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TXT全集下载_25(1 / 2)
张思远没理,绀青便朝外道:“就说阿郎在更衣,先请汉王到花厅坐。”
通传答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张思远问:“娘子呢?请她过来。”
不等他叫,思夏也得去找他,找他之前,先到晴芳院洗过脸,又换了一套干净衣裳,赶上宝绘回来,又翻出两枝金钗来给她簪上。
做好这些,宝绘看了看,这才想起来没贴花钿,连忙又利索地给她装扮上了。
一通折腾,思夏鼻尖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也顾不上散热,便顶着把团扇去了静风轩,打眼看见张思远正在喝饮子。
他仔细打量着思夏,也不知方才喝得乌梅饮子消了暑还是看见她就心情好,总之,浑身上下松快了而不少。
思夏催道:“阿兄请上座。”
一会儿开席了,外头必定闹哄哄地给他庆生,之后仆婢们也得过来祝祷,她还是提前些好,安安静静地给他送祝福。
张思远嫌她没规矩时是真着急,看她有规矩时又想笑。转身在正位上坐定,眼前的小美人已盈盈下拜:“给郧公拜寿了,恭祝郧公青春浩荡,福祚绵长。”
张思远点了个头:“多谢你了,快起来吧。”
思夏不善饮酒,但今日以饮子代酒,敬了他一杯,笑道:“宾客都快到齐了,阿兄快请入席吧。”
张思远看她忙前忙后,心下感激,但是一转脸又没正形了:“我还没收到你的礼物呢!”
思夏笑道:“礼物就在前头,阿兄快请吧。”
外客在,思夏不便与张思远同行,说到底,她还是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她的存在,尤其是担心旁人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这便要回屋再换回简单的衣衫。
然而,一个通传匆匆跑过来,那人慌里慌张地施了个礼:“阿郎,有人吃醉了酒,冲……将……”他语无伦次了。
思夏大步上前,看通传张了几次嘴也没说明白事,便急了:“到底怎么了,你快说!”
那通传被思夏的疾言令色吓得口齿伶俐了:“有人吃醉了酒,冲撞了冯小娘子。”
思夏只觉牙齿在“咯咯吱吱”地打颤,随即反应过来:“宴席还没开,酒还未上,只有饮子,怎么就有人吃醉了酒?”
通传连连躬身:“是、是宅子里的人。”
张思远当即厉声道:“放肆!”
通传被吓到双腿发软,噗通跪在地上:“奴绝不敢扯谎,大约是今日客多,宅子里的人又都在忙碌,他贪嘴才去吃的……李总管已着人看住了他,又请冯小娘子去花厅后的小院坐着,这才让奴来回禀阿郎和娘子。”
“管好你的嘴!”张思远道。
通传连连称喏。
思夏越发不可思议,她知道饮酒会误事,所以宅子里的仆婢均是不善饮酒或者根本不饮酒之辈,怎会有人突然去吃酒?就算他吃醉了酒,可冯素素和她的婢女都有功夫在身,怎会让人冲撞了?
思夏拽住绀青,低低吩咐:“事关冯小娘子和阿兄的清誉,马虎不得,你亲自带人去守着府门,只许人进,不许人出。还有,如果赵先生来了,把此事告知他,就说我找他,给冯小娘子看看是否吓到了。”
不待绀青答应,思夏又道:“才刚听说,冯家郎君有事未到,如今尚在卫所,你也着人去请,让他务必尽快赶过来。”
绀青答应了一声,跑着去做事了。
思夏边抬手拔揭花钿边纷纷宝绘:“快去给我找件圆领袍。”
张思远已经从花厅正门进去见宾客了,思夏则换了圆领袍,又重新梳了简单发型,还描粗了眉毛,之后从花厅后门进,直接拐去花厅内间。
内间和外间隔着一个过道,里面已经坐满了穿金戴玉的女眷。这里的女眷不多,只有七八个,然而,这七八个已经分成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猜测着什么了。
思夏叉手行了个礼,笑道:“诸位娘子说了许多话,该是口渴了。郧公素来爱喝饮子,膳房的人便制了几种与外头口味不同的饮子,借这个机会,请诸位娘子品尝。”
说罢,拍了拍手。随后便有几个婢女端着饮子上来了。那几个女眷是随着夫婿来此的,也不知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聪明的人见这郧国公府的人有意堵嘴,便笑着道了声谢,慢慢缀饮起来。
思夏留了自己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在这里张罗事,之后便去寻冯素素。
出了这种事,思夏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蹑手蹑脚走过去,犹豫着问:“素素……素素,你还好吗?”
冯素素不言语。
反而是墨玉飞快地道:“原是我家小娘子说屋子里热,要到外头的树荫下乘凉,口渴了便让我去取饮子。再回去时,有个人歪歪扭扭地朝我家小娘子走过来。其实没到跟前,但他后头还跟着个人,忽地大叫起来,又跑去找贵府的李总管,这才让其他人知道了。外头皆是男客,家中郎君也没到,我家小娘子不好出去解释,万一再添了乱就不好了。”
思夏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近来冯时瑛来过郧国公府数次,将冯素素给张思远的烦忧说明了。
冯素素年岁渐长,那汉王表露出来的心思就越明显。汉王曾故意在冯扬志与友人闲游时出现,将话头引到了要求娶冯素素的事情上。
冯扬志在官场混迹多年,怎会不知这里头的利害关系。汉王想娶自己的女儿,不过是看他是圣人的亲军将领,受圣人宠信。正因是圣人的亲军将领,所以他才该清清白白,只忠于圣人一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当汉王说要求娶冯素素时,冯扬志直说小女资质鄙陋,不敢配天潢贵胄。
因这事,冯扬志想尽快将宝贝女儿嫁出去。
去年冯素素在郧国公府摔坏了腿脚,赵医正亲自照看了小一个月,又因冯母一向体弱,赵医正去冯家的次数便多了。前阵子冯素素过生辰,冯父冯母还特意请他来赴女儿的生辰宴。
国朝民风开放,虽说有妇科圣手或者女医,但男医者给女患者问诊看病时不设障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偏偏冯扬志把这事看成了大事——他幺女的脚伤正是赵医正给看的,连脚带膝都看全了。那真是了不得了。
冯扬志悄悄着人去户部打听赵医正的户籍,把这人摸了个清清楚楚。此人年二十五,蒲州人,家中世代行医,唯他离家入京进了太医署,成了一名医官。
虽是从九品,但得太后器重,那也是极好的。
国朝有寒门学子入朝为官之事,然而重门第之风依旧盛行。冯家世代簪缨,可谓高门大户,让宝贝女儿配一个小小医正,冯家人的心中未免有些不大高兴。然而形势所迫,且赵医正样貌端正,举止有礼,有一身医术在身,冯家人也没再多说什么。
冯扬志也知道冯素素常来郧国公府,更引了闲言碎语。但这闲言碎语已经有了,便就此圆场才好。
冯时瑛过来说这事,正和张思远之意。恰好思夏说要借这个机会给汉王换一份大礼,所以就等他过生辰这日,既成全了冯素素和赵医正,又解了冯家困境,还能让张思远耳根清净,他当然乐意做。
原本想等赵医正来了,将他和冯素素请到花园。趁这时再引了汉王过去,让他看个清楚明白。如果他上前去阻,这事便会闹大,闹到圣人跟前,圣人会想个最简单直接的法子,给赵医正和冯素素赐婚,既保住了皇家脸面,又破了汉王要拉拢冯家的心思。
如果他没立刻去阻,那就直接当着宾客的面说这两人早已生了情愫。反正冯素素常来郧国公府,反正赵医正也常来郧国公府,而冯时瑛也在,众人心里明白的同时,也不会乱说闲话。
可是,万事俱备,东风没吹。
不仅东风没吹,郧国公府的家仆在宾客咸聚时,还做了荒唐事。
思夏握住冯素素的手,郑重其事地道:“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这时外间止了声音,竟是张思远才露面:“诸位拨冗而至,某谢过了。”
下一句是:“李翁,怎么好叫贵客等这么久,这便开宴吧。”
李增刚答应了一声,宾客之中便有人问:“张郧公,贵府家仆冲撞冯家小娘子,这事要怎么说?”
第五十六章
张思远打眼望去,说话的人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肖崇。
早在上元夜,思夏与冯素素外出观灯后去古记切脍店那次,便遇见过嚣张的肖崇。
肖崇此人学识不佳,在国子监时是先生们头疼的对象,不用戒尺打他,他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用戒尺打他,他也不长记性。不论是进士还是明经,亦或是其他科目,肖崇均是屡试不第,但因父亲任职中书侍郎,靠荫封混了个官儿,如今任从八品大理寺评事。
肖崇和同学之中的佼佼者、已经是从六品侍御史且受圣人器重的秦仲舒相比,他矮了一大截。
因肖崇父亲在中书省为官,为中书令马首是瞻。张思远自然知道他和谁一条心,是以,根本就没下帖请他过来,他能进来,想必是靠脸和李增说了不少好话。
既然他来了,又是打着给张思远庆生的名头来的,便不能赶他走。张思远也不恼,只道:“肖评事亲眼所见?”
肖崇道:“只是听说了此事而已,不知滥觞在哪儿?”又朝在场的人问,“方才诸位也都听见了吧?”
经他一问,来客或两两相看,或小声议论。
程弘刚到,尚不知何故,面容寡淡地看着肖崇,又抬眼看着张思远,见他眉头紧锁,额上有汗,不由替他担心起来。
秦仲舒不笑也似笑,只端着乌梅饮子,用手摩挲着碗沿。
在场之人没人表态,肖崇便朝李增道:“这位……总管?方才贵府发生了何事,您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张思远方才在外头站了站,好些了才进来,此刻又觉气息不顺了,也不知近来怎么了,这样子像是回到了五年前四肢无力的样子。他撑着力气道:“肖评事所言,大家都听见了——张某家中之人冲撞了冯家小娘子。”
李增头大了,豆大的汗珠往下淌,这是他的失误,让那几个人去抬酒,谁成想有人嘴馋喝醉了,更有一人去找那个喝醉的人,中途便大喊大叫,让来客听到了。他当即让人捂住了那人的嘴。
这种场合,宾客已经进来了,又不乏高门,且到了开宴之时,他不得让张思远露面,否则以他的身份也镇不住这些客人。
肖崇听后一愣,连连解释:“张郧公,这话不是某说的,是某听到后再说出来的。”说完之后,他发现上了张思远的套,又解释,“某……”
秦仲舒已打断他:“肖评事,今日虽是为郧公庆生,可在坐的都是官儿。有些话不能乱说,否则某没带耳朵和眼睛,别人也带了耳朵和眼睛。”
言下之意,你别没事找事,否则御史台的折子可不是吃素的。
肖崇一听,先是愣了愣,之后继续道:“冯小娘子常来郧公府上,今日郧公生辰,她也一定来了,不如请她出来,看看是否有此事。”
李增叉手道:“这位官人说笑了,冯小娘子是女眷,在女宾席上坐着,怎好道这里来。——家中之人说出这种话来,既扰了客又闹了误会,实属不该,李某已着人去罚了。各位客请入席吧。”
李增这话说得妥帖,肖崇再多话便是别扰客制造误会了。
可场面却一度胶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耗时颇多,竟是抓着这事不放了。
张思远本就不舒服,被这群人一吵,更加烦躁,抬手揉了揉额,之后朝汉王道:“今日六大王肯赏脸过来,臣谢过了。只是,臣这里出了些事,想来这饭菜还要再等等,如此,还请六大王宽宥。”
这一句话扔给汉王,他当真为难了。他点头说你忙吧,便是纵容了这事的发展,让这在场的大小官员看了笑话;他摇头说你别忙了,便是插手了别人家的事务。
他琢磨了琢磨,只道:“今日孤与诸位都是客,听主人的就是了。”
张思远“嗯”了一声,“嗯”完他顿觉浑身无力,就用手撑住了一张条案。李增要扶他,却被他一个拒绝的眼神钉在了当场。
这时思夏的脚跨进了花厅,宾客皆已入座,厅内几口瓷缸中的冰尚在冒着冷气,香炉中散出的缕缕沉香,张思远立着一旁,有气无力却站得笔直。
那一刻,思夏的心就狠狠抽痛了。原想着他前几日见好了,这几日会更好,便下了帖子,谁知他这几日竟比前几日的精神还差,可帖子已经发下去了,且答应了冯家的事,不得不完成。
然而,让他遭了罪。
思夏攥了攥拳,闷头走至张思远跟前,躬身一拜,递上了一张纸,又大声道:“阿郎,门房说已经收到了数封匿名信,想来又是那些小娘子们的心思,进不来门,只能悄悄递信了。”
宾客一听这话,竟是齐齐笑了。说到男女之事,不论年岁大小,纷纷好奇。
思夏趁众人哄笑时,赶紧拆开了信,生怕张思远看不到似的,就要贴到他脸上了。
张思远看着纸上的字蹙了蹙眉,之后怒道:“放肆,当着这么多客,怎能胡言乱语,还不退下!”
思夏慌张地失了个礼,转身退了出去。
众人的焦点转到了京城小娘子们心仪张思远的话题上,儿张家家仆冲撞冯小娘子这茬就被抛到了脑后。
思夏靠在花厅外的墙上,她迅速将那张写着“拖延、等我”的纸揉皱了塞进了袖管。
这时杨璋领着赵医正来了。
思夏稳了稳心神,冲赵医正道:“冯小娘子无事,只是有个人要劳烦先生给看看。”
思夏去看过那个喝醉酒的人,外衫上都是酒,且他不像是喝醉了酒晕过去的。而那个大喊大叫的人已经被李增下令塞了嘴,捆在一根柱子上。
赵医正明白了。可惜今日出门来为张思远庆生,他没带药箱,动作会慢些。
这么一说,得老半天才能醒了。思夏急得乱转,忽朝杨璋道:“敢问杨公,可有……迷药?”
杨璋问:“娘子要多少?”
思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