九天之上;而我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只盼着活得随性洒脱。”
铁木真忽然道:“如果有的选我宁可不做这个大汗,若不能同你在一起——就算得到了天下,又有何意义?”
我定定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只可惜……你没得选,”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直接敲入了铁木真的心口。
铁木真沉凝的望着我,说道:“我可是认真的。”
他幽深的眸子里只有我的身影,让我几乎生出一种错觉,他的世界里只我一个人。他的眼神此刻炽热而急切,我就像一个坠落在他深情里,而且就要沉溺的一个傻子。铁木真对我用情的深浅,我岂会心中无数?可我知道他的野心他的抱负,他是可以统一蒙古,甚至天下,成就千秋大业的英雄。我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让他放弃这些。
我强压下内心的悸动,笑道:“认真?你若走了,你的妻子怎么办?你的部落怎么办?你一家子的仇还报不报?你难道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吗?你想清楚了吗?你真的甘心放下一切,做个与我朝夕相对,不问世事的凡人?”
铁木真没有回答,我知道他在纠结,他在犹豫。我静静地看着他,听着自己近乎冷冽的声音,“你做不到,因为你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回去吧,却做你该做之事,既然是一只雄鹰,就该在蓝天翱翔,可不要因儿女情长生生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铁木真默然半晌,从心底叹出一口气,“悠然,我……”
“大业固然要紧,然还是要尽可能地少造杀孽,”我努力挤出一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若是妄开杀戒,不但有损福报,只怕还会殃及气运甚至一国的国运。”
铁木真一愣,随即眸中光亮大盛,对上我深不可测的眼波又有所收敛,尔后郑重的点头应下。
“这是我做的胡饼,”我将手边的包袱连同折叠好的裘皮大衣推给他,“走吧。”
铁木真起身,走了几步倏地回头,“悠然,我铁木真的大门随时为你而开,”说完就离开了。
一行泪毫无预兆地留下,不待我拭泪,门外传来了打斗声。
铁木真?我不顾店小二好意劝阻,一掀厚重的棉帘子奔了出去。
铁木真左膀上流下的血已经染红了还挂在胳膊肘上的蓝底印花包袱,倒在地上的三个都是他的人,还有两人正拼死举刀格挡挡对方的剑,而对方赫然只有一人。
那人看模样应该是汉人,着的也并非蒙古袍,而是宋人惯穿的黑色交领棉袍,手中一口剑翩若游龙,只听“噹”的一声两把蒙古弯刀已应声折断,掉在地上犹滴溜溜的打转。
第13章
不等剑尖掉头,一块石头恰好不好的击飞了他手中之剑,趁他未反应过来,我足尖一点,一个旋身而起,抢先一步拔出犹在地上震颤不已的剑,抵住那人的后背。
那人本待回头,如此脖子还没转到肩头处就不得不缩回去了,可能是觉得憋屈,鼻子里冷哼一声,“暗箭伤人算什么大丈夫?”
我收了剑,转到他面前,娇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大丈夫。”
那人见我是女儿身,惊得嘴巴半天都合不拢,仍有些不服气道:“难道在下说错了么,你敢说你没有偷袭在下?”
还真是迂腐如同书呆子,我心里快速划过一个念头,于是收起脸上的轻视之色,“我可没有暗箭伤人,因为我手里根本就没有箭,而且我以石头击落你的剑,既没有藏头露尾,也没有鬼鬼祟祟,”一路尾随铁木真的又不是我。
“你你……你,”那人脸都气青了,几个护卫先是替铁木真的左膀上了药,又彼此为对方包扎,见此情形不由相视一笑。
“我什么我,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我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袭来着?”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最后道:“好男不跟女斗,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诚不我欺。”
我不禁冷笑道:“就算你言之有理,可你与你膜拜的圣人难道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无影谷家训的头一条就是不得歧视女子,且还有小楷写的旁注——盖因这天下比男子更具才情的女子不在少数,颇有点大周皇帝(武则天)的范,审视着对方神色又加了一味猛药,“还不都是从你们瞧不上的女子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那人指着我的手指微微一颤,“你……大逆不道,”瞧见我身上的蒙古袍眼睛微微一眯,“好好的汉人不做,跟着蒙古……”狗字尚未吐出,此人似已想到了什么,当即乖觉地闭上了嘴,让观察到他口型的我暗自好笑。
旁人不解,可我心里已经有数,不过是想替铁木真收服此人罢了,是以才如此迂回,“汉人有一句话叫入乡随俗没有听过么?”又刺了一句,实则是为刺探,“总强过某些人穿的虽是宋服,却为蒙古人做事。”
“你跟踪我?”这句话等同于不打自招,铁木真做梦都想不到害他的人,竟然借了宋人之手,而且这人还不是南宋所派。
“非也,小女子……”在陌生人面前我自是不会泄露自己姓氏,哪怕仅仅是化名,“不过是推断而出。”
“就算如此在下也不过顺应天命而已,”看来此人在南宋没有机会施展一身抱负这才辗转到了蒙古。可是以蒙古当今的情形只怕他所依附之人终究无法让他一展所长,且对他并非全然放心,否则为何刺杀铁木真这样的大事竟然放手用一个宋人,连一个亲信都没放,不单是为了稳妥,而是想试探此人武功的深浅,若是解决了铁木真只怕也不会留着他这样一个把柄,若是两败俱伤就一并解决了,可笑此人尚不自知。
“先生,您虽有匡扶之才,”仓促间我已有了主意,“然却跟错了人。”
“别以为在下会信你挑拨之言。”
“是不是挑拨之言先生心中多少也应该有点数吧?”见他怔住遂道:“札木合为何派你截杀铁木真,他的人却按兵不动,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的深意?再者究竟把您当谋士看呢还是当一个杀手用?”
那人神色愈加惊疑,嘴皮动了动,然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迎向他犹疑的眸光道:“若是您此刻悄悄返回落脚之处说不定能解心中之惑,”说着将剑还给了他。
那人将剑插回剑鞘里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铁木真疑惑地看向我,“悠然,你怎知此人是札木合所派?”要知道铁木真与与札木合已经结为安达(结拜兄弟)。
我解释道:“若是与大汗有世仇的又岂会这般藏头露尾,只派了外族的人来——如此费心只怕是与大汗有交情之人……”
铁木真一个护卫忍不住道:“那姑娘又如何确定此人就是札木合?
我笑道:“能与大汗结为安达的人怕是不多吧?其中最有雄心且最有实力的除了札木合还有谁?”
在护卫尚未开口之前就已然明了的铁木真自然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他手下得用之人自然也没有酒囊饭袋,那人会跟着札木合倒也不是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只是如何取舍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把握住的,经刺杀一事如果幡然醒悟跟着铁木真倒也不是全无机会,铁木真这人除了胆识过人外,算得上胸襟宽广,更兼能知人善任。
那人的脚力着实不慢,而且两边肩膀上各扛了一个人,当然人还没死只是被他打晕而已,原本听到札木合真实意图与我分析竟然大同小异的他本想杀人泄愤,不过还是聪明地忍住了,递投名状总要有点诚意不是?经铁木真的人确认,这两人正是札木合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