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绊》TXT全集下载_31(1 / 2)
但无奈纪家老顽固太多,我只好暗中筹谋。
走不通的路,当然要换一个道。
从一点来说,我就比寇怀聪明太多。
寇家成为替死鬼,代替纪家伏诛的消息,我还在上京时就知道了。
他们做的真是不错。
纪家不仅毫发无伤,更是通过此次危机顺理成章的废除祖训。
再下一步,就是分家。
如今纪家有七房,是创立家业的先祖的七个儿子,如今过了五六代,凭着纪姓,过得跟米虫一般。
纪家的商铺田地各方均有,但都是交由家主一起打理。当年先祖在平分家产的时候,也因为更疼爱某个子女,导致所分家产略有偏差。比如同一块土,二叔家的在半山腰,七叔家的就在河谷。
商铺土地所赚,九成归所有者,一成归纪家共有。也就是说,掌柜的看店还有钱拿,我却没有。
不仅如此,每年都还得承受他们各家的骚扰。收益不如前年多的,来问你为什么不如前年;收益比前年还更多的,又会来问你,为什么不如别人。
就算分钱最多七叔,也总有埋怨,说要是自家子弟经营,总比家主赚得多。
我小时候看着我爹被烦,后来我爹死了就来烦我。
而那些不学无术的族中子弟,不是今日打死了人家的马,就是明日又打伤了人……在西境还好,眼皮子底下好管教,但一出了西境,那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眼里就只有惹事两个字。
还纵容底下的人做烂帐,好给我使绊子。
纪家这个庞大的家族,到了该分开的时候。
但不能由我来说。
经过此次大劫,他们都一致认为我太过冒进,不适合当家主。
我顺水推舟,请辞家主一职。
二叔在几位叔叔中最有声望,他的儿子们也是最有本事的;但三叔和五叔一向走的极近,三叔又养着纪家最精锐的杀手,倘若他不同意,二叔家的孩子也没办法坐上去。
七叔家产最为丰厚,而为人最为吝啬。此次行贿,送出了不少钱,他是最心疼的一个,因此他会在暗中主张分家。
其余几位叔叔好不容易盼到这个时机,暗地里也是跟七叔一派。
他们各怀心思,终于把纪家搞得分崩离析。
我自认错,收了纪家最少的家产,要到离西境很远的南方去。
母亲年纪大了,西境又极冷,温暖点的南边想来更适合她。
表妹也总是做噩梦,想来换一个环境,也能好一些。
我进城的时候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我知道,那是因为我做了一件他们认为真正正确的事。
我拜过祠堂,辞过祖宗,带着我们这一脉祖先的骨灰,连夜走了。
走时是晚上,天上银河清晰可见,还有北斗星的斗柄指向南方。
我跟对母亲说好好记住这个夜晚,到了南边,就看不到这样美的夜空了。
母亲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问我为什么要走,祖先葬在了西境,那我们的根就扎在了西境。
我说第一个来西境的先祖,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他们也没有葬在西境。
她又问我没有了纪家,我到那样远的地方去,又怎么能够活得下去。
“我就是纪家。”我说。
“什么?”母亲的眼睛还挂着泪珠。
“我说,我就是纪家。”
我就是纪家,不是我们是纪家。
表妹在隔天一早的时候选择了回去,说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她爱上纪明了。
纪明是个很好的人,我派人把表妹送了回去,又把带出来的家产分了一半给她,作为她的嫁妆。
后来到了南边,我安顿好了母亲,下过几次海,就在一座小岛上彻底住了下来。
住的宅院几乎和纪家的老宅一模一样,母亲也很快是适应,开始不断的问我:“你到底在等什么?”
这让我想起在上京时候的事。
我还在上京时,曾两次去狱中探望过寇真。
第一次时我们都以为寇怀不是真的死了,她和我一样,只是被藏了起来。
寇真告诉我太子有意开放海关,言语间也没有一点儿要怪我、怪纪家的意思,只是让我照顾好寇怀。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南下,或许她是真的不适合待在西境。
第二次去的时候,我们都知道寇怀是真的死了。
腐烂的身躯陈列在尸房,皇上亲派的仵作再次验明了她是被李尚书所杀。
我又去看他,寇真也没有恼怒,没有生气。
也不要我救他。
“原来我活着是为了报仇,报仇之后,我是为了妹妹。她还活着,我舍不得留她一个人。
“我死了,就当这是做哥哥的,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在我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又叫住我,问我可曾后悔。
我知道他说的是纪家。
他们为了保全家族,曾准备舍弃我。但我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可能舍弃纪家。
“我是家主,这是我的责任。”
他在昏暗的监狱里摇头苦笑:“你没有真正坚守的东西,你枉活了一生。”
我一直记得这句话。
从上京到极南,又从极南到西境,再从西境回到极南。
我早就不是纪家的家主,可我也不知道,到底在坚守什么。
转眼我们到了极南已经有了十五年,我又一次把纪家的名号从南边,传到了北边,又传到了西境。
二叔他们年老后在春天将来的时候相继死去,留在西境的族人,唯有纪明还过得勉强不错。
我如今虚岁三十有六,仍未娶妻生子。
母亲催了很久,终于恍然大悟,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想了很久,告诉她:“兴许是错了。”
我记得我去找寇真,是真的不喜欢寇怀,所以一打听到他在上京,就迫不及待的去找了他。
但他不肯回来,那我也勉为其难的照顾着寇怀。
等到后来纪家出事,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想的第一件事不是如何托付纪家家业,而是若我死了,寇怀亦不会独活。
事隔经年,我想我大概知道了为什么我能一直容忍寇怀。
因为在整个纪家,只有她才会觉得纪白只是纪白。
可我真的成为自己,却已经在很多年以后了。
破局(1)
寇怀死后只觉得像是从虚空掉落,最后又落到那样一片除了头顶的光源,四周都漆黑的地方。
无面的女子从更黑的地方走出来,提了一个空空的口袋:“你还得再走一趟。纪白他,又枯等了。”
“这是纪白的错,早知道喜欢,那他为什么不喜欢……不喜欢寇怀。”
“你知道细烟,就应该知道,有些事,就是宿命,那是逃不掉的。”
“宿命就改不了吗?改不了那干嘛还要改?”
无面人道:“这是他的梦,让你在梦里改,梦里总不是宿命。”
“什……”她的话还没说完,无面人就伸出了双手,准备推她——“等等等等!”
“还有什么?”无面人问。
“能不能,这次换个名字?带入我和纪白的真名,感觉还是蛮奇怪的噢。”
“好!”寇怀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无面人伸出的双手——“等等!”她紧急叫停。
但无面人没有住手,寇怀在推下去的瞬间听到她喊道:“这次你要——”
———
宫里的大钟敲响,众大臣们不得不退到宫外。
太傅走在最前,不住的摇头叹息:“妖妃啊妖妃!”
众位跟在身后的大臣也是面色悲痛。就这么走了十多米,陈御史忽从人群中冲出,跪倒在太傅脚下,声音因为激昂而颤抖:“臣,请死柬!”
太傅举头遥望了将落的夕阳,漫天的霞光延伸到了重重宫闱的最深处,重重的叹息之后,似是默认。
未央宫。
“你这次去的比时间比上次久。”西梦站在宫门前,穿着藕色宫装,后摆长长的堆在身后。
夕阳还在天边摇摇欲坠,霞光满天,但她身后已是灯火辉煌。
袭明抛去那些烦心的事,一步步的走到宫门口,与西梦对视。
“今日朝政处理得晚了些。用过饭了没有?”他牵过西梦的手,往宫里走去。
“还没有。”西梦挣脱出了手,跑到袭明前面,又转过身来倒着走,“在等你。”
“不是说了很多次么,不必等我。”
西梦顿住,犹豫着把手放到他眉间:“不要皱眉了。今日不开心吗?”
“朝中的事一向如此的,”他拉过她的手,“我父皇在世的时候,也同我这般。历代的帝王,都是辛苦的。”
“胡说。”西梦转了身,又脱开袭明的手,“那些荒淫暴虐的君王,他们就过得很好。”
她说话一向大胆,袭明并不因此生气,反而笑着解释:“那是用百姓的心血成全了他们自己,他认为的欢乐,都是别人的痛苦堆积而成。”
“我知道你今天,还有你最近为什么都这样晚才回来。”西梦转移话题。
“今晚的菜有哪些?”袭明似乎不想提他为什么回来很晚的问题。
“今晚的菜你待会儿就能看到了。那现在我们要讲讲,那些大臣们说了我什么。”西梦踏入殿内,最后一句话被侍女桃子听到,赶忙走到她身边,拉了她的袖子,悄声说:“娘娘,后宫不得干政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西梦就故意很大声的问:“为什么不能干政?朝堂里的大臣们可以管我们后宫,我们后宫的问一句都不行了吗?”
语音刚落,殿中的宫女太监们就跪了一地:“贵妃慎言!”
但袭明并不在意,挥手叫他们都站起来,跟西梦讲:“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留下的规矩。”他话虽这么说,但还是跟她讲,“他们没说什么,不过是黄河下游发了洪灾,我也早就想好了对策。”
“你既然早就想好了对策,那这次一定不是讲这个事。”
袭明淡笑:“如今尚且不是我掌权的时候,有些主意,总要和太傅商量。”
袭明六岁时登基,先皇让跟自己一同出入沙场的徐太傅摄政,虽然他自己说承担不了此大任,但坊间都叫他摄政王。
如今他已十七,不管怎么说,都该放权了吧。但太傅不仅不放权,近年来还时时打压皇上,他提出的众多想法,都曾被太傅否决过。
甚至在去年,太傅还对着已经十六岁的皇上冷笑,说他:皇上白增了岁数,不过黄口小儿。
西梦非常佩服袭明。
明明非常看不惯太傅,但在提及他时,面上仍旧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
“他那个老头子,你管他这么多干什么。”这话刚说完,宫中又呼啦啦的跪了一遍。吓的西梦赶紧转过头看是太后来了,还是太傅来了。
“贵妃,慎言!”冯褚颤着声提醒。
“无事。贵妃天性纯真浪漫,跟小孩子一样,说的话,都不作数的。”袭明不当回事,给她夹了个水晶饺。
“你先吃饭,等我们吃完了,再讨论此事。”他催着西梦吃饭,“听桃子说你中午只喝了碗汤?”
“是银耳汤。天太热了,吃不下。”
“冯褚,明日叫人多送些冰块来。”袭明说。
冯褚跪了下去:“皇上,内宫各位的配给都有定例……”
袭明只顾着给西梦夹菜,不看他一眼:“糊涂东西!如今后宫除了太后就是贵妃,既然没有昭仪美人,那就把那些份例匀过去。”
冯褚跪着不敢动,袭明这才偏过了头,冲着他挤眼,他这才走了出去。
吃过饭后,袭明又拿出白纸练字。
西梦凑过去打搅他:“徐太傅太不成样子了,您如今已经十七,他什么时候才能归还大权?”
“朝堂上的事比你想的复杂,须得慢慢来。”袭明写下一个“忍”,“今日已经有大臣请奏让太傅归权了。”
“等我大权在握,你就是我的皇后。”他拿起食指刮了西梦的鼻子。
西梦看着他,这么近的距离,她只需要轻轻一仰头,就能碰到他的额头,他的鼻子,他的……嘴唇。
他和纪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袭明对西梦的爱意,从不隐瞒,全在他眼睛里。
“您真好。可徐太傅的孙女儿今年已经十五,长得据说也非常漂亮,可作诗,写的字也很好……”
袭明打断她:“再好跟我也没关系,我又不会娶她。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西梦像是被他的话惊到,缩了脖子,又脱开她的手:“皇上您慢慢写,我先去洗个澡。”
“不妨。”她老是挣脱他的手,这让袭明有些不满了,“那我们一起洗。”
说着,也不管西梦同不同意,就扭过头叫人多打点水来。
西梦抵住他,不让他再走:“咱们一起洗?”
袭明看她似乎不太乐意,说出了更令西梦震惊的话:“还洗得少了吗?”说完,就拦腰把她抱起,往寝内走去。
西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被迫趴在他肩上,一时间犹豫着到底是她占了便宜,还是袭明——或者说纪白,占了便宜。
妈呀,这么……这么冷清孤高的一个人,要被她看光光了!
破局(2)
用过午膳,下午要在御书房等徐太傅给他讲学——讲来讲去不过都是一样的内容,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傅的阅历有所不同,附加的观感也有所变化。
只是没想到太傅还没等他把午饭吃完,就在门外请见了。
当年太傅辅佐先皇坐稳江山,摆平了他那几个不安分的叔叔,在先皇弥留之际,竟让他私下里尊称太傅为“亚父”。现在亚父说他没吃午饭就匆匆赶来了,袭明再不乐意见到他,也得让他进来。
果然,他来这么早,就是来挑刺的。
“大殿如此炎热,皇上怎么不用些冰块消暑?”
袭明把自己冰块的份例匀给了西梦,她怕热,一热就吃不下饭。但他食量大,胃口好,冷热都能吃得下饭,有没有冰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但话不能这么说。
“朕想着,民间的百姓也没有……”
“皇上!”太傅跪了下去。
袭明不得不作出一副受惊的样子——“亚父,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