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短命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2 / 2)
“就来。”
一个斯兰的侍女提着一盏光凉如水灵灯给两人引路,斯兰的白灵祭司不比华胥江族,灵能要低得多,只能照顾到王畿之地,而且就连宫城之中的各式灵能器物都效能颇微,一盏灵能灯就和一瓶子萤火虫差不多。
喀什米建造得宽阔宏伟,所幸外使殿和斯兰王宴饮的正殿相去不远,几人莫约走了半刻便到了宫门前。两扇对开的青铜巨门虚掩着,门口的侍卫向使者行了一礼,挥手让其他几个侍卫一同将重逾千斤的青铜巨门给拉开。
“欢迎你们,华胥的使臣。”阿尔丹坐在长桌的顶头,阿迦西坐在他右边,似是仍在介怀高阶上的那件事,此时正神色不豫。阿尔丹也不理会他,端着酒杯带着斯兰一干大小官员起身迎接。
“参见王上,亲王殿下。”两人按着礼数行了一礼。
“快入座。”阿尔丹着人引他们入座,桌子上早已摆满了各种各样叫不出名目的斯兰美食,两人面前还各摆了一副银制餐具。
阿尔丹注意到了东笙那身玄丝月白袍,和那盘踞在前襟袖口的黑龙旭日纹,有一瞬间的神色微动,却又马上恢复到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两位使臣远道而来,我斯兰若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指正。”阿尔丹挥手示意侍者给他们的杯子里满酒。那酒也算是上乘的琼浆玉酿,才刚刚从壶口流出便是一阵扑鼻的香气。
一群人客道了一番,酒走过了一轮,阿尔丹才终于开口谈起正事来:“白晶矿与王畿相去不远,两位使臣若是有意,等过几日诸位都休整好了,我便安排人带你们去看看。”
东笙的假面做得很厚实,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表情时就只有一脸的面瘫相,竟是让这人无端显出几分冷峻严肃,所以说话也让人觉得他一板一眼的:“王上客气了,我华胥在贵国如此大兴土木,我们亲自去看看也是应当的。早有耳闻白晶原矿光华迷人,而白晶矿也开矿三个多月了,不知眼下可有样品容我等一饱眼福?”
“自然有。”阿尔丹笑道,身旁的侍者会意,赶忙脚不沾地地取来一方两寸高宽的木盒子。这盒子似是有些分量,压得那侍者走路都有些别扭。
“请使臣大人过目。”侍者跪到了东笙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里面静静放着半块白晶洞,里面成簇长出的白晶原石晶莹剔透,几乎无一瑕疵,成色极好。
东笙也不动手碰,只是煞是满意地点点头,赞道:“此乃臻品!”
“使臣满意就好。”阿尔丹勾唇笑了一笑。
“正好眼下华胥年关将近,若是能送一批回朝,那陛下必然龙颜大悦,也能赶上开春祭祀,保我华胥来年风调雨顺。”
皇上每逢大悦,就必有重赏。
“钱是你们出的,我们自然要让你们满意,白晶矿石的第一批已经采出来了,只是怕份量还不够,显得寒酸些,怕是要扫兴了。”阿尔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倒是没显出半分愧疚,依然一副意味不明的笑脸,深邃的眼眸里神情暧昧。
“聊胜于无,”东笙尽管打心眼里觉得这厮欠抽,但面上还是强忍了下来,“只是按理这时候第一批的份量应当是足了的,王上是有什么困难吗?”
“不堪入耳。”
“但说无妨。”
第13章 故人何在
阿尔丹凝眉做出一副煞是为难的模样,道:“这些年来斯兰开矿甚少,许多劳工都已经转行了,人手实在是不足,而且近日频频受到黑旗匪军的侵扰,多少有些损耗。”
东笙这才想起来,自从这位新王上任,斯兰开采的宝石矿就越来越少。阿尔丹比起他老爹,算是有脑子得多。有道是物以稀为贵,这边开采量减了,外边的需求可没减,不出多时这南阳珠宝的价位就翻了几番。
但这就出现了问题,价格涨了,买的人难免会少一些,而且成千上万的劳工瞬间砸了饭碗,国库本来就不殷实,根本养不起这么多的人。
所以他就想了办法,这几年在斯兰境内大开厂房,给开采出来的宝石做些简单加工,那些劳工但凡是肯动脑子学点儿东西的,都不至于会饿死,而且加了人工费的宝石就跟原矿大有不同了。再由于这些厂房大多由国家开设掌控,虽然利润还没有完全涨起来,可金币也开始有回流到国库的迹象。等他们渐渐发展起来,斯兰几乎都要不再出口宝石原矿了。
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国内的人工费也随着涨了一番,批给劳工的报酬也一年比一年多,所以华胥此番按着最开始的人工费给钱开人家的原矿,就是触了这位新王的逆鳞,也难怪这人一路过来百般刁难了。
阿尔丹闹这别捏的意思估计也就是一句话——加钱,加钱才给货。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涨了工薪,民生还是不见起色。
阿迦西挑了挑眉,阴阳怪气地驳道;“兄长这是何言?斯兰与华胥历代交好,这点损失,难道我们还担不起吗?”
这人长得与阿尔丹很像,但比起阿尔丹,他的眉目更加清秀一些。可不知为什么,这年轻人无端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那双被纤长的睫毛覆着的眸子总像是含着刺,被他看一眼就浑身不自在。
“弟弟倒是大方,可王兄我的斯兰,怎么能老花你的钱呢?”阿尔丹一记冷眼戳回去,气得阿迦西秀目圆瞪,却也一句话都怼不上来。
“呃……原来是这样,贵国还有这般苦衷,”东笙没大明白这兄弟俩又是闹得哪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既然是我华胥乱规矩在先,这亏必然不能让贵国独力承担,我等一定上奏陛下,按着贵国的市价给些补贴才是。”
“那就多谢使臣了。”阿尔丹笑着敬了一杯酒,一旁的阿迦西的脸色越发沉郁。
“王上见外了,我华胥与贵国世代交好,互相理解是应当的。”东笙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想当年我华胥开国之时,还是多亏了贵国才找回了往生灵剑。”
话到此处,阿尔丹的笑容陡然一僵,眼神也越渐冰冷起来:“陈年往事,何足挂齿。”
阿尔丹心里这点数还是有的。当年那往生灵剑根本不是他祖父自愿交出去的,开国之前燕云十六州大乱,滇闽两州勾结斯兰作乱,后来是被华胥给打怕了,才终于老老实实做为属国归附,交出私藏许久的往生灵剑做为祝贺华胥开国的国礼。
阿迦西不动声色地挑了挑唇,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里的杯子。
席间诸位大臣闻言也都纷纷缄默不语,生怕一句话不对惹得阿尔丹迁怒。
“哪里,贵国可谓是功不可没啊,虽然还有二十多把天罡灵武流落在外,可毕竟都是我华胥国宝,回来一个算一个。”东笙意喻不明地说道。
阿尔丹神色不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使臣所言极是。”
东笙正打算步步紧逼上去,却不料身旁一直不吭声的往生突然暗地里狠掐了他一把。东笙惊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往生也一眼瞪了回去,意思是适可而止。
东笙无奈沉了口气,脸色松动了一些:“无论如何,此番来斯兰,还是承蒙王上关照了。”
“使臣客气什么。”阿尔丹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话说回来,明日是我们温西山围猎的日子,不知使臣可有这般喜好?”
“自然是有的。”
“那不知使臣是否肯赏脸,与我等同乐呢?”阿尔丹笑着问道。
东笙看了看往生,见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拱手道了一声:“却之不恭。”
酒过三巡,席间便也没再说什么要紧事情。斯兰人工费涨价并非全然不是好事,只是需要拿回去给户部的人好好商定商定,确定怎么给才不会让斯兰人得寸进尺。
所以晚宴之后东笙就给女皇写了封折子,阿尔丹给他安排的信使早就等在外使殿门口了,刚一落笔就交付给他。
那信使多半是从来没见过字写得这么丑的使臣,折子拿到手里看了看外面的“陛下亲启”四个字,神色竟是有些古怪,心里别扭了一番,有些犹豫要不要问问使臣这封折子是不是拿错了。
迟疑之间,东笙看出了这人的心思,冷冷一眼瞪了回去,挑眉问道:“怎么,信使是在等什么嘛?”
“呃,不,在下这就出发。”说着就马不停蹄地上路了。
而由于席间东笙没说错什么话,往生也就不来念叨他了,一回外使殿便缩回剑身里睡觉去了。东笙此番来斯兰,带了不少书来,大多是些兵法史传,睡觉之前都会看看。
阿尔丹听闻这位使者有雅好,就差人给他准备了一套华胥人用的笔墨纸砚。
而东笙原本是一点也不喜欢看书的,一见字儿就头疼,只是眼下他是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把自己逼得狠了,竟然也渐渐习惯起来,该看的也都看得进去,该学的也能学得进去,他本来就天资聪颖,认真学起来倒还真有些突飞猛进之势。
只是这晚不知怎么的,东笙那心不在焉的老毛病又犯了,《左传》宛如天书一般摊在眼前。恍恍惚惚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信手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来,穷极无聊间,拿笔蘸了墨汁,信马由缰地乱涂乱画起来。
他之前给周子融遣了一封信,估摸着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了。他在来斯兰之前,一直被关在那深山老林里,那老爷子是下了死力不让他和外面联络,连连派出的几只传书灵鸟都被截了下来,终于等到出使前夜,他才逮到机会给周子融送封信。
离开东海好几个月,能挂念得上的故人竟是只剩下周子融一个。东笙一向不乏狐朋狗友,可这番曾风雷去世之后,他发现周子融已经是唯一的牵挂了。那些酒肉之交虽然交往起来是言笑晏晏,可这分道扬镳之后就觉着没有再过多联络的必要了,至于那些个青楼里的“红颜知己”,他也自知是逢场作戏,人走茶凉。
周子融在他心里算是亦兄亦友,这么多年来一直待他至情至性,无微不至。
那天晚上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心口,怎么写都觉得不对,说多了觉得自己矫情,说少了又觉得词不达意。写了又揉,揉了又写,累了一地的废纸团子,被打扫屋子的大娘暴跳如雷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最后竟然生生拖到了临行前,时辰将尽,皇命急召,他才终于匆匆写了八个字“安好勿念,东笙亲笔”。
眼下他也只求两相安好,让周子融不要过于牵挂,只是如此诗意的情份意境被他那让人不忍直视的字迹破坏了个干净。
他还记得以前在东海,曾风雷找老先生教他念书。那老先生天雨流芳,博学风雅,被他那极不风雅的字迹气得差点儿要吐血。每次让他练字他都百般偷懒,要么蒙混过关,要么求周子融代笔。
气急败坏之下,老先生甚不风雅地品评其字为“丑如狗啃”。
这晚东笙无心读书,雅兴正浓,打算写一首诗送抵东海,聊表心意。才刚刚写了一半,就自己把自己给恶心了个够,甚是糟心地揉了再写。
最后还是决定要返璞归真,一笔一画地写道:“数月未见,不知近来可好?”后来又想到毕竟还不能让周子融知道自己在哪,所以也没法让他回信,赶忙又写了一些掩盖过去,结果越写越多,转眼间就已经写了整整两张纸。
搁笔之后,东笙看了看这两大张狗啃体,觉着真乃真情实感,情真意切,甚是满意,挥手就用其捏造出一只传书灵鸟,嘴里念念有词一番,开窗送了出去。
斯兰人的围猎和华胥人不一样,华胥皇族组织的打猎其实就是一场帝王将相之间的位份游戏。
每年的冬狩,不仅有一大堆祭礼仪式,而且皇帝打多少,皇亲国戚打多少,一品大臣打多少都是被约定俗成了的,就算你是骠骑大将军,骑射之术过人,如果没有皇上的特旨,也不能比一品文官打得多,最后还要扯一些“身体有恙,发挥失常”的理由。
而斯兰人却是任谁牛逼谁打得多,半分废话都没有,一上山就开杀戒,也不知这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被屠干净。
围猎开始了一个时辰,阿尔丹就已经打到了一匹鹿和三只野兔,算是战果颇丰了。他志得意满地拎着第三只死兔子的耳朵,扔到了随从的怀里,用斯兰语吩咐道:“给我装好。”
“王上英武,这么快就打到了这么多,可以叫那些华胥人好好开开眼。”随从忙不迭接过了死兔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两条缝。这人长得倒是敦实,黝黑的脸庞活像一只烤土豆。
阿尔丹向来看华胥人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不顺眼,所以这句话对他甚是受用,他“哼”地一笑道;“华胥人大多富贵闲散,特别是这些王公贵族的公子哥,一个个比女人还金贵。”
“那是自然,他们平时都只会拿鼻孔看人,现在可得好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嗯。”阿尔丹满意地笑了笑,转而又嘱咐了一句,“这话到此为止,不要到外面说。”
“属下明白。”
“王上。”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阿尔丹一听这瑾文,就知道是江淮玟来了。
第14章 狩猎
他心下一喜,觉着这就是华胥人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到,正好来让自己好好炫耀一番。
阿尔丹悠悠转过身,神采奕奕地招呼道;“原来是使臣,你有什么事吗?”
他似是想要确定江淮玟的战果不如自己,还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江淮玟手里提着的东西。这不看还好,一看阿尔丹就觉得自己的面子挂不住了——江淮玟的手里竟然提着三只鸟。
阿尔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山地势高,冬天树林里到处飞的鸟很少,就算有,也极难打,而这人一个时辰就打了三只,实属罕见。土豆随从看阿尔丹的笑容越发僵硬,心里一个寒战打得透心凉,赶忙把嘴闭得严严实实,恨不得再抽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