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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TXT全集下载_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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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回头,千金不换……”

可是……陛下战栗着闭上眼睛,我如今回不了头了。

人们都说,醉一晌贪欢。

自那人去后,陛下时时噩梦缠身,那人却鲜少入梦。陛下到不是畏惧噩梦,只是醒来之时,总忍不住这么想——可是因我登基做了陛下,他泉下有知,所以他不愿意见我,不愿意入我之梦?

那个人是清廉正直的千人仰万人敬的守朝臣,而他却是狼子野心的名不正言不顺的窃国贼。

所以——那人不见他,不喜他,也是理所应当,合情合理。

因愁闷借酒浇愁的陛下偶然发现——自己喝醉之时,竟能梦见那人。

所以,他总是努力让自己醉过去,并努力着睡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或许,能再多看那人几眼。

慕祁被送到楚府的时候,还只有七岁。

他虽身为皇后之子,是为嫡系一脉。但举国上下皆知,祁皇后不受宠,所以慕祁只会更不受宠。

作为一位不受宠的太子爷,慕祁站在楚府院子里时,既没有身为皇嗣的自恃高贵之念,也没有一身只有经过父母溺爱才会带着的骄横之态。

他只是竭力压制住内心因陌生油然而生的紧张,略显局促不安地悄悄回首,看向将自己送来的内侍。可是内侍只是乖顺地垂着头,不发一言。

他无从安放的手下意识地悄然捏紧了衣服。

楚府当时的主人,是楚云,当时陛下虽然颇为倚重,关系却不好——至少大多数人是这样认为的,一位位不高权不重的文官。他是楚子衿的父亲。

慕祁立在院内等候楚云时,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见到慕祁后,楚云也没有应有的礼节或者过多的寒暄——即使是对着当时的陛下他亦是如此。

楚云只是双手负于身后,静立在屋檐之下,带些审视地打量着“初出茅庐”的小太子爷。

慕祁心道,不能给母后丢脸。便故作镇定自若地回视,可这一脸的“故作深沉”却在见到那名少年时陡然露出了破绽。

是楚子衿,八岁的楚子衿。

“你便是太子殿下吗?”一颗小脑袋从楚云伟岸的身影后探出,不过刚刚及腰部的身高,却破有几分“人小鬼大”的意味。

慕祁伪装的镇静因为楚子衿的突然出现,撕裂开了一个小口,蔓延而出无数细小裂纹。

楚云依旧不吭声。

楚子衿仰着头,拉了拉自家父亲的衣摆,道,“父亲……”

楚云垂下眼帘,轻轻拍了拍楚子衿的脑袋,像是说:去吧。

终于得到父亲的准许的楚子衿,脸上绽开一个开怀的笑容,噔噔噔跑下台阶,兴冲冲地停在慕祁的面前。在慕祁错愕的注视下,拉起慕祁的一只手,“你好,我是楚子衿。初次见面,以后要多多关照。”

慕祁怔住没吭声,视线僵在楚子衿握住自己的手上——从小到大,除了母后,就连父皇也不曾与他如此亲昵。

见慕祁一直不说话,楚子衿感到奇怪地挠了挠头,“你——”

慕祁的视线落在楚子衿黑亮的一双明眸上。

“是不是……有疾?”

慕祁疑惑地歪了歪头,像是在说:啊?但面上却没有过多表情。

楚子衿伸出另一只手,却是摸向了慕祁的鬓发,动作无端多了几分怜悯之意。

他一边轻柔地摸着慕祁的头,一边满怀歉疚的说道,“对不起啊……不知道你有哑疾。”

慕祁无言良久,吐纳了几番浊气后,伸出未被楚子衿握住的那只右手,握住楚子衿在自己头上抚摸的手,轻声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是哑巴。”我只是……不知如何开口而已。

楚子衿薄薄的脸红了浅浅一层,像是飞来一抹烟霞,称着他雪白的肤色格外明艳。

自此,慕祁收获了人生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有朋友的感觉真好,这是慕祁对楚子衿的第一印象。

一个活泼的小男孩不闯祸安安分分听话,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两个活泼的小男孩凑在一起规规矩矩,便更是痴心妄想了。

慕祁入住楚府的第一天,还挺安分守己。毕竟初来乍到,又是身为不受宠的太子爷被父皇寄居在水火不相容的大臣家里。怎么着,也得做做听话的表面功夫。

可是不到一个月,那羊皮便穿不住了。原本裹挟在假羊皮之下的狼尾巴露了出来,整天摇啊摇,摇一下一个坏水便就汩汩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第一个坏水,落在了教书的夫子身上。

年逾古稀的夫子身子骨还算硬朗,只是有一点,他怕癞□□。这是慕祁偶尔得知的。

得知后,便迫不及待地要付诸实践,验收实际情况如何。

结果可想而知,夫子因受惊过度扭到了腰,差点摔断了腿。对着太子爷,楚云自是气不能打,厌不能骂,但楚子衿却没有那么幸运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给我跪下!”严厉的呵斥声中,楚子衿跪立院中,肩背挺直。

“是我错了,父亲。”楚子衿满心后悔,“夫子如今……可还好?”

楚云怒发冲冠,闻言愤而振袖,侧身斜乜过来,“托你和太子爷的福,差点没驾鹤西去,早登极乐之府。”

楚子衿垂下头,“我没想过要伤害夫子……父亲,你罚我吧。”

“罚当然要罚——”

“罚我吧。”楚云的话音蓦地被打断,慕祁走到院中,掀开衣摆跪于楚子衿身侧,“主意是我出的,癞——”想了想,此时说出那物什实属不雅,便嗫嚅着换了个说辞,“……那吓到夫子的物什也是我捉的。跟子衿没有关系,要罚也是该罚我。”

楚云阴阳怪气道,“堂堂太子爷怎可受我管束——”

慕祁却道,“舅舅自然可以管束子祁。”

楚云神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什么舅舅,别乱喊!”

楚子衿慢慢地张大了嘴巴,“难道父亲竟不姓楚么——”

楚云被傻儿子气的横眉倒竖,“你爹祖上祖祖代代都姓楚,跟他们皇家没什么关系!”

慕祁在一旁补充解释道,“舅舅是我母后的结拜大哥。所以,慕祁称楚大人为舅舅,自然是合情合理的。”

楚云黑着脸不吭声。

楚子衿恍然大悟,“那我岂不是就是你的表哥了——”

却不料慕祁竟然黑了脸,“什么表哥,你不是我表哥。”

楚子衿却没注意到慕祁的别扭,开心地一把拉住慕祁的手,“我是庚子年十一月初一生的,你比我晚一年。我自然是你的表哥。”

慕祁垂眸看着楚子衿握住自己的手,略微用力地反握回去,小声咕哝道,“那我也不要让你做我表哥……”

自那天以后,作为舅舅的楚云——虽然不是亲的,对待慕祁彻底没了章法。

如若犯了什么错,慕祁总是把手背到身后,委屈地蹙一蹙眉,脆生生喊道,“舅舅,你罚我吧。都说孩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打我吧,我不会喊疼的。就是苦了母后——不知道母后会不会疼……”

为此,楚云曾多次上书,要求陛下把太子爷接回宫里,可无一例外地都被驳回了。楚云气的横眉倒竖,磨牙霍霍。

轻轻一晃便是七载。

十四岁的慕祁提着一壶桃花酿,沿着早就摆好的梯子爬上了屋檐。

这是整个楚府最低矮的一间屋子,位于后院,在这里并不能看见外面多少景色,却能远远看见皇城的一角。因为皇城是城里最高的,无论在哪儿,都总能被看到。

飞檐斗拱的林宇之间,藏着慕祁最怀念的亲人。

“子衿。”

闻言,端坐于屋檐之上执卷而看的白衣男子的视线,略微离开了书卷一会儿,光华流转的桃花眼一扫,便揽尽了满天星色。

深更半夜为什么拿着书卷坐在屋檐上看?还不是因为慕祁非把他死拖硬拽,连哄带骗给拐来的。

瓦砾在慕祁的脚下琤琤而鸣,响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平添了几分格格不入。

楚子衿合卷,望向来人,“你若是再晚来一会儿,我这双眼只怕就要瞎了。”

慕祁伸出一只手挠了挠头。

楚子衿放下手中的萤火虫,白如脂玉的手指灵巧地解开锦囊,里面的光点瞬时一涌而出,转眼便“一哄而散”。

“明日我再为你抓一些萤火虫——”

“明日?我明日不来了,要来你自己来。”

慕祁蔫了下去,拉了拉楚子衿的衣袖,“表哥——”

楚子衿神色有些松动。

慕祁继续道,“我想我母后——”

“……那,只明日一次。往后我就不来了。”楚子衿说完,还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往后真的不来了。”

慕祁点点头,心想: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但慕祁是心胸宽广之人,不会与楚子衿这等口是心非,心口不一的人计较。他献宝似的把一坛桃花酿捧在手里,递到楚子衿的面前,“要不要尝尝这个?”

楚子衿凑近之后嗅了嗅,又猛然退开,道,“酒?”

慕祁笑嘻嘻地点点头。

楚子衿把头别过去,“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他肯定——”

一黑影闪过,止住了楚子衿的话音。待楚子衿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被慕祁用酒坛塞住了口,咕咚一声,一口酒下了肚。

楚子衿黑了脸。

可接下来,黑了脸的却成了慕祁,以及睡了半宿被吵起的楚云。

楚子衿这人,没酒量没酒品也就算了,最气人的是他自己竟然不知晓,半坛酒下了肚,慕祁依旧能谈笑风生,却在楚子衿的眼前晃出了无数□□。

这场闹剧一直折腾到楚云被吵醒,气冲冲地泼了楚子衿一身凉水这才止住。

楚云的头发乱的很,竖着一缕,直愣愣的,这让他训斥的话少了几分应有的威严。

好在楚子衿大难临头笑不出来,慕祁定力十足压制住了笑意。

“你们两个,一起跪!”鸡飞狗跳的一番玩笑终于落了幕。

楚子衿垂着头不吭声。

慕祁却撞了撞他的肩膀,“子衿。”

“嗯?”楚子衿望向他。

慕祁却道,“今日是我的生辰,谢谢你陪我喝酒。”

楚子衿道,“你生辰不应该是明日?”他都准备好明日要送给慕祁的礼物了。

慕祁道,“不了。明日不过了,我把生辰改到了今日。我想今天过。”

楚子衿道,“生辰也能改?”

慕祁道,“只改十四岁的这一个嘛。明天,我就要去我的封地了,跟我舅舅一起。我的亲舅舅。”

楚子衿张了张嘴,但没吭声,又闭上了嘴巴。

慕祁拉住他的一只手,“我不是太子了,我也长大了,所以我便不能长久地留在皇城了。”

楚子衿垂着头,深沉的夜色掩住了他的神色,他只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慕祁吐出一口气,努力让氛围轻松一点,“我这一去,来去便也就没那么自由了。亲王无召不得入皇城,所以,可能就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所以这个十四岁的生日,我想让你陪我一起过。”

楚子衿默了半晌,“抱歉,我没准备礼物……”他左手里的木盒子被暗暗捏紧。

慕祁道,“你才是我人生唯一的大礼。给我什么我都不会换的。”

再见之时,已是物是人非,天地已改。

慕祁的母后祁皇后去了,慕祁没有回来,因为没有收到回来的旨令。

慕祁的父皇凤栖帝去了,慕祁没有回来,因为没有收到回来的旨令。

慕祁的皇兄凤璟帝去了,慕祁却回来了,但他没有收到回来的旨令。

铁骑踏破皇城之时,城楼之上,立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年郎,披坚执锐,端的是谁与争锋。

“带兵入城的是哪个,哪个安阳王?”楚子衿的父亲前几日刚刚故去,家破了。如今凤璟帝薨了,城门破了,国亡了。一朝一夕间,天地之色已改,但令楚子衿最为寒心的是,却是故人之心好像已不复如初。

楚子衿颤抖着问出那句话,却并不需要一个答案。因为无论是谁来回答这个问题,答案都是一样的:除了先帝之弟慕祁,还能是哪个安阳王?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一路行来,尽是哀鸿遍野。

楚子衿停下了。他披麻戴孝,面色苍白地停在城门前,极缓慢且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城楼上那位威风凛凛,红色披风招展的安阳王。

一红一白,一个立于城头,一个俯首尘埃。

楚子衿跪立,双手交叠行礼,低下的头紧紧贴在地面之上的双手上,他竭力压制住声音的颤抖,“……浪子回头,千金不换!”

他既没有按规矩尊尊敬敬唤一声安阳王,也没有按情分合情合理喊一声子祁。

好像有什么东西如鸿沟般横亘在他们二人之间,怎么也跨不过去。

是银河,他却没有鹊桥相助,不能与那人相会。

他们之间,隔了整整十年。

十年一面未见,书信一封未通。

那人的相貌与年少之时相差已甚远,旧时情分也理该不复如初。

可一贯铁面无私的楚子衿如今却觉得很难过。那种难过的感觉说不上来。十年间,由一开始的日夜难寐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就连楚子衿也觉得,那人早已随过去而埋葬。就算有一朝能有幸重见天日,也掀不起丝毫波澜。最多不过浮起淡淡的一圈涟漪。

可是,不是的。如今的这种感受在楚子衿心里警铃大作,几欲响遏行云。就像一颗干涸了许久的种子深埋多年,借一朝毫无预兆的洪水漫灌破土而出,直插云霄。于这遮天蔽日的阴翳之下,楚子衿被迫沉溺在洪水之底载沉载浮,无能为力地看着那洪水在阴翳之下冷凝成冰。而他,只能沉在水底,冰封于汹涌的洪水之中。

喘不过气,却又无处可遁。他无法逃出生天。

故人重逢,都是这样感受吗?还是——楚子衿怔住了。那个念头他不敢深想。因为大逆不道。

一跪一立,僵持良久。

僵局是因什么而打破的呢?因为家事国事的双重打击,连日来茶饭不思的楚子衿晕倒了,城楼上那人修炼多年才伪装出的一副镇定模样才顿时露出了马脚。

待楚子衿苏醒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安置在了水墨轩——这是皇储与陛下才能使用的书房。

他甫一醒转,神智还未得几许清明,便闻得一声,“醒了?”

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楚子衿却已猜到了是谁,他突然想再多睡一会儿,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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