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震》TXT全集下载_22(1 / 2)
许景行约顾律的午饭,在闹市一处陈旧老饭店的二楼,顾律下车就看见两个身着黑衣的人立在入口,一边一个,看似随意,却都十分有许景行的风格。
饭店偌大的包间里只坐了许景行一个人,他喝饭店里免费提供的大麦茶,听到门响转过头来,那张硬朗坚毅的脸依旧熟悉,但笑起来的样子不知是刻意做了遮掩还是真的服了老,颇有些慈眉善目的违和感,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顾律的脚步稍顿,走近了后又有些惊异,许多年从未见过,眼前这个在当年那段最不好,又最好的记忆里作恶的人,已经两鬓斑白。
许景行略一抬手,顾律便在他对面落座下来,那年幼精致的混血小童长成了与国人面孔无二致的高挑青年,若要计较分寸礼貌,便不能一眼就看得出来他那双雾蓝深邃的标志性瞳色。
“我还能叫你海茵吗。”
“许叔。”顾律不置可否,朝他微一点头。
许景行的眼角霎时漾出深重的波纹“小鬼,你长大了。”
顾律也笑了笑,看见他腕上的手串,淡声问道“许叔信佛了”
“闲来无事,讨个安慰。”
顾律点点头,他抬手为自己斟茶,许景行见他举止从容,也不急躁,将腕上那串檀色佛珠一颗颗盘了两轮,才又张口“我听说你要找我,是为了许宣?。”
“也算是,还要多谢许叔对他多年照顾,如果不是许叔太忙,十年前就该谈这个了”
听他说自己太忙,许景行笑容淡了淡“我许多年没有回来,对他实在谈不上照顾,跟着我这样的人...”他目光回转,窗外投在顾律半边侧脸的阳光堪称慈祥,把他照的耀眼又深沉,气质很是卓然,许景行移开了目光,他的手指一直摩挲着腕间的木珠子,语气里有些没诚意的遗憾和自责“跟着我这样的人,确实糟蹋了。”
“许叔多年未归,言重了。”
“但是梁纪把你教的却不错。”许景行说罢又顿了顿“或许,顾栩把你教的就很好。”
再听到这个名字,顾律只是将眼底的沉默就着茶汤一口抿下,室内片刻安静后,顾律才说道“我为江原来,梁纪已经松口的事情,望许叔不必再瞒我。”
“你和江原,是什么关系”
“许叔不是很清楚吗。”
许景行叹了口气,他拿起身旁椅子上搁着的深色档案袋搁在掌下,面上有些说不上是笑还是无奈的表情“许家不好呆,梁纪不肯收下许宣,旁人都以为他是我亲生子,他腿不能行,明里暗里不知受多少欺,我这些年回不得许家,我大哥养着许宣也是想着能钳制着我,那许晟你也见过,在许家算是许宣的兄弟,却待他虚假厌恶的很,今日后不管如何,你要知道,那确是你亲兄弟。”
“做哥哥能为他做的已经做了。”
许景行听了摇摇头“不能这样算。”
“所以我仍希望他没有做过什么当不成弟弟的事。”
许景行面色不改,眼神却是历经沧桑后的无奈“海茵,太执着于旧事,就过不好当下的生活,其实许宣从未跟过我,可又那样像我。”
他把纸袋移了移,刚到到顾律手边“这里面只是我经手过的一些案情,江原这个孩子,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倒也想见见。”
顾律接过档案袋,目光停在上面没有移动“还是不用见了。”
“怎么”
“遇到过许叔的人,运气都不好。”
顾律并未玩笑,许景行蓦地一愣,不见生气反而又哈哈大笑了几声称“是,没错”
“好一个运气不好!”
他接着说道“海茵可知道我为什么回国?”
“订婚宴么”
“那是什么东西”许景行眼神黯淡又苍凉,沉声道“今次回国后,下次再归,你能见我的不是骨灰就是牢房,我年纪大了,仍有甚歉旧事,再回来看一看你,就罢了。”
“你长得好,知道他教你教的好,替他看一眼,所以就罢了。”
“多谢许叔。”
许景行看着顾律收下的档案袋又抬手看表,似要告别,他淡然的抿了口茶水“海茵,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信佛。”
顾律看他手中佛串,并未如他所愿“为何要问”
“许叔想听你问。”
“为何信佛。”
“为忏悔。”
顾律了然一笑,这回是真的笑,像是他的话可笑,又像是纯粹觉得没有意义的笑“没有人需要你忏悔。”
“你说的没有错,我需要忏悔,去信佛,佛却教我破执,你知道如何破执?”
“不知”
“以执破执,故而注定我一生浪迹,无所依也无处停”
“这就是信佛?”
许景行又自嘲的笑了笑“鬼都不信的人,如何信佛。”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哈,怕你们觉得我写的是shit,虽然也许,但是我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看过趋向于光的都知道,其实是许景行间接害死了顾栩,许景行作为一个爱慕小顾的人,自然会愧疚,他死了后许景行没有依靠,他缺少像江崇律那样名正言顺追随顾栩的身份,但他需要信仰去转移,去活下去。但许景行他就是混黑道的人,他的执念就是只有愧疚小顾这件事,只有愧疚时才信佛,其他时间还是该怎么坏怎么坏。)
第59章 真相
顾律没有立即打开纸袋,他赶回公司时差不多正赶上开标签字。
等顾律把公司的事情都处理好,已经很晚,林泽送过来的外卖早已冷透,凉透的菜将饭盒收缩的干瘪下去,一打开被水雾溅了一手的黏腻,顾律想要皱眉,却已习惯性在半路将眉头放平,他擦干净手指,就着一口凉掉的菜囫囵往下吞,脸色比干硬的米饭更为冷白。
匆匆吃了几口,顾律按了按自己的胃,他看了看时间,果断将食物丢进垃圾桶,暗自咬了咬牙从抽屉找出胃痛的药,又靠在沙发上闭了会儿眼,以为只是几分钟的时间,等林泽叫醒他,却已经过了个把小时了。
“方案我审过了,可以签字了顾总。”
“辛苦了。”
林泽看着垃圾桶里的剩饭和顾律仍捂着胃的苍白指尖勉强一笑“其他的要不明天再看吧,来得及的。”
“明天我.”顾律顿了顿,又低声吸了口气“算了,我带回去吧。”
“顾总。”
林泽帮他打开门,朝门外侧了下头示意“我让小胡先下班了,我送你回去。”
“辛苦了,多谢。”
夜深寂静,但想到这是回家的路,顾律就再也困倦不起来,离家越近心思越沉,那份不厚的纸袋令他很是矛盾,他不由得想起梁纪的话,在面对江原这件事上,愿意承认他确实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大概就是所有的勇气。
江原之前也会梦游,但那天从公司离开,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变得非常不稳定,顾律能感到他的记忆力下降的很快,甚至混乱,睡觉的时间很长,发呆的时间也很多,顾律猜他可能是忘记了自己溺过小鱼,才在一睡醒后就往鱼缸跑。
他需要的小鱼越来越多了,每一条被埋葬的小鱼都像是每一个深夜被溺毙的自己,而最令他闷痛不已的,是江原的梦游。
而最近他开始频繁的梦游,这或许才是他极度需要睡眠的原因。他不再会安分的呆在家里,可能是在顾律洗澡的十几分钟内,也可能在顾律晚归的夜里。
在第一次发现江原从家里走出去时,顾律整个人陷入崩溃,即使很快在门口那条行车道不远的地方就找到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心酸痛苦,他明白江原能出现这些症状代表着什么,而江原在梦境里的痛苦已然成了现实中对他清醒的折磨和煎熬。
好在门口整条山道上的房子并不多,七户,顾律把房子都买了下来,这样天黑时能把下山的路段都封起来。等再在这条回家路上遇到江原,林泽都已经能见怪不怪的有闲心跟他打招呼。
“hi,又遇到你了。”
林泽把车开的很慢,司机小胡特地交代过他,如果下班太晚,这条路不能开大灯,也不能开快,果然,碰见江原就像在夏夜里找萤火虫,一找就找到了。
他停在原地,等顾律从后座下车,掉过头,后视镜里的两个人慢慢变远,林泽知道那个连背影都显得高傲的人,只会在这样深浓的夜色里松懈掉自己的坚毅,露出一身疲惫。他一手拎着包一手牵着江原,缓慢的带他回家,寻常的像在散步,林泽不去猜测他们说了什么,但顾律一定是很温柔,不然怎么走得出这么缱绻的夜色。
顾律握着江原没什么温度的手心,深秋的风在夜里很冷,吹得顾律也没有什么温度,他今天不小心睡过去,回来的太晚,也只有江原不在的时候,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让自己睡过去,江原太瘦,被风一吹,衣服被向后拉扯,显得整个人形销骨立,其实这个时候看江原大大的眼睛还是有点呆滞的,有点傻,顾律看的笑起来,是个很上扬的弧度,他觉得江原可爱,也可怜。
傻傻的被人牵着走,不说话的眼睛没什么胆怯的情绪,像在找什么,又好像不知道自己找什么,看上去很乖巧,可这个风太大了,顾律挡着他的风,又把大衣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你要是醒着的话,大概不肯要我的衣服。”
“我的衣服还是有点温度的吧,是不是不那么冷了?”
“如果你不肯要,大概是担心我吹这么冷的风要生病。”
“但如果我的生病的话,你也会照顾我的,是吗。”
顾律在这条路几乎一个人自言自语,他慢吞吞的说完又认真看了看江原,忍不住停下来抱了抱他,他觉得自己话多,说到这里时却又笑了一声,在秋夜里从口中冒出一堆白色的雾气,吸了吸被寒冷刺激到红透的鼻子,这向来不爱言笑的人话语间竟透出一股孩子气“那时起,每当我生病站在我床边的不是你么,总担心我生病的不是你么,说无论多远都会守着我的,不是你么?”
“嗯?”
“说谎的人...不是你么?”
说着说着,顾律的眼眶突然就变成微红,他抿唇抬头看了看远处,向外呼了口白气,又将下巴搁在江原的肩膀上,他怀中依然紧拥着没什么温度的江原,萃蓝深绿的眸色里渐渐弥漫开又浓又深的沉郁伤痛。
此刻仿佛回到小时候,回到了那个大又寂静的庄园,他仍是那个有些委屈却说不出口的孤儿,只能对着地里还未发芽出土没有开花没有长出绿叶子的萝卜感到失望和无比难过,他脑子里想的,是这颗萝卜将会如他所愿,种出美丽的果实,然后他可以捧到那个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成果,可是某一天,他突然发现,什么都没必要了,那个人没了,不在了,再也不会出现了。没有人再来关心他的萝卜,他很慢的才知道,这颗萝卜再也没有长出来的必要了。
江原和顾栩一样,不会再有人想要他的萝卜。
顾律看着江原古井无波的眼睛,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他轻声道“江原,为什么..吞了那么多针的人,是我呢。”
顾律带着江原推开门时,许叔还没睡,立在院子里的那颗银杏树下,这两颗树已经很老,靠的太近,其中一颗被遮光,就稍微矮了些,也不知道这两棵树是不是成了精,看上去有些人类的亲近,它们坚守在这栋房子里的时间要比许叔还长。
“许叔。”
“遇到的?”
“嗯。”
顾律知道许叔抽烟,但他听说江原的肺不太好,就再没在有江原的地方抽过,他们俩人一进门,许叔就将烟灭了,他看了江原许久,轻声叹了口气“你们早点睡。”
顾律没法早点睡,他的睡眠时间相对很少。书房有张很软的沙发,够一个人坐着或躺着,顾律已经习惯把江原带去书房工作,放在能看的见的地方总比突然失踪要好得多,等他在那里坐会儿自己睡着了,顾律把他放放平,直到自己做完工作,正好一起带回去睡觉。
顾律熟悉江原的味道,他总爱晚上洗头发,香蕉一旦发出味道,总不能是淡淡的,甜,也很舒缓,事实上,顾律不知道到底是这个味道让他舒缓,还是江原在眼皮底下乖巧呆着让他神经更舒缓。
江原已经不会再伸手伸脚缠着他,大多数时间他都会弯着腰蜷着睡,如今被缠着的人换成了江原,顾律习惯将他放在胸前,自己睡得比他高一点,这样一手能正好圈住他的腰,动一动就能很快醒来。
翌日,江原依然醒的比顾律晚,顾律起床后给他把身后的被子拉高,放轻了声音要去洗漱,却见江原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顶着翘的乱七八糟的发揉眼睛,顾律只好又坐回去想让他再睡会儿。
“怎么醒了。”
江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冒出水光,他努力的睁了睁眼,顾律给他擦了下眼睛,江原问道“楼上的鹦鹉会说话吗。”
顾律看着江原,一时没有动作,江原看他的表情迷茫的笑了下,带着点鼻音懵懵说“我梦到你的鹦鹉了。”
顾律一笑,碰了碰他的鼻子问道“它说什么了”
“我爱你。”江原回道,他大方说完就自己擦了下眼睛,又揉了下,几乎没注意到顾律顿在那里的样子,少许时间后,江原低下头又笑了笑,像是小小的抱怨着不好笑的笑话般喃喃道“你才不爱我。”
顾律瞬间从床边站起,两道被冷焰点燃的眼神望过去,带着受伤和惊讶,不可置信道“我为什么不爱你?”
他握着江原的肩膀,用几乎要把江原摇碎力度质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