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我被暴君攻略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2(1 / 2)
当年两头挑拨,故意离间,就是他谢不周的手笔。
戚昀将满满一盏冷茶浇到他头上,又掸了下袖口,漫不经心补上一句:
“手滑了。”
谢不周的白衣滚上污渍,拇指擦过眼角茶水,抬起头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比起整天端着温文尔雅面具的谢大人,这样才是孟怀曦曾经熟悉的谢不周。
戚昀拉着孟怀曦坐在谢不周对面。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谢不周扬唇笑了一下,却半分不达眼底。“是我做的没有错。”
“联合前雍旧党,煽动齐州山匪,勾结承恩侯谋逆,这些都没错。”
戚昀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是一个宣示主权的姿态。
孟怀曦听着,忽然道:“我从前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大事能绊住你谢不周的行程?这下倒是想清楚,当年南地的风言风语,各路起兵的由头,全然都你的手笔。”
她说起这话时,却已然很平静。只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谢不周一哂,目光有一瞬间波动。他顶着戚昀恍如实质的眼神,替她满上一杯新茶。
“殿下都知道了,何须来问我。”
孟怀曦接过来也不喝,只把玩着杯子。她这样沉默了很久,忽地抬眼道:
“原因呢?”
谢不周说:“谢家百年族姓,净毁于怀雍一息。”
“我的族人本没有错,却被迫流徙于漳泽荒地。我族百代筹谋,岂因一人生变?”
孟怀曦点点头,脸上笑意尽消了。
他说的这一人或许是她,也或许是她手腕算不得宽和的父皇。
谢氏一族真的无错吗?不然。
她看过当年的卷宗,牵连全国的科举贪腐案,分明就是曾经的谢氏族长、谢不周的叔叔亲自牵头筹谋的。
留下谢家长子,可能因为她,也可能因为帝王的一念之仁。
当年可以全然信任的至交,何时变成这样的呢?孟怀曦说不出来。也或许,打一开始她就看错了人。
她从前想做的事很多,苏狸、苏越、姒玉甚至谢不周都算得是她心腹。
他们曾经想创立一个天衍书院,不拘族氏名姓,不问来路出身,也不只教孔孟经义,算筹技艺三十六般行当,门门都可成科。
可就是这个曾经畅想过的、如同净土的书院,却成了戕害稚子、荼毒百姓的邪道。
这个曾经同行过的、引以为傲的伙伴,更成了刀剑相向的仇敌。
反而处处戒备时时提防的暗探,成了唯一保全她预想的、可以依靠的枕边人。
孟怀曦不知道七年之后他重新拖怀玺下水是为了成全自己的野心,还是其他更不可言说的目的。
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知道了。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有保质期的。
这样不合时宜的旧交,早该被快刀斩去。
“以前总以为你我都是不俗的,原也不过是凡夫俗子。”
人人都有私心,没有例外。
孟怀曦敛起袖子,以茶代酒,在案几上洒出一道弯月的痕迹。
“不送。”
孟怀曦将和田玉制成的茶杯一抛,主动握上戚昀垂下的手掌。她偏头朝他笑了一下,像往常每一回。
“走吧。”
戚昀堂而皇之将她揽入怀中,跨过门槛,在雕花木门关闭前往扫了一眼,张口留下一句无声的宣告。
谢不周垂下眼,手指执壶往酒爵中注水,刚刚他留下的那三个字是:
你输了。
是啊。
谢不周将青铜樽中酒液一饮而尽,惯常上扬的唇线紧绷着。他竟然在这千金难换的美酒中尝出了发涩的味道。
从一开始就默认自己认输了。
*
孟府旧邸也在越城之中,占地还挺好,坐落在越城最繁华的主道上。只是主家都搬走了,只留下两个日常洒扫的老奴。
越城人敬重孟大将军捐躯为国,自发拘着自家爱捣蛋的孩子,几乎无人会到街巷深处叨扰。
这门前便少有人烟,总是有些寥落的。
他们今日没有乘马车,一路步行而来,顺道尝了尝越城街头最地道的小吃。
城北专贩糖水的小巷里卖的砂糖冰雪冷元子当属一绝,只可惜身边的男人不准她贪凉,只堪堪用了半碗。
戚昀手里抱着三四个纸袋,腾不出手。孟怀曦上前敲了敲铜环。
虽然这里往来的人很少,但朱漆大门依旧鲜艳,门口卧着的石狮子也锃亮如新。
守在这里的孟府老人定是尽心打理过的。
孟怀曦漫无目的想着,大门骤然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灰衫打扮的老者,那老奴抬头瞧过,顿时惊喜道:“大小姐?!”
越城只有一个孟府,是不兴族里那一套字辈排行的。孟珍珠来得迟,她从前是府中唯一的小辈,乃当之无愧的孟大小姐。
孟怀曦笑着点点头。
老奴别过身擦了擦眼泪,佝偻着身子要去迎她。
孟怀曦赶忙:“您是府上老人了,不兴这样的礼。”
老奴哎了声,目光停在略略落后几步的戚昀身上。从前大小姐身边,可没有这等才俊啊。
茫然道:“这位是?”
孟怀曦顿了一下,“是……”
戚昀接口道:“姑爷。”
老奴差点喜极而泣:“大小姐招了夫婿回府,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亦能安心了!等来年诞下麟儿,咱们孟府可也算后继有人!”
这就是把他当上门女婿了。
孟怀曦侧头瞧了瞧戚昀,神色古怪起来。长这样的,能是她养的小白脸么?
看着就不像啊!
戚昀并不否认,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面上瞧不出多大的反应,弯起的眼尾却平白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孟怀曦:“……”
上赶着当上门女婿,什么毛病。
第58章 琴曲
与上京中的府邸不同, 此处极具越地特色。
庭间湖沟塘堰星罗密布,整座府苑皆是依水势而建。游廊下石墙爬满粉白藤萝,芭蕉新叶葱茏。
仰止苑是原主的小院, 坐北朝南, 占着孟府风水最好的地段。草木幽深, 山石交映。池塘里养着睡莲半开半合, 花圃中各品相的兰花排列有序。
比她走时还规整了不少。
而拙政园是孟将军与夫人住的地方,离仰止苑不远, 只隔了两道墙。
但与仰止苑的曲径通幽不同,这里独有一派行伍人家的豪迈。山石小景中藏的不是山水绿植,而是一方不大不小的练兵场。
靶子上箭痕和月前没什么区别。
孟怀曦扫了一眼,只觉很亲切。她当初就是在这里捡到被府中下人欺负的孟珍珠,小丫头红着眼据理力争的样子恍然还在眼前。
孟怀曦一边拂来廊间垂下的细柳, 一边偏头问:“刚刚怎么不解释?”
是正常询问的语气。
但她眼角眉梢俱是不加掩饰的揶揄,活像一只摘得葡萄正洋洋得意的小狐狸。
戚昀负手, 好整以暇道:“你是我的,同我是你的,有区别吗?”
孟怀曦想了想,好像真没什么区别。
不对, 什么你的我的, 平白臊得慌。孟怀曦以手作扇,在脸颊边扇了扇。
她从前以为自己就是个脸皮厚的,没曾想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戚昀忽地道:“娘子?”
“……”
孟怀曦整个人骤然熟透了。
戚昀却不肯放过她,长眉轻挑。
“礼尚往来, 阿萤是不是也当改口了?”
孟怀曦张了张口, 差点没被他带偏。
他们现在是未婚夫妻,哪有这么快改口的!
但戚昀过分锐利的脸近在咫尺, 温热的鼻息扫在她脖颈边,平常端肃冷凝的气势变得黏黏糊糊,总叫她有种难以喘息的凝滞感。
“瞧着时候不早了,等整理完东西怕是来不及拜会崔先生,我、我先去了。”
她说着,快走两步穿过廊芜,也没管戚昀,先行溜去了仰止苑。
“松子糖不吃了?”他举起手中纸袋晃了晃,扬声缓道。
“都送你!”
戚昀喉头一滚,站在原地低笑出了声。
小姑娘的背影越跑越远,途中差点一个趔趄,还好扶住了廊柱,只是脚步明显不如平常稳当,想是心绪大动。
他咬了一口松子糖,意有所指般悠悠道:“下一回,可不会这么容易了。”
……
孟家对于他们来说,着实关系过于复杂。戚昀此行是陪着孟怀曦探访故地,也是意在打理旧交遗物。孟将军走得突然,手底下有很多要紧的文牍没来得及移交,许多事都成了无头悬案。
戚昀在孟将军的书架墙边敲了敲机关暗括,暗格应声打开。
而孟怀曦坐在曾经的闺房中,将几个月前匆忙之中没来得及打理的东西整理出来。她此行还有一个目的,是想给原身立一个衣冠冢,打算将人安葬在孟将军夫妇身边。
要立衣冠冢,自然需要原主旧物,再加上她带来的安魂物什,与柳老夫人想带给孟夫人的长命锁等等。
都是些琐碎的小玩意。
悄然间暮霭从窗边爬进来,再是动作迅速也赶不及拜会崔娘子。
孟怀曦叹口气,索性慢慢来,事情总要一件件做的。
诗笺集里压着半阕周邦彦的词,其中三句被少女用朱笔勾描出来,打了好几个圈。
但再多的便没有了。
世家大户讲究含蓄,越是历史底子深厚,越是羞于表达情爱。而崔娘子教导下的原主,是很传统的大家闺秀。
哪怕是咏花说景,在土生土长的贵女眼中,这半阕词都太过露骨大胆。
这样的少女心思只能在诗集中蒙尘。
但孟怀曦是不在乎大胆不大胆的。
她甚至想,在戚昀面前她老是被本能的羞怯左右,总要想法子找回场子。
这个词就不错。
孟怀曦莞尔轻笑,从怀里拿出一方桃粉素绢,捉笔誊写下一行字。
末了,她还嫌不够,从笔架上挑来细毫笔。
彩墨颜料一字排开,孟怀曦细细勾勒,停笔前凝视半晌,灵机一动又画了两笔。
那粉绢上缀着细细的桃花,形似她自己的Q版小人晃着短腿坐在墙上看花。
孟怀曦意犹未尽,本还想画一个小戚昀。奈何版面不允许,只好等下一次有机会再说。
*
暗格中有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军报,但信封上特殊的军漆印又被人为毁去的痕迹。
戚昀眉心微蹙,想必在孟将军亡故之时便有人来找过。
其他的事暂且不提,孟将军手中最要命的是能够号令御前朱雀卫的令牌。
但好在这最重要的朱雀令阴差阳错间落在了阿萤手中,才没至于酿成大祸。
戚昀按了按眉心,放在她那里很好。
这一支本也是培育出来想保护她的,只是这一份礼物从前却未能送出手。
“咚——”
一个不打眼的石团从洞开的户牖里扔进来。
戚昀挑挑眉。
那石块上绑着一方女儿家的绢帕。
很熟悉的纹样。
戚昀扬眉,将包着鹅卵石的绢帕拆开。他眼中宠溺藏也藏不住,手指压在案几上,细细地瞧。
绢上是半阕名声不显的词,少女字却格外飞扬。她写:
“我爱深如你,我心在、个人心里。”
没有署名。
但末尾画着一个坐在墙上看花的小人,像极了他心尖尖上那个小姑娘的缩小版。
戚昀一下子低笑出声,眼眸中乍然冰雪消融,好似万木回春。
这便是他的殿下。
若是真心爱慕一人,她是不会讲究“子宁不嗣音”的矜持,也不会有“只凭纤手,暗抛红豆”的含蓄。
只会说:
我爱深如你。
我心在,个人心里。
他心里熨帖极了,像是浸润在一片温泉中,温暖乍然浸透四肢百骸。
孟怀曦不知何时绕到了案几边坐下,撑着下巴看他:“如何,尧沉哥哥?”
戚昀抬眼凝视她,眼底更见炽热。衣袖带过案上用布条蒙着的长条形物什,万籁俱寂中杂声格外响亮。
“铮——”
琴弦嗡鸣。
他显然想做些其他事,却骤然被这东西打断,眉心紧皱,脸色沉了几分。
孟怀曦抬起头瞧了一眼,只假装没看见。
“我……”
她突然卡了卡,不知道如何去称呼孟家夫妇。最后还是遵从以前的叫法,道:
“我娘从前好琴,这一尾该是她的珍藏。”
“好琴。”
戚昀吁口气,勉强转移注意力。
有的是机会,不必心急。
他背脊直挺,手掌下压,宽袍带风。手指捻过琴弦,初初弹奏几个音,叮咚起伏。
孟怀曦正握着香箸摆弄香炉,这一听便愣了一下。
他弹的是那首凤求凰。
琴声如流水倾泻而出,他修长的手指在七弦中抚弄,漂亮得像是艺术品。
都说以曲观人心,这话不假。
室内很静,没有雨声喧扰,琴曲中透露出的弄琴者的人愈加明显。
孟怀曦放下香箸,镂空金盖叩在莲花样香炉上,淡雅的香雾袅袅腾空。
半阕毕。
戚昀手压琴弦,抬了抬下巴,唤道:“过来。”
他抚琴时和平常不一样,总是稳重不见,轻狂有余。
孟怀曦却觉得这样的他格外迷人。
她从前听说过,那个意外病逝的戚世子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若是他没有经历过这样多的风雨,平安顺遂地在公侯之家长大,打马过长街时,怕也会掷果盈车,俘获一众芳心。
孟怀曦有时候会忍不住想,要是没后来的变故,说不定他会早早上京来,作为异姓王家里的小公子,她那时最是爱闹爱玩,铁定拉着他吃遍上京,玩遍上京。
这样一来,上京就有两个小霸王,说不定还会让她父皇头疼上好一阵。
等到进学的日子,她铁定会想着跟他一块坐,她那时不大爱上课,兴许还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瞎念叨午膳吃什么、晚膳又吃什么。
孟怀曦没忍住噗嗤笑了声,上书房的夫子怕是会遭不住。
“醒神。”戚昀忽道。他声音沉稳,是上位者独有的声线,仿佛万事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