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0(1 / 2)
东笙渐渐收敛了笑意,点了点头,把那纸条展开看了看,然后还给往生,沉声说:“那你跑一趟吧,做干净点。”
这晚的月亮亮得出奇,而与之相对的,月下的影子也暗得极深沉。东笙的脸隐在庭院里的树影下,晦暗得看不清神色。
往生什么也没说,攥着纸条转身走了。
那两个都不是江族本家的人,也不是淮字辈的,本来应该是江族中籍籍无名之辈,可不知怎么的,这些年里被委任了许多重要的事务,官爵升得也很快。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但是,可能还是有点儿晚了。
东笙想着,大祭司的夏祭占卜不是一个人,旁边还有很多打下手的小祭祀,所以知道占卜结果的也绝不止江淮璧一个人。而这暗桩打进去这么久,现在临夏祭大典只有一天了,该漏出来的消息怕是早就漏出来了。
可就算不能阻止蒋坤知道占卜结果,但至少,他可以控制上呈给女皇的内容。
夏祭日前,所有上呈金銮殿的消息都要经过严密筛选,可以“容后再议”的东西都会暂时押在内阁,等夏祭日之后再一并上奏。
这就给了人很大的施展拳脚的空间,在这个时候拦截消息,也不会显得突兀。
但是有些关系重大的还是会照例奏报,比如番阳的事。
“对了,我听说番阳那边还是没守住,周子融怎么样了?”东笙抬了抬头,一双在月光下显得极亮的眸子看了过来,虽然隐得很深,但还是能觉察出几分紧张来,“陛下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往生道:“陛下没说什么,周将军现在在王府里。”
东笙蹙了蹙眉头;“番阳虽然事态严重,但我们这边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木已成舟,他们毕竟是外国,而且和番阳也没什么好交情,能做的干预很有限。只是在这之后,事情会有些棘手,不仅是东海的巡防不得不加紧,恐怕日后在四方联合会还要和他们杠上。
东笙:“你让甲子和云霄去盯着,有什么忙就帮,没什么就算了,别让他看见,也别让他知道是我吩咐的。”
往生的神色和缓了一些,点头应道:“放心吧。”
世上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能办到的。番阳盯得再死,还是出事了。番阳的老皇帝嗝屁得太突然,连个遗诏都没有,剩下两个血气方刚的儿子干瞪眼。
老皇帝生前总觉得二儿子太偏激,做事不寻常道,不适合坐镇朝堂。而大儿子又太直眉愣眼,白白生在那明枪暗箭的庙堂里,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实心眼儿。
所以直到死,老皇帝都没有立储。
可能还是想等等,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儿子,可惜天不遂人愿,老皇帝去茅坑蹲了个屎,起来的时候站得太快,走出来晃了两步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再没能起来。
他这一死,整个番阳长生殿就乱了套。
二儿子常年出海在外,收拢了不少不三不四的势力,本身又是个亲大凌的,老皇帝在位的时候就三番两次提出要和大凌更进一步合作,老皇帝当时只念他是太年轻,骂了几句却也没计较。
大儿子主张搞好邻国关系,力主与华胥重修旧好,同时也早就看不惯这个天天作妖的弟弟,他们老爹一死,就开始着手整他了。
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二儿子狗急跳墙,终于对使团下了手——你不是要结交吗?我偏要你们你死我活!
这样一来,大儿子就彻底毛了,二儿子知道他哥要宰自己了,干脆剑走偏锋,把早些年自己笼络的那些邪门歪道全招了过来,先下手为强。
前天番阳的使者来报,说是番阳大皇子在泡池里暴毙了。
其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
因为临近夏祭,周子融不能就这么风风火火地直接往东海赶,传了令让东海巡防加紧,连着几天都闷在王府里整理番阳情报。
直到探子来报,说江族死了两个人,死的时间、地点和死法都不一样——但死得太不是时候了。女皇发了一通火,直接设了宫禁,大典开始之前,所有皇族以外的官员都强制性回府休假。
这样一来,对谁最有利?
周子融心里一紧,想去东宫看看,可突然想起自己也应该是被强制“休沐”的人。
这个方法真的很有效,但也真的太狠了。
元鲤已经撤出来了,但禁军里还有几个他的眼线。
他一想起这个,就急匆匆从屉子里抽出几张纸,提笔就要写,可笔头顿在纸上,他又忽然觉得也没什么好写的。
东笙这么做,至少在这个局里,没什么不对的。
只是周子融还不太能适应。
墨汁把纸面儿上晕开一大团墨迹,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把笔放下了。
也没什么不好的。
周子融这么想着,眸子里的神色却越来越晦暗,一种无力感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我他妈到底在干什么啊,怎么就让这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被逼得走到这一步了?
那两个人,也算是他们的熟人,平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无仇无怨。
他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一晚,睁着眼睛迷糊了起来,最后是在清晨的喧闹中被拉回来的。
悠长的笙乐隐隐传来,主街上人声鼎沸。
夏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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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封禅大典
周子融一宿没睡,眼眶下沉着两片淤青,眼睛里满是血丝。这导致罗迟清晨来叫他的时候,一开门差点被他这幅吊死鬼模样给吓死。
罗迟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将军,您……您身体不舒服吗?”
周子融闭上眼捏了捏酸胀的眉心,冲他摆了摆手道:“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换完衣服就走。”
罗迟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他的神色,踯躅道:“那行……”
他一步三回头地撤了出去,周子融关上门暗自呼了口气,走到桌边灌了自己一整壶放了一夜的凉茶,这才稍微清明了些。
他换好了参加祭祀的冕服,出门的时候本来怕太高调,打算走后巷的。可封禅大典万人空巷,门口还算繁华的辅路已经几乎是空无一人了,于是也就省了绕道的功夫。
还没到吉时,而神武门前的金明台边已经人头攒动了。为了对付这些热血上头的“暴民”,禁军如临大敌地集体身披重甲,却还是被挤得几乎站不稳脚,一脑门大汗。
禁军统领急得满脑门包,从来执勤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骂骂咧咧的。
周子融刚到的时候,他的轿子还差点被拦在外面。拦他的那小兵估计是个新兵,虽然北昭王威名赫赫,但他也对不上脸,又是个实心眼儿的,非要把符节拿去和统领核对完才肯放行。
魏大统领本来就上火,一看到这愣头青居然把北昭王拦在外边儿,当场火冒三丈地一顿狠批,还专门又派了一支小队去给他开道。
轿子实在是不方便,周子融掀了帘子下来,跟着禁军兄弟从人山人海中劈出一条道来。
道路两边挤着的老百姓一听说这人是北昭王周曦,立马又不淡定了。
“那就是北昭王啊。”
“哎呀还真的是年轻啊。”
“我听说他单凭十万的兵力,就在南洋击退了黑旗和大凌两股势力那。”
“哎哟,真有那么神?”
“可不是嘛!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少年英雄,听说三岁就能耍刀啦!”
……
结果这些人越说越离谱,连周子融本人都几乎要听不下去了,赶忙加紧了些脚步。
金明台天圆地方,宽有几丈,九九八十一阶,平日里从下往上仰望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巍峨。如今又被重新修缮过,看起来十分崭新,四周的雕栏洗得铮亮,都一一挂上了绣着暗花的绛红绸子。
金明台的正中间,是一个祭坛一样的石台,上面嵌着一颗巨大的白晶石——那就是江族的祭天灵石,而江淮璧正盘坐在祭坛后,一身月白冕服。
但其实真正起作用的那颗放在祭祀殿里,金明台上的那颗只有祭天的时候才会有灵力流动。
祭祀殿里的那白晶灵石阵,才是华胥白晶灵能网的中心,而白晶灵能网里的灵能来源,是江族大祭司。
白灵和其他的灵能者不同,他们的灵能太纯,无法修炼灵术,也无法驾驭灵武。但是天生灵能强大,至纯者能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国的灵能供给——而这个至纯之人,就会被选为大祭司。
也是从有了江族大祭司以后,才有了人造灵武和人造灵器。现如今人造灵武的构造不断改进,威力越来越强大,甚至渐渐掩盖了其他灵术师的优势。
毕竟再强大的灵术师,也几乎不可能抗得下灵能炮的狂轰滥炸。
世上能与其匹敌的,也就只有皇族黑灵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历代东氏皇帝,都会对江族人严加提防——即便是养一方水土,供百万精兵的江族大祭司,也只有在皇帝允准的情况下才能回府省亲。
周子融被带到了金明台前自己的位次,那时文武百官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蒋坤位在文官之首,看见他的时候,还冲他颔首一礼。
周子融随即笑着也回了一礼。
一伙人在金明台前干站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山。与。氵。夕。”间,才冷不防听闻司礼太监尖声尖嗓地嚎了一声:“皇上驾到——”
周子融随众人下跪礼拜。
整个金明台前顿时鸦雀无声,女皇身着玄色冕服,衣上绣着玄天旭日纹,踩着祭乐一步一步款款而来,而太子就紧随其后。东笙这天被那些个宫娥太监收拾得人模狗样,头上那顶墨玉发冠是提前一个月让天宫院做的,做工极其精美。而身上的玄袍的衣摆、袖口和衣襟都滚着旭日纹的银边,更是衬得他眉心那颗墨玉珠子黑得逼人。
周子融莫名感到胸口贴着的那块墨玉磬像是活着的一样,仿佛正偷偷听着他胸腔中的心脉鼓动。
东笙曾经在东海的那段鲜衣怒马的日子里,也这么风光过,可毕竟今不比昔,东笙从自己快要板到面瘫的脸颊里清晰地认识到,已经有什么东西变了。
往年的封禅大典,就算表面上再怎么端庄持重,心里头总是忍不住暗暗为这万人之上的风光窃喜。可如今他才渐渐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早没了那份少年心性。
从文武两列中穿过时,他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周子融。
周子融按着礼数没有抬头,可东笙就是莫名觉得他知道自己在看他。东笙拿不准这到底是心有灵犀还只是他自作多情,可心里就不受控制地觉得安稳。
东笙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依赖他了。
夏祭封禅,皇族是不上金明台的,而金明台下摆着一座稍小的祭坛,女皇会带着皇族在那里行封禅大礼。
但这也并不就意味着把江族供为神。
江族大祭司在继任的时候,会在舌头上烙一个印,意思是信以待神,无虚无隐。烙印的手法极其讲究,既不能损伤其言语的功能,又要保证印痕清晰——就像是古早时给奴隶印下的标记,只是江族大祭司算是“神奴”,还没那么不堪。
“吉时到——”
司礼太监一声吆喝,祭乐变了个调,雄浑沉着地回荡在神武门前的广场上。女皇一掀袖袍,携众皇族跪在祭坛前,百官和黔首也随之大拜,一时之间万民匍匐。
“天地并况,惟予有慕——”
江淮璧伸开了宽大的月白袖袍,挂在腕上的银铃丁零作响,清冽的铃音散在风里。
“爰熙金明,思求厥路——”
她行完一道参拜大礼,双手捧起祭坛上的一直鎏金匕首。
“恭承禋祀,承神至尊——”
刀光闪动了一下,她的掌心多出了一道殷红的血口,鲜血滴滴答答地流到祭坛上。然后她双手合十,最后再用沾满血的双手贴到了那颗巨大的白晶灵石上。
霎时间灵光流转。
“玄天金乌,东华之出。百官济济,伏而各敬。“
“墨玉王土,白灵为渊。四方平宁,河清海晏。”
封禅大典当天就结束了,但是祭礼却持续了好几天。东笙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典结束之后要“守坛”,也就是要在金明台前再守三天,算是祈求“恩泽万代”。
这事他从小就习惯了,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如今让他什么也不做在这里干守三天,他却开始隐隐不安起来。
三天之内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特别是大典之后——若是朝堂里没了他这块儿“绊脚石”,蒋坤岂不是要一往无前?
而且更让东笙担忧的是那几封密函。
据他的内线来报,有一卦卜辞被江淮璧暗自扣下了,虽然不清楚里头到底写了什么,但能让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江族大祭司动这种小心思,那肯定也不那么简单。
只是东笙总觉得,蒋坤的暗桩肯定打得比他深,说不定已经早一步知道卜辞了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蒋坤差人给东笙送了些垫肚子的糕点,恭恭敬敬地呈在了他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那个祭祀唱词是根据刘彻的《天地》改写的,有些不伦不类,还请大家见谅。。。。】
第60章 杨半城
据他的内线来报,有一卦卜辞被江淮璧暗自扣下了,虽然不清楚里头到底写了什么,但能让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江族大祭司动这种小心思,那肯定也不那么简单。
只是东笙总觉得,蒋坤的暗桩肯定打得比他深,说不定已经早一步知道卜辞了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蒋坤差人给东笙送了些垫肚子的糕点,恭恭敬敬地呈在了他的面前。
送糕点的小太监笑得满脸油腻,尖声尖气地道:“殿下守坛辛苦了,首辅大人叫小的来给殿下送些吃食,还望殿下不要拘于虚礼。”
东笙瞥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动作,微微笑了笑道:“首辅大人费心了,孤既然要守坛,就绝不能坏了规矩。”
“若是这事传了出去,怕是不太好吧。”
小太监笑了,两眼眯成了两条缝儿,低声道:“这东西该不该吃,殿下也要先看看才知道啊。”
东笙撩起眼皮子看了看他手里的一盘酥饼,不知道那蒋坤又想耍什么花样,沉着脸道:“那公公给我一个就够了,剩下的端走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从一盘酥饼里挑出了一块,递到了东笙的手心里;“那小的,就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