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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妄想》TXT全集下载_1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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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沛稍稍松一口气,转眼便见那大殿长阶旋流骤波般动荡而起,扭曲着化作一片粼粼水光。

阶上温叙看着是中了泉先的阵法,足下失陷,顷刻间便如落入流沙潮中一般,直直给那黑水吞到了膝弯。

当时是,一痕流矢星逝。

有箭破开重重深流而来,弧轨飞巧,力道千钧,异常精准地将陷去半身的温叙钉在殿门之上,避免被那忽然发难的石阶随意摄去。

主峰弟子虽从兵道,但将弓箭作为法器的,也就那一个。

乔沛便看一道人影从螳螂虾背上跃了过去。

丁致轩行得急了,藏在胸口那小挂坠就从襟子中掉了出来,一晃一晃的,簌簌作响。

他匆匆掠过圆场往祀殿跑,跑着又放了几道连珠箭,噼里啪啦地将温叙钉了一圈。待那殿阶凝实后,方才近了前去,冷脸道,“知衍哥哥,这回你没话说了吧。”

温叙拢着袖子并不搭腔,面上一丝惊恐之色都没有,只垂着双睡凤眼略略思索的模样。

丁致轩哼了一声,将人从殿门上摘了下来。

“龙冢要闭合了,你随意。”温叙将被射作破烂的窟窿外衫脱了,卷在怀中,不冷不淡地走了。

丁致轩就跟在他后头,“知衍哥哥,你差点没命了。”

“不会。”温叙道,“那底下不是死路,有活气。”

他一踏足,径自往海上浮去,竟是不打算留下的样子。

乔沛费力摇着从莲子里钻了出来,忙不跌跟上了温叙,鼓足勇气道,“小师叔,席墨哥哥他……”

“丢了,去找。”温叙言简意赅,又摸出方才捻在指尖的青鳞甲。

一对巨螯就照着他拦腰剪了过来。温叙一顿,收了甲片,换出一张网子来,“这个也不错。”

乔沛看着腕上已褪去三色的丝线,一脸绝望:“小师叔,你这么喜欢灵兽,不如来外闻峰吧。多种多样,任挑任选。”

温叙道,“你们有这么大的虾爬子吗?”

乔沛眼前一黑。

席墨眼前一直黑着。

他不知给那群异常亢奋的乌贼掳到了何处。却觉一派溟濛之中断断续续传来一道熟稔而恐怖的气息。

终于落地后,只道胸间雍塞之感愈剧。

这一次,他没有点洞光珠,眼前已能隐约视物。

因那浩瀚如夜的暗流之中,无数金色的星辰正在他足底闪耀。

第48章 百世如一瞬

席墨望着那层层叠叠的骨殖中星光明灭,便知此处即是泓渊,群龙埋骨之乡。

他不由呼出一口气,仰头便看那群乌贼,大的小的,皆围着自己转起圈来,像是在跳舞一般。

看不了多时,就觉得更晕了。

席墨揉揉额角,在渊边坐了下来。他倒是不怕一个不慎就被卷入渊中。只因此地极为静谧,连外头时而肆虐时而诡动的洋流都十分顺服,不愿惊扰英灵的模样。

他支着下颌,暗觉自己也给归入祭品之列,只想着等这群鱼跳完祭神舞,不知是要将自己就地分食,还是要推下去喂龙。

席墨将另一只手套戴好,两手各夹数支融影,皆以灵力锁了,预备等会儿一口气先将小的们解决了,再着手对付那只大的。

可乌贼们一曲舞毕,自排着队溜入黑暗之中,再也不见了。

席墨眼睁睁看着鱼群消失,心中不觉怪异,料想它们还有大招未发,或是那渊中还要上来什么更可怕的家伙。

他等了一会儿,似是觉察到身畔有极细微的珠珞相击之声,转眸而望,却是将那泉先看了个正着。

席墨怔住了。

若是适才没有看错,这泉先可是与那乌贼势不两立的模样。况它半身人形,又会奏蜗角,看着也比那群长腕子可亲许多。

席墨不再犹豫,起身一礼,轻声道了句,“前辈好。”

那泉先却是远远停住了。依是眼色冰冷地打量他,并不愿过来的样子。

席墨就道,“方才之事,实属冒犯,还望见谅。”

泉先见他这般,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之色也消失了,一挥手就是一道势不可挡的水流,照直将人打入泓渊之中。

席墨还半躬着身子,猝不及防被那水流击中胸口,霎时腾空而起,朝着渊底直直沉了下去。

他一时懵了,仰眸看着泉先自渊边探出一双冷冽如冰的眼,与一截割破的手指。

一滴沧蓝的血珠自它指尖滑落渊中,却如一石激起千叠浪。无名之风化血而生,挟波为杵,碾骨为臼,转瞬间搅成一道声势浩大的水龙卷,将席墨紧紧缠裹涡心之中,也彻底撕碎了他周身那层微薄的结界。

席墨给那浪头绕晕了。一片混乱中却是摸到了与照影一并藏在袖中的石佩。

遑论平地而起的龙卷潮,这渊中古龙威压亦如万吨天河挟裹千亿颗陨星朝他心口压来。席墨眼睛给水腌得睁不开,其余五窍皆飙出鲜血。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却是拼死碾碎了一枚石佩。

江潭说过,若在龙冢中遇到无法抵抗的灵威时,自可碎佩以挡。

席墨恍惚中觉得自己坠出了水底,满身满面的水珠皆朝上飞去。他面上血水纷散,勉强挑开一双昏花的眼来,看到江潭的影子缓缓出现在身前。

——那之后,漫天星辰向他们坠来。

这逆着星光的面孔遥远又宁谧,远若陇上烟,虚如水中月,触手不及。

席墨倏然垂下泪来,很是难过。

“师父,我是不是要死啦,怎么看见你了。”

凝实躯壳的江潭亦是茫然。他觉出一丝不对,这就道,“席墨。”

席墨听见这声,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眼睛终于能睁开,视线却因沾着泪水模糊不清。

“师父?真的是你?”

江潭当他是害怕,仍是一句“别哭”。

可是这次,席墨很不听话了。他哭得更凶,眼底泪意汹涌率肆,飞豆子般稀里哗啦皆数擦过江潭飘絮般的鬓角。

江潭永远不能明白他的小徒弟心里有多重的悲伤,所以只

是伸了手去,抚了抚他的头顶,再一挥袖,替他挡下了身后坠下的流金大阵。

席墨心尖一轻,眼睁睁看着江潭在自己尚未合拢的臂弯中化作了一裳霰雪,再如何伸出手去拼命抓握也是徒劳。

顶上不熄的龙瞳一如太古的星辰闪烁。他在这光芒之下,与漫天飞雪,一同坠入深渊。

他听见祁连山脉里彻夜不息的琵琶声。

他嗅见缠金碗底浓郁绵密的裟椤熏香。

他看见通天火焰中燃烧枯萎的石榴花。

令人窒息的风声中,席墨的心脏再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明明马上就要破开腔子,仍是重锤般往皮肉里砸着。

一下下,都是骨头碎裂的哀嚎。

好痛。

席墨按住剧痛到麻木的心口,唇角宛如一道裂开的伤口,缓缓扯出一丝血肉模糊的笑容。

这一回沉入黑暗之时,终是有人拉住他了。

那个人,是山巅千秋不化的初雪。

是长夜亘古不灭的星光。

他,有光了。

失了那阵法的压迫,席墨又能动弹了。他蹭着几道气流落进渊底,几是毫发无伤。

那袭烟雨色的衫子就盖了他满身。

席墨将自己扒拉出来,捧着那件衣裳,恍惚觉得心脏已经摔碎了。

却是碎成千疮百孔,仍在擂鼓般隆隆跃动。

他心跳得难受,仰了颈子喘息,就看见整片海洋浮在头顶。原这泓渊不知为何竟分作两半,渊中有水,水底成渊。

龙骨皆藏于上半寒潭。落出潭底后,反倒十分干燥。概也是设置了什么阵法,抑或是天然形成这等空水相接的奇景。

泓渊之底,澄然若空,寂然已极,不闻一声,不染一尘。

席墨捻珠四顾,发觉那片纷扬的白雪并没有因渊底的高温彻底消融,反是飞羽一般四散开来,在交绕环游的流风中沉浮不止。

这好歹让他欣慰了一些。

却又怕那雪化了。这就将飘摇不住的雪花仔细收集起来,悉数兜在江潭那衫子里,系好,束在了胸前。

他得时刻看着才好。万不能再弄丢了。

虽然席墨还不是十分确定这团东西究竟是不是江潭,但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答案。

他将衫子抖了抖,小声道,“师父。”

那雪并无任何反应。

席墨压不下剧烈如炸的心跳,只得转身去看那渊心所悬之物。

果有一只瑿玉般的龙角静静凝在涡流之眼,铲斗粗细,锄柄短长,几与周遭黑色融为一体。

饶是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那龙角温度仍旧非常高,触及的一瞬,就将他的手套烧得一干二净。

席墨以早先备好的火浣布缠在掌间,方将龙角从交旋的风柱间拔了出来,这便觉出空中的气流乱了。

他脚下一软,忙屏息跃起。恰才立足的那处地面已然陷落,烧红的岩浆透过那裂隙徘徊而上,蓄势待发。

这泓渊,居然是一座伏眠海底的死火山!

席墨恍然,正是无数不死的热流自地心而起,如同焚风将那海水生生顶开一截,才能形成这等纤毫不染的无尘之地。

他握着龙角,只觉这不曾现身于记载中的火山就要喷发。烫心的热流自脚底震荡席卷而来,顶上海水受到烈风挟裹,亦如煮沸般翻滚起来。

席墨垂首看了一眼隐在烟雨色里的雪团,稳下心神,将剩余的火浣布头皆数裹在足底,复以屏障之术护住周身。

只这一会儿工夫,渊底已熔作一滩油黑流火。几道风柱卷着熟烫的火星子,蛇一般交缠而去,直将渊中海水蒸作融火的雾汽。

席墨踩着翻涌的火光,九枚灵窍运转到极致,凭空御风,与那烧眼白雾一并扶摇而起。

他与万千岩浆同来,迸裂的皮肉之间,高温的血浆倒溢而出,灼烈似危星,炽热如野火。

一翻上来,席墨远远就见那泉先正立在一五芒阵中,下意识便明白,这死火山正是受它感召活了过来。

当下举起那龙角,卷一身未尽地火,若星坠而下,一力刺穿泉先胸腔,将它钉死在那阵心之中。

泉先似为阵法所困,并无反抗地任他捅了个对穿。

那面纱落了。果是绝美的一张面庞,甚至还有些稚嫩之色。

它如祭品一般躺在阵法中轻微抽搐,却是竭然露出一抹哂笑。

被月光吻过的眼角,流下了几粒月华般剔透的珠子。

席墨拔出龙角,顺手收了鲛珠,这便拆去指间浸透鲜血的布子,拨开它胸前珠珞,双手抵着那腔上破洞,掬出一捧又一捧沧蓝色的血来。直至将空空如也的水囊填满,那泉先已然彻底断气。

这才松了一息,又轻轻嘶了一声。

他的手掌很痛,先前手套被烧穿时就已给舔掉了一层皮。不过如今顾不得这么多了。

放眼而去,方觉尘埃落定后,自己正站在无数龙骨的灰烬上,又见仍有星光未曾因炽烈的岩浆与浓厚的土灰熄灭,便将那些仍在闪耀的龙瞳采了,自觉摘了满把星辰入怀。

他想,倘使江潭能看到,应该会喜欢吧。

席墨坐在一片焦糜的骨灰上,将那烟雨衫子展开,稳住疼得微颤的手,将每一粒雪花好生捧着,小心浸入装有泉先血的袋子。

那血是没有毒的。倘使有毒,他早该死了,所以并不犹豫地给江潭用了。

席墨将袋结束紧,又拨出一个小口。他眼皮倦得打颤儿,被火撩过的皮肉麻痒不堪。又想自己还是心急了。这等情形,本该上岸寻个清净地儿再仔细侍弄的。

可方才这般阵仗,岸上必然有很多人在等着,要看不知谁的好戏。

不止如此,泉先的血一旦离海就会变成无色之泉,或许便再没有用了。

他心头发憷。挣扎片刻,自觉灵窍又要被鬼气侵占。只来得及往口中塞一粒药丸,就累得半伏在灰堆上,余一双眼胶着般盯着怀中水囊。

眼底心里和唇间一般苦涩。

他手臂紧了紧,将下巴尖挨上血袋子,轻轻阖了眼帘。

那串百索子已经化了。他想,也不知如今出不出得去了。

又想,有师父在,总会有法子出去的。

可江潭到底还在不在,他不敢想。

正自昏昏沉沉之际,一只毫无温度的手遮在眼睛上。席墨甚至被冻了个哆嗦。

但他没有动,只乖顺地蜷在那冰雪一般的指尖下,一声不吭,任由鼻尖被熟悉的凛然凉意刮得生疼。

心却若春泉破冰,汩汩而动。

过了片刻,江潭才放下手。

“师父?”

江潭唇色惨白,虚虚披着一层薄衫,整个人朦朦胧胧似在发光,只冲他点了点头。

席墨揉了揉眼,就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那泉先以指尖血唤出的,星辉般压得他动弹不得的,就是溯本阵。

那阵既由泉先所起,只要用它的血沐浴全身,江潭就能恢复。

现在,席墨也明白江潭是个妖了。那捧飞雪约莫就是他的本体。

可那又有什么问题呢?

不是所有妖都同昆仑山上那群妖修一样,只知道烧杀掳掠的。

江潭眉宇淡漠,“你……先上去。”

席墨当然不依,“我不要,师父如今正是虚弱的时候,万一被什么东西袭击了怎么办。”

江潭只道,“不会。”

席墨还想争辩,骤不及防被一掌劈晕了去。

他永远不会想到,江潭还会对自己下手。

但他一点都不害怕。

他现在知道,有个人永远不会害自己了。

却只觉心跳愈烈。

纵使昏过去了,那颗遭了火的心脏也要跳出胸腔一般雀跃不止。

他,心动得厉害。自此无药可救。

第49章 得失寸心知

正是卯时。

海面之上,风卷云涌,霹雳列缺,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一众姜白袍子挤得齐齐整整,扒在龙冢边上极目张望。

掌门照旧站在人群后头的高地,捻着山羊胡子尖道,“连丞,你说到底是谁在煮海?”

“……”宁连丞静了一刻,从善如流,“或许是师弟吧。”

掌门就很得意地笑起来,“同我想得一样,加一百点儿。”

一旁的余立冷笑一声,十分不屑。

她的小女儿虽然至今未曾上岸,但她明显没有在担心这一点,收起满含嘲讽的唇角,只道,“明虚子,龙冢的煞气凭空消失了,我们该下去看一眼。”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一道蔚然水柱远远顶出海面。

有风声呜咽于中,拙朴其韵,雅素其律,浑如地籁幽鸣,又若埙歌悠扬。

随着那声动,一排浪头越起越大,直插湾心,宛然要将内湾从中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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