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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役》TXT全集下载_4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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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宫前的大理石喷泉中一排排错落摆放的瓷杯中溅起涟漪,白色的蔷薇上的雨水掉落在水池之中。

顺着神女雕像没有瞳孔的眼中落下的雨如同一痕泪水。

大雨将整座城市倾落。

“皇轩烬!”维希佩尔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嘶吼着如同绝望而疯狂的暴君。

那个男人有着君临天下的高傲,有着叱咤风云的强大,可他却如同一无所有的亡徒般绝望。

我给你所有我能给你的,给你我所有的温柔也给你我所有的痛苦,给你我所有的强大也给你。我所有的脆弱和绝望,可我终究没有任何能将你留下。

“小凰鸟……不要,我……求你,回来。”

“小凰鸟,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那个少年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他一回头便再也无法拒绝维希佩尔,他是他灵魂中铭刻的伤痕和印记。

不可能了,维希佩尔,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

他以前太小,不相信命运弄人这句话,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命运就是神在暗中结下的那个网,等着那些如同飞蛾一样无知愚昧天真可怜的凡人撞上那个网。

从此你越是挣扎便越是深陷。他想起司天命对他说过,神最爱玩弄的把戏不是让你永远得不到,而是让你得到了又失去。

他在那时想那又如何,我宁可得到又失去也好过永远得不到。

而现在他才明白,当神拿走他的馈赠时,究竟会有多心痛,痛的让他近乎无法呼吸。

第91章 魂兮归来

Chapte□□魂兮归来

湛湛江水兮, 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兮归来, 哀江南。

01

黄昏,太一号。

司雪柔在案前自斟自酌地饮着酒, 一身红衣在黄花梨木的地板上铺开如同江南繁华盛开的八百里桃花。

那双桃花剪水一样的眼睛看向遥远的迷雾远方,就是看着寂渺虚无处也像是含着三分情一样。

她端起酒杯,声音喑哑地问身旁的司天命, “子尘去了多久了。”

她仍旧看着天与海的尽头,缓缓将杯中的酒饮尽。

“应该快回来了。”司天命说,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惊到什么一样。

司雪柔半垂着眼, 那双眼漂亮得像是桃花零落一般,慵懒随意却又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嚣张。

她玩着手上空掉的酒杯。

“等我死了就把我葬在九山, 我不要被葬在亚瑟和伐纳的领土上, 但我没能居然把解药给了杀害我夫君的人,我也没有脸面被葬在东煌的领土上。”

司天命抬起头看着仍旧随意玩着酒杯的司雪柔,他张口像是要说些什么, 但到最后只是缓缓闭上眼点了点头,说:“好。”

“你以前总说什么天道无常,我以前从来不信的。”司雪柔摇了摇手上的酒瓶,或许是喝多了酒, 眼神少有的带上了几分迷茫,雾蒙蒙的像是江南的烟雨。

“那你现在信了?”

“不信!”司雪柔摇了摇头,她勾着好看的嘴角笑了笑:“天道无常, 可人心更无常。”

司天命低着头笑了一下,“是啊。”

“最后一杯了。”司雪柔举起了酒杯,对着阳光看了看,那杯酒的颜色却红得异常,红得像是鲜血。

妃雪酒——鲜血染红了八百里江南的桃花,桃花覆雪皆成妃色,于是我也只好取八百里桃花酿酒。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她还记得那天,黄昏将尽,江南的天际如若鲜血染成,她的昼郎负剑倒在十里的桃花中,鲜血将桃花染成妃色。

酿血为酒,桃花为魂。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场桃花覆雪中呆愣地看着她的傻小子,身披白色锦袍,恭敬地拿着扇子,昏黄的灯光照亮零落的桃花和雪。

——姑娘,可是你遗落的锦扇。

……

……

当年初为皇轩家主的皇轩昼奉命攻打蜀地司家。

可皇轩昼他没心情参加那些接风宴,一个人拎着酒跑到了蜀地的桃花林里自斟自酌。

明明已经初春,桃花已开,但蜀地的太守说这里天气怪得很,竟然又开始渐冷,再下场雪也是有可能。

他说桃花已开又怎么可能落雪,日暮时却果然开始下上了一层薄雪。

桃花覆雪,如若胭脂染。

他把酒扔在了这里,回去找了裘衣和灯笼准备好好在这看看这场少见的桃花雪。

可当他再回到这片桃花林里,酒却被喝了大半,有一壶直接被拿走了,酒壶旁遗落了一把锦扇。

扇子上坠着红绫软玉,衬着白雪红得近乎明艳。

错乱的桃花,无尽的暮色,零落的白雪。

白衣的少年挑着十四竹骨灯笼,将身侧的桃花枝拂开,妃色的桃花落在白雪上被灯笼照亮。他看到雪上留下的脚印,再走几步却又消失不见。

而那个红衣的少女就在这场桃花雪中在另一个角落里微醺着拎着手上的萤灯,自顾自看着雪,看着桃花。

一个无心,随意走落。一个有意,默然相寻。

夜暮的桃花林中他们擦肩而过,雪落无声。

皇轩昼挑着灯笼,桃花枝上挂着一条红色的绫带。而红衣的少女只顾着看雪看桃花,只顾饮着手上的酒。

兜兜转转,千转百回。

可有些相遇是注定的。

——“姑娘,可是你遗落的锦扇?”

那场桃花雪中的白衣少年突然将扇子递到了司雪柔面前。后来司雪柔笑他这句话说得像是戏文里面的,可有些话总是已然在心底预演了千遍才被说出来的。

少女拎着手上的酒壶,醉的不轻,看着面前白衣的少年说:“你谁?”

“姑娘手上这杯酒,是我的。”皇轩昼说。

少女连忙护住手上的酒,“不会给你的!”

“当然不会,只是这个扇子是姑娘的吗?”

少女皱了皱眉看了看皇轩昼手上的扇子,刚想去拿然后摆了摆手,“算是酒钱吧!”

这样总不会和我抢酒了吧。

“姑娘,可是你遗落的锦扇?”

真像是戏文里的一句话啊,可惜他们终不是才子佳人。

她还记得那晚她拉着那个白衣的少年去看桃花覆雪,他说司家有个用枪的红衣小将,想是司家公子司天命。

她想她弟弟一身病弱怎么可能是他。

后来他说他要奉命争讨司家,她一身红衣奔赴,劝他不要去。

可他终究还是去了,她还记得他在战场上看到她时那近乎呆愣的眼神,他被她挑落下马,可枪尖离他的喉颈只有分毫时,他居然笑了,一袭黑衣,头戴玄色额带。

后来皇轩家撤离蜀地。可那个男人离开前夜却一骑白马,夜闯司家。

——我看桃花开的正好,想带来给你。

他说,天道无常,你我或许真的有缘无分吧。然后落寞地骑着那匹白马离开。

司雪柔像是失神一样缓缓站了起来,红衣覆落,她手上端着那杯红得异常的妃雪酒。

“家母?”旁边的的侍女也像是意识到不对了,全都紧张地看着司雪柔。

“家母?”

司雪柔却近乎痴痴地笑了起来,海风将她身上的红衣吹起,仿佛世外的仙子。

巨船在辽阔的海域上缓缓行驶,而红衣的女人仿佛在甲板上起舞一样,美得勾魂夺魄,

那些侍女全都惊慌地想要抢下司雪柔手上的酒,却被她全部推开。

“不要和我抢!”她近乎疯癫地大笑着,“不要和我抢……我只有这一杯了。”

她的红衣在甲板上散开,如同起舞一样躲避着那些侍女的纠缠,死死护住手上那杯红如鲜血的妃雪酒。

白色素裙粉色长绫的侍女们全都惊慌地看着那个疯癫却美貌的女人,身上的衣衫凌乱。

说什么有缘无分啊,说什么天道无常啊。她记得那天她抢了他爹最好的一匹枣红马,策马下山去追那个一脸落寞的傻小子。

桃花零落,沾上皇轩昼身上的一袭白衣,可他却无心赏花,只是信马由缰着。

那红衣的女子策着枣红骏马穿花而过,马蹄踏过百里的桃花,红纱似云霞。

“喂!你可是江南皇轩家的皇轩昼?”少女半抬着下巴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高傲说。

皇轩昼愣愣地看着竟然追到他前面的红衣少女,“是。”

“司家有位小姐,至今未曾婚娶,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那口气不像询问倒像是逼婚,司雪柔牵着马缰,枣红马究竟是第一天骑有些不驯服地挣着。

“她待如何?”皇轩昼问。

“年方二八,貌美如花。就算江南恐怕都没有比她漂亮的。”

“如此都没有人娶她,怕是刁蛮无比,骄纵任性得很吧。”皇轩昼轻笑了一下,看着面前的少女。

“是又如何?”

“既然如此我就为民除害,收了她吧。”

“可她刁蛮无比,骄纵任性得很。”

皇轩昼近乎痴痴地看着那个红衣的女子,“那又如何,往后我宠着就是。”

司天命坐在原地看着司雪柔推开那些抢着她手上妃雪酒的侍女,她踩在自己的红纱裙摆上,疯癫却不减美貌。

他勘测阴阳,卜算天命,可这世间总有太多事是无法算尽的。看破了又如何,他们终究不过是被困于网中的飞蛾。

他一身月白色长衫,眉眼之间居然有了几分落寞和无奈。算天命的人最是寿短,因为他们明知了一切,却又无可奈何。他们意图逆天命,可终究天命不可逆。

那些侍女哭喊着司雪柔,“家母,不要!”

“家母,不要啊!”

甲板上的侍女一个个都哭成了泪人,只有司雪柔一个近乎癫狂地笑着,红衣倾城,裙角漫过海风。

她缓缓饮下那杯酒。

她想她当年只带着一腔孤勇,纵马江南,拦下了那个离去的白衣少年。

可后来,她好像反倒没了那份勇气。

她一直觉得这一生漫长,有些话可以以后说。

可到最后那些话还是没有说出。

她最后得到了什么呢?

十余年的时间就这么错付了,她对那个男人置气,可到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

到最后那个男人系上玄色额带的时候她仍旧在想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她就告诉他好了。

可那些没有说出的话终究永远不会有人听到了。

她的嘴角带着笑意,司天命一直说皇轩昼上辈子是欠了她的才会娶了这么刁蛮骄纵她。

现在呢?谁欠谁,谁纠缠谁?这世间的债又怎能算清?别算清了,就这样吧,来世继续纠缠,谁也不提欠谁。

我以你的血酿成了酒,我饮下了那杯酒。是否也能饮下你的爱恨。

“家母!不要!”

“家母!!”她又看见了,看见八百里的桃花开遍,她穿着一身嫁衣从马车里挑开车帘,看着马车前策马而行一身红色婚袍的皇轩昼。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02

海上的鸣笛声遥远而不真切,在迷雾中如同悲鸣。

太一号缓缓行驶在辽阔的海域中。

子尘跪在了司雪柔的棺椁前。

当他回到船上,他就看到了哪个女人饮下了手中的酒,红衣如血地倒在了甲板之上,九层纱衣散开如同血泊,而女人就倒在这血泊之中,嘴角含笑,美得不可方物。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他想告诉女人,维希佩尔没有杀死他父亲。

可他终究还是晚了。

这个女人最终含着对维希佩尔的恨,对他的恨死去了,或者,也有对她自己的恨吧。她未能与他父亲同死,甚至亲手把解药给了维希佩尔。

女人死得决绝,其实子尘知道,当他父亲死后她其实也就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个为了复仇而生的残魂,在她把解药给他的时候,她活下去所有的意义也就完结了。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了命运的行迹,所有人皆是困于网中的飞蛾,命不由己。

只是他也终究觉得心凉,对于那个女人来说他的父亲就是一切。

当他的父亲死去了她的一生也就终结了。

他在她眼里终究什么也算不上,他知道那个女人对他只剩下了失望。

而如今这个女人连为了他活下去都不肯。

虽然早就已经知道女人并不喜欢自己,可是如今他还是感到了一种被抛弃感。

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岁那年,他一个人走上微尘寺百米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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