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1982》TXT全集下载_7(1 / 2)
“快到站了,小兄弟,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和我干?”马绍宏最后看了看陈永安。
“不了不了,我来南方是准备待在这边见见世面,明天还得回家继续准备高考。”陈永安再次摆了摆手。
最后一顿午饭,陈永安取出杜青玉准备的炒面。小心翼翼地舀出两大勺,用热水冲了一大碗,筷子搅拌均匀,香味扑面而来。
“再来一点。”陈永安看了看马绍宏。
“不了,你吃吧,这东西吃多了火大。”
火车在傍晚时分进了站,听马绍宏说,后面还有坐大巴过边防。两人一直坐在火车站广场等待,不时有鬼头鬼脑的人过来凑近乎,都被马绍宏一一打发走。
中午吃了一大碗炒面确实上火,陈永安仰着头喝完水壶里的最后一滴水。
“吃炒面口渴了吧。”马绍宏打开行李箱,从自己的行李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陈永安,“喝吧,这可是香江进口的稀罕玩意。”
“是吗?谢谢。”
陈永安看着塑料瓶也十分稀罕,不疑有它,打开瓶盖就将水往喉咙里灌。
“咕嘟……咕嘟……”
高一玮放下空空而已的茶杯,又打了个嗝,大喊一声:“爽。”
陈许皱了皱鼻子,看了看周围,靠近的几位全部表情严肃,屏住呼吸:“你是不是又在放屁?”
“我已经很控制了,都没出响。”高一玮委屈说。
“麻烦你下次不要控制,让我先有个心理准备。”
似乎是一个滑稽的笑点,旁边的几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说着,肩上头上散落着雪花的徐广峰推门进了图书室:“陈许,你的论文有回信了。”
“这么快?”
陈许有些惊喜,他接过徐广峰递过来的一个大的厚厚的信封,用剪刀裁开。
信封里面一份样刊、一张文章录用通知还有一张面值五十二元三角三分的汇款单。
《一种偏微分方程在经济史当中的研究——以安城历史上商品物价变动为例》无论如何都堪当不了封面文章的,在杂志的倒数第二篇凑数。
“编者按”一针见血地指出文章数据不够,结论存疑,唯一有新意的是数学工具在经济史当中的引用,但是如果复制使用,依然要面临历史上大量残缺数据的整理清洗工作。
简而言之,就是目前的状况下有些鸡肋,取之无用,弃之可惜。
陈许一度怀疑,可能是现在可供发表的论文太少了,所以才会发表的这么快,而不是什么质量过硬的缘故。
他也并不失望,将杂志递给好奇围观的陆大有、杜成松,独自在灯光下抖了抖汇款单,这可是他爸一个多月的工资。
第一笔私房钱get!
“厉害。”高一玮要过杂志翻了翻,“字我都认识,加起来就看不懂了。”
陈许并不想在这方向引起太多的注意,特意嘱咐小组成员保持低调。
第二天,在学校里早已拥有特权的陈许又翘了课,直奔陈彦章录用通知,又拎着陈贤特意让许媛蒸好的一大口袋菱角茎肉馅包子以及大伯家里送过来的三十多颗鸡蛋。
办公室里火炉烧得暖暖的,陈彦中将陈许迎进了门。
“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陈彦中有些不高兴,“别人看见了怕是会觉得我收了好处才关照你的。”
“别人的嘴是怎么都堵不住的。”陈许笑着说,“而且,这次来是特地来向您拜师的。”
“之前一直没提,是觉得自己也没有太拿得出手的成绩。这次论文一下来,就急冲冲准备一些拜师礼过来了。”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之前一直碍于面子不好主动提及,这下就说到陈彦中的心坎里,“这个包子我就收下了,以后当早餐吃,里面什么馅的?”
“菱角茎肉馅的。”
“加了冻猪皮了吗?”
“加了。油也是现熬的猪油。”
“那个,陈许。我桌子后面有一个小锅拿过来,先蒸两个包子给我尝一尝。”陈彦中指派着陈许,“我在外地从未吃过这种包子,唯二两次都是在你爷爷家吃的,你爷爷也是抠门,后来蒸包子就再也没和我客气过。”
“还有这种事?我下次让我妈继续蒸。”陈许照着指示拿了锅,添了水,蒸上包子。
包子蒸上了,开始谈论正事。
“陈许,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上限如何,但是你对经济的敏感程度不论是宏观还是微观我生平仅见。你拜我做老师,我是非常高兴的。”陈彦中坐在沙发上端着空杯子让陈许续了热水,“在此之前,我有必要跟你说说你的师兄们,我这辈子不算大学里教的学生,嫡系的包括徐广峰在内有五个。”
“你大师兄、二师兄都在国外,暂时还没有消息。你三师兄为了保护我走得早,四师兄现在在工经所,等你九月份正式上学之后,和广峰两个人一起去拜访下……”
陈彦中又回忆起曾经的很多趣事,一时之间滔滔不绝。
“对了。”陈彦中看了看桌上的样刊,笑着说,“前两天我的老同学打电话给我,北大今年加分面试的时间和研究生面试放在一起,下个月你要和广峰两个一起去北京。”
“面试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陈许乍听这个消息,却并不紧张。
“你的水平,正常发挥,不用准备。”包子热了,陈彦中拿了一个,边吃边说,“我本来想让你带些土特产荷叶茶过去给我那些老朋友尝一尝,现在想想都是去年的旧茶,还是算了,等你九月一日正式开学再说吧。”
陈许点头称是,又挠了挠头:“拜师要不要磕头什么的?”
陈彦中哈哈大笑:“那就算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正式成为我陈彦中的关门弟子了。”
第22章 进京
得知即将要和徐广峰前往首都面试,陈许心中丝毫不慌,反而稳得一批,默默盘算着学习小组的现状。
数学的所有框架和一些精华习题都已经梳理油印了出来。学习小组里人手一份,像陆大有、沈长河这些本就是理工科强项的精益求精,趋于完善,而本来显得弱势的杜青玉、杜成松则更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这个年代还没有葛军,高考的竞争态势也没有到要用偏题怪题来区分能力的程度。陈许觉得这一方向的工作差不多都做完了,他自己则成了一个人型解答机器,平日里这一方面的主要工作就是回答各种疑难问题。
英语方向其实算是下一个阶段突击的重点,其实大家在陈许眼中都不太行,教学资源有限,交流环境有限,硬是要矮子里拔高个,就是卞千秋,发音意外的标准,词汇量也更多一些。
陈许精心准备了一些作文模板,但是不到最后一个月,他不想拿出来,怕组员产生惰性,忽视这一课。
思量再三,陈许开始抄《新概念英语》。语言学课,只要你敢花心思去背诵,就不至于会拖后腿。《新概念英语》可以说是行销几十年的经典背诵材料,但凡谁能把整本书背下来的,英语这门课都绝不会低。
《Puma at large》……
语文方向作文只能靠杜成松和徐广峰两位老哥,陈许只能在常见错别字和诗词鉴赏、阅读理解上提供模板答案的支持。
这种支持得到了同班几位男生的热烈欢迎,就是徐广峰脸色像是得了便秘:“这答案也不能说错,但是硬说是对的,我的语文素养不允许。”
不过语文这一块暂时来说,提升的性价比太低,没人去苛求什么。
至于其他的一些小科,基本和三大主科差不多。说到底,就是方法论和背诵强记的配比结合。陈许能支持的各式框架例题也写的七七八八,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政治,这是陈许唯一一门需要听各位指导的科目,惨遭各位老师蹂躏。
自从陈永安走了之后,杜青玉更刻苦了,虽然平日里不在图书馆里自习,但是每次周末她顶着个黑眼圈过来参加陈许的测验,大家都能看到她的进步。
陈许大概能猜到原因,也乐得她能如此。本来还像温室一样的学习小组突然多了一条鲶鱼,搅得小组成员人心思变。陆大有、沈长河两个渔家子弟奋力追赶,就连最咸鱼没有存在感的王安全也受环境影响,开始努力学习,这么下去,说不定能走个大专。
此外,小组成员里陈许最不熟悉的要数卞千秋,最担心的要数高一玮,他们还是表兄妹。
但是卞千秋超乎预料,陈许万万没想到她是个学霸,而且不是那种刻苦学习需要题海战术的学霸,而是那种不需要刻苦努力题海战术一点就通下一刻就能举一反三的学霸。
鬼知道她为什么一直在乡下上学。
本来就震惊的陈许后来又从高一玮那里听到一句话:“我表妹今年才十五岁,中学时候跳了两级。”
难怪长得这么水灵……呸,这么年轻!
陈许再次细问,才知道卞千秋家庭成分不够好,上面有压力,至今没有回城,但是父母都是高知,遗传智商和从小的学术训练师承正宗。
“那她爸她妈呢?”
“在乡下当小学老师,本来千秋完全不需要来安城的,主要还是缺少辅导资料。”
“不对呀,那你们家怎么不受影响?”陈许继续问。
“咋不影响,不影响我爸能在安城待这么多年?不影响我能跟你当兄弟?”高一玮不屑道。
家贫,告辞!陈许陷入深深无语之中。
陈许去首都面试,正好会错开期末考试。提前去找王校长报备,王校长非常不舍,但得知陈许是去北大拿加分,立马就乐意了。
“多带些钱,那几天营养可不能省。”
“学校资助吗?”
“考虑考虑。”王校长尴尬地说,匆匆将陈许打发走。
然后一直到陈许离开,都没有再见过王校长,也没有听到下文。
……
陈永安挣扎张开双眼,头疼的快要裂开一样。
“醒了?来喝口水吧。”眼前不断晃动的虚影终于变得清晰,是大门牙。他手里还端着一碗水。
陈永安歪头打量了一下,这是一间民房,道具陈设倒是和自己家里差不多。窗户外是大批的农田,一只大水牛趴在地上不断用尾巴抽打身子,水田之中不断传来蛙叫声。
“我怎么会在这?你怎么会在这?”陈永安疑惑问道。
“算你命不好,碰上了马四眼。”大门牙将水放到陈永安手中,“那马四眼贼着呢,刚出门的难免中招。”
陈永安一摸衣服,惊道:“我棉袄呢?”
“被扒了,你的边防证应该也没了。”大门牙说,“你说你大热天的,出那么多汗,身上都臭了,棉袄都舍不得脱,不是找着被人偷吗?”
陈永安再向下看,松了一口去,好在棉裤还在。但是想到棉袄、边防证和车上马绍宏的谆谆教导,心里又是一阵难受。
“大家都算同乡,他为什么要骗我?”
“不骗老乡,还能骗谁,大家提防心都那么高。”大门牙难得一脸正经,“前几天我才知道,我进局子就是马四眼的功劳,嫌我电子表卖的便宜,挡了他发财的道。”
“那你怎么不找他麻烦,还对他点头哈腰的?”
“那没办法,他深城、苏北几十号兄弟,我怎么敢找他麻烦。”
“这是哪里?”陈永安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看了看四周。
“借住的农家民房,本来今天就要入关的,你这个样子,只能等到明天了。”
“我边防证都没了,还怎么入关。”陈永安神色又是一阵暗淡。
“这个你大可放心,蛇有蛇行,鼠有鼠道,活人不会让尿给憋死。”
……
一个月之后,春节之前,还有几天便是期末考试。
陈许不出所料放弃参加,和徐广峰两人悄悄地抵达了首都。
此时首都银装素裹,天地之间一片白色,路边没有半点绿色的树上托着沉甸甸的冰凌。风一吹过,冰凌纷纷脱落,砸在地上,碎冰一片。
两人拿着介绍信找了一间五道口附近的招待所,接下来十来天的时间,他们都要在这里度过。
徐广峰第三天就要开始笔试,陈许的面试还要到第六天。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附近农家的鸡就开始打鸣。徐广峰早早起来温书看报,陈许打着哈欠,慢悠悠地穿上棉袄,北方的暖气实在是太爽了。
他和徐广峰说了一声,也拿着自己随身带来的厚厚一沓稿纸出了门。
除了面试之外,陈许时间非常紧张,他要在这十来天把自己的稿子给推销出去。
嘿,好家伙!
失策了,往公交站台一站陈许就意识到不对,乌压压挤满了人,下意识想往旁边挪一挪,旁边的道路上又是一团乌压压的自行车。
怎么办?继续挤着呗!
这时候的北京公交还是那种两厢柴油车,大冬天的需要提前温缸,有的时候公交车司机起迟了,为了赶时间,就会出现“甩站”的情况。
可巧,陈许这来首都头一次就碰到俩,他倒是无所谓,身边那些单位里上班的铁定迟到了。
“赶着投胎呢!一投还投俩。”
“那得祝他们是同母异父的双胞胎了……”
终于上了公交车,车里又开始推推嚷嚷,沙丁鱼罐头像是关着一条活鱼,整个身子跟着晃荡。一个大爷一个不稳,直接扑在了售票员怀里。
好家伙,又开始了!
“推推推,赶着投胎呢?”售票员还来不及站稳,直接开口骂道。
“嘿……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嘴里叼一袜子。”
咦,有那味了……
终于下了公交,三拐两拐到了《人民文学》所在地,陈许顺利进入大楼,又三拐两拐找到了《人民文学》编辑部。
嘿,门口杵着六七个,有穿戴整齐的,又不修边际的……唯一相同的就是各个手里都拿着稿纸。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你好,你也是来投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