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连》TXT全集下载_15(1 / 2)
“你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从没亏待过你,你却伙同那罗占元陷害于我!”
云连没心思跟他废话,三下两下打飞了大汉手中的长刀,抬腿就往姚百年下盘扫去。后者慌乱之下抬手又是两枪,云连被逼地连连后退,突然被斜扑过来的大汉抱住了双臂。
另一头,韩香月两手捂嘴蜷缩在车中,惊恐到极点,一切感官似乎都失灵了。车厢剧烈摇晃了一阵,刀斧砍在门上,好在车窗没碎,紧接着打斗声逐渐淡去,远处传来几声怒吼。
突然,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韩小姐!
车门被拉开了,一名持刀的汉子探进车内,抓着她的手腕往外拖。韩香月哀叫一声摔倒在车门内,眼睁睁地看着刀锋逼到自己颈边。
突然一把短刀从背后穿透了他的胸膛,长顺气喘吁吁地把尸体推到一边,弯腰扶起韩香月的胳膊。
“韩小姐,你没事吧!?”
“常先生……”韩香月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望向车外的瞳孔骤然收缩。
——男人身后又出现了另一张脸。
血从长顺的头侧淌下,滑过面颊落在车座下的皮革垫子上。他微微一愣,看到韩香月惨白的面孔,张嘴干笑了一下。
“别出来……”
门又合上了。
云连远远地听见韩香月的惊叫,急怒之下用蛮力挣开了身后的束缚,反手一拳打歪了男人的下巴。姚百年见状慌忙又抬起胳膊,然而迎面一记手刀飞来,枪应声落地。这时倒在一旁的男人突然又爬起来,合身扑到云连身后勒住他的腰。
云连用手肘猛击身后之人的头颅和脖颈,每一记都下了狠手,眼见有寒光袭来,他侧身一躲,刀尖斜着扎进了腋下的肌肉。
姚百年见这一下没击中要害,气急败坏地还欲补刀,未及动手忽然眼前一花被拖倒在地上。云连就着上身受制的姿势掀起双腿,缠上姚百年的脖子之后夹紧膝盖猛地拧腰,竟就这么生生拧断了他的脖子。
三具身体一齐瘫倒在地上。云连起身踢了踢脚边满脸是血的男人,拔出插在自己胸侧的短刀,弯腰割断了他的喉咙。
另一边的打斗也早已结束了。长顺背靠车门坐在地上咽下最后一口气,血从低垂着的头颅后涌出,染红了整个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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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连从巡捕房回来的时候阿申等弟兄几个都已经在家中等候。长顺的尸首被领了回来,擦洗干净包在草席里,连人俊坐在沙发上,看见云连进屋也不说话,客厅里气氛凝重。
“老板,真的是姚百年?”阿申问。
“嗯。”
“这姚百年怎么从牢里出来的?”
“警察局那边说是看守的人受了贿赂,把人掉包给换出来了。”
“这……这么容易?”
云连不说话了,沉默半晌扭头问小金:“长顺家里头还有什么人?”
“有个妹子,年前带着孩子从安徽找过来,说是孩子他爹没了……”小金道,“前阵子听说又跟野男人跑了,把孩子留在家里。”
“多大的孩子?”
“刚会说话。”
“找不着娘的话,就把孩子带过来吧,我想办法养着……”
云连掀开草席,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好好一个人活蹦乱跳地出去,回来就成了具冰凉的尸体。草席边叠放着一件崭新的外套,才第一次穿就沾了血,衣服上还有两张电影票,可惜再也用不着了。
“昨晚我不该让顺子替我去的……”阿申懊恼道。
“谁去都一样,是我害了他。”
“老板,这事不对劲啊!”小金从沙发上跳起来,“姚百年犯的可是走私军火的重罪,就算他有能耐混出来,警察局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金说的有理……老板,这姚百年不会是在给人当枪使吧?”
“连医生也觉得这事另有蹊跷。”
云连瞥了阿申一眼,后者打了个激灵,随即做出“没办法,实在瞒不住了”的表情。
连人俊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侧头扫了眼长顺的尸体,淡然道:“昨晚的事阿申都已经跟我说了。”
云连“嗯“了一声,随即又听连人俊问:“你确定那次是姚百年指使人来抢自家烟土?”
“是韩香月从永合电影院老板章长茂嘴里问出来的。”
“就算韩香月可信,你能保证章长茂说的一定是真话?”
云连沉默不语,忽然想起昨夜在打斗中姚百年说的话。
——我从没亏待过你,你却伙同那罗占元陷害于我。
这时连人俊起身挡到他跟前:“你竟还去那个什么三昌公司做经理……你以为罗占元那种人是好相处的吗?”
“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我不是在追究你卖鸦片的事,我是说罗占元这个人,你根本不了解他!他能买通警察局的人给姚百年下套,就能让他们再把人放出来,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我清楚得很!”云连刚死了弟兄,心里烦闷,听见这话心里立刻就窜起了火,“我知道罗占元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你提醒!”
“知道你还跟他走这么近?”
“想要钱就得豁得出命,想杀我的人比比皆是,一个个哪躲得过来?”
连人俊弯腰抓住他的小臂:“你就非要挣那几个黑钱?钱比命还重要?“
云连狠狠甩开他的手:“你管我怎么挣钱?”
“我是你哥!我不管谁管!?”
“你少给我来这套!你想管我的时候就说是我哥,想……”
“想什么?”连人俊皱眉。
“想……”云连一口气憋在喉咙里,突然就没了声音,“想干别的事了……就不把我当弟弟……”
第60章 不知道的事
“你想管我的时候就说是我哥,想……“云连语塞,声音突然小了下去:“想干别的事了……就不把我当弟弟……”
连人俊愣了足有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不觉也有些窘迫。
放下手臂直起身来,他清咳两声道:“我不干涉你倒卖鸦片的事,但三昌公司这浑水,我劝你还是少趟为妙。”
“罗占元我心里有数,但这三昌公司的经理我做定了。”云连别过头去,“已经踏出去的步子收不回来,况且就算是为了给长顺报仇,我也决不能让他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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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几个抬着长顺的尸体出去了,阿申留在院内看守。连人俊把云连拽到浴室里:“现在可以把衣服脱了吧?”
云连拢着外套躲了一下:“干什么?”
连人俊不由分说扯着他的领子往两边扒开,露出大片染了血的衬衣和绷带。
“你打算要装到什么时候?”
那伤口捂了一夜,只在巡捕房中做了简单的包扎,因不想在弟兄们面前暴露伤势,就一直若无其事地强撑到现在。既然已经被连人俊看破,也就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了。
脱力似地坐到浴缸边上,云连单手解开绷带上的结:“皮肉伤,但痛得有些厉害,你帮我看看吧。”
“捂了这么久不上药,不烂掉就不错了。”连人俊按住他的手,看了两眼伤口之后没好气地说,“别乱碰,我去楼上拿药箱来,你先放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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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人俊收拾好药箱回到浴室,看见云连对着浴缸里的水发呆。
关上龙头试了试水温,他扭头道:“可以了,裤子脱了坐进去。”
云连先是脱了外套和衬衣,又磨磨蹭蹭地解开裤带。连人俊知他行动不便,正要上前帮忙,后者却后退一步犹豫道:“我自己能洗,洗完了再叫你进来上药吧。”
连人俊闻言瞬间拉长了脸:“伤口不能碰水,你这副样子怎么自己洗?”
“我小心点就是了……”
“行了别磨蹭了,赶紧进去!”
刚从沈阳回来的那段日子,因为云连腿伤严重,肩上又挂了彩,每天都是连人俊帮着洗澡擦身,换药穿衣,本人从未有过异议。没想到伤刚好了一半男人就翻脸不认人,抱不让抱,房间也不让进了,洗个澡还锁门,想起这事连人俊就一肚子的火。
“我说你三天两头跟陆承璋去澡堂子泡澡,怎么到我这儿就害臊起来了?陆承璋就不是男人吗?”
“谁害臊?这裤带打结了……”云连嘟哝了一句,最后还是脱下裤子跨进浴缸里。
连人俊趁他弯腰的当儿飞快地往那大腿屁股上扫了两眼,随后面不改色地举起毛巾:“腰挺起来坐直,别让伤口碰到水,我给你擦擦身子。”
柔软的毛巾蹭在伤口附近,不痛,还有点痒。血污擦净之后原本的皮肤便露了出来,白得没有血色,连人俊看在眼里,手上更是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稀物件似的。
“用不着这么小心……水冲一冲,随便包扎一下就好了。”云连颇不自在地道。
“你不心疼,我心疼。”
“我没这么娇贵。”
连人俊不吭声,把沾血的湿毛巾放进脚边的面盆里,洗净了又拧干。
“罗占元来找过我几次。”
云连闻言一愣:“他找你干嘛?”
“他想让我做他的私人医生,还说要在南市建一家专给中国人看病的医院,问我有没有兴趣当院长。”
“他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过几个月工部局要竞选新一届华人董事,罗占元连着两次输给了俞善琨,今年恐怕是要在收买民意方面下血本了。”连人俊抬起云连的手臂,用指腹轻轻按压伤口周围的肌肉,“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一个医生,没兴趣参与他那些政治争斗,可他三番五次来医馆里找我,还暗地里给卢馆长施压……”
“他怎么就盯着你不放?”云连皱眉。
“你知道他在查我们的事么?”
“什么事?”
“你母亲,还有我们在沈阳被通缉的事他全都知道,他想利用父亲和大哥的声望拉拢民心,我这边还没松口他就放出风声说什么要和连翰林的儿子联手组办华人医院……连卢玉衡也迫于压力劝我从民济医院辞职,我现在是骑虎难下!”
“他这是在故意逼你,你别答应他。”
“罗占元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自己用不上的东西,也不会让别人用,帮得到他的时候你就是朋友,帮不到或是妨碍他了……”连人俊突然停下动作,“你还记得冯庭瓒么?”
“记得。”
“他前些日子失踪了。”
“失踪了?什么意思?”云连转过头来。
“这一整个月他都在温长岭的弟弟家养伤,前几天送饭的师傅发现人不见了,寻了两天都不见人影。”
“江南印刷厂的温老板?”
“嗯。那地方偏僻,除了最初送冯庭瓒过来的罗家下人应该没人知道。”连人俊低声道,“这事温长岭不敢多嘴,只跟我一个人说起过……那冯庭瓒的确是革命党人,现在恐怕已经落到复兴社手里,凶多吉少。”
“人前情深意重,人后默默捅刀……呵,这招可真够毒的。”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知道,罗占元这人心肠歹毒,是个两面三刀的势利小人。姚百年的事还没弄清楚,你又贸然参与三昌公司的生意,我担心……”
“我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云连深叹一口气,略觉疲惫地仰靠在浴缸上,“哥,骑虎难下的不止你一个。”
连人俊心中一顿:“你叫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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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不好意思我忍不住了
第61章 淤泥
“哥,骑虎难下的不止你一个。”
连人俊心中一顿:“你叫我什么?”
“怎么了?”云连不明所以地望了他一眼。
“没,没什么……手抬起来,再坚持会儿。”
血污擦洗干净了,连人俊用药水给他清理了伤口,贴上纱布。冲掉沾在手上和浴缸边的血迹,他又换了半缸子温水。
云连曲腿坐在浴缸里,皮肤被热水泡得发红,左腿外侧靠近膝盖的地方还有一条细细的血痕,大概是昨天夜里打斗之时被刀划伤了。
连人俊注意到那伤口,关了龙头伸手按住他的膝盖。
后者哆嗦了一下缩起身子:“小伤不用管,过两天就好了。”
连人俊却不松手,手往下滑抬起他的小腿架在浴缸边缘:“上点药把,好得快些。”
云连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扶住自己的腿,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干伤口周围的水痕,又转身拾起地上的药瓶。
“别涂了,多此一举。”
“你别动……”
“够了!”他用力蹬开连人俊的手,小腿落下带出一串水花。
连人俊愣了几秒,抬手摘下被水溅湿了的眼镜:“干什么!我给你清理伤口,你闹什么脾气?”
“我不需要。”
“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
“是你多管闲事!”云连突然毫无征兆地发起怒来,“以前没你在的时候,我就是砸破了头也能自己好起来,我就是命贱!怎么样都死不了!现在……现在我就连少吃一顿饭都会觉得饿……”
说着说着他发起抖来,声音微微变了调:“别这样了行不行?你以为你是在对我好,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这样……你让我变得软弱……”
连人俊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低下头重新戴上眼镜。
“这样不好么?有人照顾你,不好么?”
“我不需要……你对我好,只要一点点好就可以了,我心里知道……但你不必做到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