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3(1 / 2)
他提了口气勉强醒了醒脑子,整整衣摆。
之后的不过是按章程走一遍过场,自打北疆再一次开战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次的领兵主帅,肯定又是非自己莫属。
送命的事,除了他,还有谁肯去?
储君这种东西,说金贵也金贵,说不金贵也不金贵,皇帝的儿子女儿那么多,是不是储君也不过就是女皇一句话的事,当初把他册立为太子,也不过是因为他既是皇长子,又是黑灵罢了。
太子死了还能再立,但是江山丢了就不一定能夺得回来了。
孰轻孰重,尽在不言中。
“兹事体大,事关国体存亡、百姓安危,阿笙可愿执这虎符,为我华胥平定北疆?”
东笙纸糊一样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默默卯了股劲儿,朗声道:“儿臣,愿往。”
那声音沉沉回荡在死寂一般的金銮殿上,孤零零的,却撼得人心头直颤,就好像这个声音的主人也一直如此孤独。
方才传口谕的太监站在殿外因着好奇,忍不住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只见太子那有些形销骨立的背影直直挺在偌大的宫殿穹顶之下,单薄得像缕烟,似乎抬手一挥就会散得无影无踪,显得像只孤魂,已经独自在所有人都够不着的地方,驻守了千百年。
五月廿三日,京城下令征调江南、东海、两广驻军。
六月五日,京城集军三十万。
六月芒种日,大军开拔,向北疾行。
【作者有话说:我这四十米大长刀既然掏出来了,不见着血,就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一脸欠抽】。】
第101章 乱世
周子融得知北疆主帅又是东笙的时候,正在会客厅里陪客人喝茶,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心力才将胸口将要喷薄而出的怒火给生生摁回了肚子里,却还是当着客人的面“咯嘣”一声捏碎了手里的杯子。
简直……岂有此理?!
在场的人吓得一声不敢多吭,毕竟从未有人见过一向温雅的周小王爷这幅恶鬼凶灵一样的怨毒模样,纵使是他死命绷住了一张面皮子,可眼里爬上的猩红却泛着让人窒息的戾气。
那种仿佛要将仇人给手撕了一样的凶恶眼神,把周子融原本文质彬彬的气质给消得一干二净。
怒火攻心,似乎是连着他的脑子也一起烧了,他甚至一根筋地想着,那些人,那些要那年轻人守护的黎黎众生,那些要仰仗他的朝野百官,甚至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他们到底还想从他身上索取多少,才算完?
他们到底还有没有当他是太子?华胥那么多可以调动的将军,就算是调他周子融去也好,凭什么就偏偏是他?
是非要他死不可么?
当天晚上,周子融几乎可以说是不管不顾地带上几骑人马,悄么声地着便衣连夜入京,然而还不等他入京,就听闻东笙已经先大军一步提前赶往北疆镇场了。
所以后来调令下达到东海的时候,周子融亲自甄选,挑了东海最精锐的十万精兵应征驰援——顺带着还有东海一直跟供宝一样供着的传象灰鸽,整整装了十大箱,让车一起拉去了前线。
江淮空对自己那败家的东海王爷实在是没话说,只得一边心疼一边又着手让人做新的。
转眼又过去了小半个月。
初夏的海风有些黏腻的潮湿,吹到身上黏黏乎乎的,像是往皮肤上糊了层盐,拿手往脖子上一抹都分不清是汗还是水汽。
这段时间北疆战火纷飞,华胥四境都是人心惶惶,东海的码头也比从前闲了不少。以前码头边的防卫是一天六班岗,如今调了大批的人马前往北境支援,再加上码头接待船只少了一大半,就只剩下两班人马轮番倒。
商行大佬跑得比谁都快,第一份战报刚到没几天,就已经拖家带口地去南边“避暑”了。
这晚春的凉意都还没散尽,太阳自个儿估计都还嫌晚上冷呢,“避暑”这俩字说得倒还真是理直气壮。
周子融桌上堆了一大叠花花绿绿的簿子,看得眼睛直发疼,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力交瘁地放下了手里的账簿。
烛光昏黄,倒是方便了那笼子里的小鹰打瞌睡,它主人熬得头晕眼花,它却在旁边儿缩着脖子睡了个昏天黑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它的羽毛长齐整了不少,可惜不知是不是饲料的原因,总是不光亮,再加上身形还没长开,有时候看着简直不像只鹰,倒像是只黑土鸡。
“王……王爷,着着粥粥……粥好了。”外头的八福拍了拍门板,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道。
八福一向嗓门儿大,动作也野蛮,拍个门拍得雷霆万钧,像是要把门给拆下来一样,周子融连忙转头看了看那鹰,却见它依然睡得四平八稳,不动如山。
周子融轻轻苦笑了一声,心想你倒是个心宽的。
看字看久了,眼睛一抬起来竟然有些看不清东西,周子融用力眨了几下眼发现没什么用,只得作罢,淡淡地道:“进来吧。”
八福推门一进来就看见屋子里堆满了公文,一股子浓浓的墨水味儿,晦涩的烛光明明灭灭地映在周子融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衬得他眼下的两片淤青尤其明显,活像个困死的书生。
“王……王爷,这这这……都都……熬了……好好好好几天了,”八福一句话憋出了吃奶的力气,说得愁眉苦脸满头大汗,一副哭丧似的表情,“人……人受……受受不了的。”
周子融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一下,却连笑里都透着苍白,眼下长城尚未完全竣工,码头停满了军舰,商船要么就是闲得落灰,要么实在要出港的,就统一分为几个时间段,由东海水军全程护送,而其间大事小情都要他亲自过目。
还不仅如此,上头批下来的军费如何分配,调走了五分之一的人马以后如何布防,从北方逃到这里的难民如何安置等等。
再加上如今东笙不在朝中,京城形势不明,城中又是鱼龙混杂,有不少人趁乱生事,究竟只是趁火打劫还是别有用心,周子融还要一一核查。
一看他这样八福更愁了,原本周子融的身体一向强健,极少见他这副怏怏的模样。
周子融见他又要开口,连忙转移话题,若无其事地问道:“说起来,让你去找人给阿磬配的饲料配好了没?”
八福属于那种脑子里装不了太多东西,一牵就能跟着走的。让周子融这么一提,他果真又想起饲料的事儿来,呀了一声,随即像是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似的,脸憋成个烤熟的地瓜。
八成是给忘了。
“你想起来就成。”周子融倒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只让八福把还热乎的皮蛋瘦肉粥端了过来,八福煮粥一向煮得好,肉和皮裕溪蛋绝不糊在米粥里,隔着老远就能闻到醇厚的肉香和清甜的米香味儿,上头还撒着零零星星的翠绿翠绿的葱花。
他没吃晚饭,这么离近了一闻,立马感觉口齿生津,不禁由衷地赞了一句:“好香啊。”
周子融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小心地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想到八福平日里也不容易,最近外头不太平,还是让他少忙活些好,于是顺口提点道:“这段时间夜里多事,若是没什么要紧的,太阳落山后就别出门了。”
“诶,”八福一个字说得还挺利索,而被周子融这么一关心,他又想起来什么,不甚在意地随口提道:“我……我前……几几几日……出门还觉觉得,老老老有人跟着……我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周子融却是听进了心里,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瓷勺,把声音放得更温和了些,似是疑惑地追问道:“有人跟着你?”
这种时候,他可不相信什么错觉。
“也……也没啥,就……就就跟了一小阵子,然然然然……然后就……就没了。”
“没了?”
八福努了努嘴:“就……就没没跟着了,也也也可能……是是我多心了。”
周子融顿了一刻,随即又笑开了,顺着他的话头道:“也许吧,不过晚上还是小心些好,反正这几日王府上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打点的。”
周子融将八福打发走了,原本柔和的眼神却在八福转身的一刹那沉了下去,像是一下子从春光和煦的地面上跌进了深潭里,连一个缓冲都没有。
其实类似的迹象,周子融早就有所觉察,只是抓不到活口,落不了实锤,也就不愿打草惊蛇,一直闷着没吱声。
这个节骨眼上,鱼龙混杂,若是说有人想要趁乱拿他们家开刀,并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太子眼下忙于战事,处境凶险,他这个太子党的中流砥柱想要高枕无忧怕也是不大现实,恐怕京城里早就有人猴急了。
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书房里,旁边的鹰睡得不省人事,他眼睛不知凝着哪里,沉思许久后蓦地露出一丝凉飕飕的笑意。
平日里那些个到处夸他温雅和善的长辈,怕是从未见过他这幅阴森森的模样。
他想,也许东笙是对的,这普天之下、朝野之中,既然身在其位,就不可能独善其身,就算他们不犯人,也有人要来犯他们。
从前他都是跟在黑灵的后面,那人说什么,他就只管做什么,如今与他并肩一世,才知他酸楚。
如果弱小就会为人所制,那么总有一天,他要助他登临绝顶,如果高处孤寒,他就陪他一生,暖他一世。
北境灵鬼入境,北方的城大多都搬空了,东笙到紫荆关的时候仿佛是到了一座鬼城,他甚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虽说是战火纷飞,但好歹还有些人气儿,眼下却只剩下些残弱的乞丐孤寡。
光是看这,他就能想象到灵鬼给了北境人一场多么可怖的噩梦。
“都逃了就好。”他站在城门上望着城中一片萧然喃喃自语道,低低地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街上的门户大多都拿木板子给钉死了,十里长街连口水都讨不着。如今整座城已经被重兵驻扎,圈成了他们的军大营,除了安排士兵训练起居之外,还给一些没钱跑路的人供口饭吃。
沦陷区以外的城关都已经封死了,一开始还盼着能有人逃过来,一连等了半个月,却连只狗都没能从沦陷区逃出来。
“城中还剩几口人?”东笙声音有些嘶哑,像是给北方的烈日风沙给磨损了,开口便是低沉沉的。
“加起来不到一千人。”往生叹了口气道,“眼下都已经安排好了……哎,但是也不能就一直这么着吧。”
行军打仗带着一千人的包袱谈何容易,而且日后若是军粮短缺,那是保军还是保民?
“我明白。”东笙道。
“对了,你之前安排在东海的暗桩有消息了,”往生啧了一声,拧着眉头,“说是……好像有人在打周家的主意,跟踪周王府的人已经抓住了。”
“抓住了?”东笙挑了挑长眉,眸子阴沉沉的,“哪条路子上的?”
“不知道,自尽了,诶……这个节骨眼上给添乱……”往生摇了摇头,“你放心,底下的人不会让王爷出事的。”
当初东笙在周子融回东海之后撒下眼线,为的就是保周府周全,不让旁人钻了空子。
东笙冷笑一声:“查清楚了,有结果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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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人鬼莫辨
当初东笙在周子融回东海之后撒下眼线,为的就是保周府周全,不让旁人钻了空子。
东笙冷笑一声:“查清楚了,有结果告诉我。”
往生撇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顾着他的面子没有说破。
一边把人家发配边疆,一边又想方设法地找人暗中保护,平时贫嘴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关键时候三棍子打不出两个闷屁,往生活了这么久,才知道原来活人真的能被尿憋死。
往生又是鄙夷又是同情,两种情绪在脸上碰撞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他糟心地皱了皱眉,毫不客气道:“哎,要我说,周子融那边的部署哪里不比你扔过去的那几个毛头小子周全?找上周家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了,我劝你还是别……”
东笙横了他一眼,把往生将要脱口而出的“多管闲事”给生生堵了回去。
往生举手作投降状,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殿下放心,放心。”
东笙瞪了他一会,泄了口气,又转过脸去。往生似乎是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顿了片刻,终究还是忍无可忍地道:“你要是真的担心,还不如自己给他写封信,我就不明白了,人家给你写信你也不回,多大的事……”
东笙被人说破了心事,一时有些恼羞成怒,梗着脖子气道:“你闲得没事干?”
他一下子着急上火,把本来就燥得慌的嗓子撕着了,激起一阵刺痛的干咳。
自从东笙和周子融闹翻脸之后,他就跟个火药桶子似的一点就着,往生懒得和他在这个地界上闹脾气,只好服软,把腰上挂着的水壶解下来递给他。
东笙本来都忘得差不多了,这会儿让往生有意无意地一刺激,心里头压着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又翻了上来,他不轻不重地在往生肩膀上推了一下,也不领他的情,只心烦意乱地道:“你不如去帮我联络一下卓家,我要见见那毛孩子。”
“行——”往生一想起那个油盐不进的小屁孩就一个头肿成两个大,顿时跟个瘪了的倭瓜似的,老大不情愿地撇了撇嘴,“你别又是要把他扣在营里。”
“怎么?”东笙好笑道,“你不乐意?”
“我是担心你!”往生拔高了音量,“上次扣在这你就差点成拥兵自重了,再扣一次,你就他妈的直接凌迟处死了!”
东笙哭笑不得:“哪有那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