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先帝聊天群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0(1 / 2)
“起泡?”秦栩君一愣,“她手上起泡?”
“是啊。哪个宫女不是一手茧子,家常便饭了。这个何元菱啊,祖上烧了高香,才遇见皇上这么仁厚的主子。”
微微的愣怔之后,秦栩君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喜怒。
他望着仁秀头顶的白发,想着这个太监将自己从小服侍到大,尽心尽力,样样周全,终究却还是不敢与他交心,不由也是黯然。
“知道朕为何饶了她?”
“奴才不知。”
“她故事说得好听。”
仁秀倒是意外:“何宫女还会说故事?”
“是不是很意外?”秦栩君心想,朕也很意外。
仁秀倒也老老实实回答:“奴才与她说过几次话,倒是个口齿伶俐的。却没想到会说故事。”
秦栩君笑了:“明儿叫她再来讲,仁秀你也听听。她今日讲了个乌鸦喝水的故事,可好听了。比师傅讲的那些故事好听多了。”
乌鸦喝水……这怕不是哄小孩的故事吧?
仁秀心想,这个皇帝,虽然十八了,可常常像是个孩子。难道这何宫女,恰好讲了个故事,中了皇帝的意?
想起白天成公公说的,必须要留意有没有人故意接近皇帝。仁秀心中一惊,警觉起来。
一边替皇帝洗着脚,仁秀心中一边盘算。这个何元菱头一回露脸,是切西瓜,在西瓜上划拉了几道,把皇帝给逗开心了。
不过那一回,有些运气的成分。是宫里随手指派的人过来扇冰块,一随手,就随到了何元菱那里。
第二回,便是皇帝主动叫她进去切西瓜,遇上孟美人那回。倒也不是何元菱有意接近。
第三回就是今日,这就更不是何元菱主动的了,是得罪了皇帝,惹皇帝生了怒意,叫过来实行“高级的折磨”。
不过,慎重起见,还是要对这个小宫女多加留意。
万一有个漏网之鱼、漏到皇帝身边,出了岔子,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宫里头谁不惧怕成公公的手段?就是他这个有头有脸的仁秀公公,也惧怕成公公三分啊。
正盘算着,秦栩君一双雪白的脚抬起,勾出一串水珠。
秦栩君咯咯地笑起:“明日再把何宫女叫来,朕要听她说故事。明日要她说个跟水有关的故事,说不出来,朕就再罚她。”
第72章 更衣
仁秀万万没有料到,还有不愿意伺候皇帝的宫女。
这个胆大妄为、活该被罚的宫女,就是进宫才一个月的何元菱。
第二日一早,奉皇上的旨意,仁秀公公又带人来了宫人舍。这回不用再问“谁是何元菱”,大名鼎鼎的何宫女,接连两天“皇上有请”,快要红透半边天了。
望着何元菱被带走,宫女们先是幸灾乐祸起来。
“我就说,昨儿也太便宜她了,得罪了皇上,哪可能这么轻松就放过她。”
“是不是拉她吃板子去了?”
此话一出,宫女们又沉默了,幸灾乐祸变成了不能确定。
“可刚刚仁秀公公态度很好的样子。”
“我也觉得不是被拉走,倒像被请走。”
宫女们情绪立刻又变了,不能确定变成了不敢相信。
“请三请四也请不到何宫女头上吧?她才进宫一个月,又有何过人之处了?”
“便是孟美人,前日也是主动求见才得了片刻相处。要说仁秀公公会来请何宫女,大家都是不信的。”
宫女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只有吕青儿缩在角落里,担心地望着何元菱离去的背影。
不管宫女们信不信,何元菱总是被仁秀公公“请”走了。
眼见着前头就是玉泽堂,何元菱的脚步慢了下来。仁秀不满:“快点儿,皇上等着呢。”
何元菱鼓起勇气:“仁秀公公,奴婢是司造间的人……”
“怎么着,你的意思,还要我去跟你们王宫女打招呼?”仁秀的脸上不大好看了。
“不不,公公误会了。奴婢就是担心,司造间的人去玉泽堂伺候,不合适。”
何元菱观察着仁秀的反应。果然仁秀冷笑一声:“皇上觉得合适,那就合适。你一个小宫女哪来那么多废话。别给脸不要脸。”
“仁秀公公,奴婢进宫,接受的也是司造间的培训,奴婢怕玉泽堂的活儿干不来……”
仁秀站定,板着脸望着何元菱:“何宫女,既然话说到这儿,我也不妨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别以为皇上昨儿饶了你,你就有了什么底气。讨价还价这种事儿,今日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往后,你只有说‘是’的份儿,懂了没?”
何
元菱呆愣片刻,终于乖乖地垂头,说了声“是”。
仁秀也是心中来气,这丫头,太不识相了,亏得老子还以为她是故意来接近皇上,搞半天,是个脑子不清爽的……
不,仁秀突然清醒过来。
也有可能是脑子太清爽了,知道跟着皇帝没啥前途,还随时有时候犯错,不如混在司造间的人堆里,不显山不露水,混到出宫算了。
反正不管怎样。仁秀觉得自己总算看清了,他查过何元菱的背景,罪臣之女,没背景没来历,现在这态度,也明显没啥野心和图谋,就算放在皇帝身边,应该也挺安全。
何元菱垂头丧气走进玉泽堂,被仁秀公公横了一眼,立刻打起精神,弯起嘴角,又变成了一个后宫精神美少女,这才走进了正殿。
却听见东殿里有说话声。只是隔着帘子,听不甚清楚。
仁秀朝何元菱瞥一眼,示意她在外头等候,自己也垂手躬身,安静地守在一旁。
片刻,里头的说话声停了,帘子掀开,一位中年官员走出来,怀中抱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红漆盒子。
仁秀迎上去:“骆大人,小的着人送您。”
那中年官员是机枢处的大学士骆应嘉。机枢处一共五位大学士,也就是大靖朝的内阁成员,除了首辅程博简之外,另外四位大学士分别是次辅邬思明、排位第三第四的高严和芮长栋,以及位居末席的骆应嘉。
骆应嘉年纪最轻、资历最浅,在内阁基本以“是是是”、“对对对”为主要工作,说不上什么话。
如果说还有什么重要责任,那就是每月逢一逢六这天,将内阁草拟的重要折子送到御前,请皇帝朱批。
今天是七月十一,正是骆应嘉面圣的日子。当然皇帝也是一如即往,根据程博简拟好的回复,用他秀雅的笔迹,重新誊抄一遍罢了。
见仁秀如此陪着小心,骆应嘉也不敢托大,忙说自己有机枢处的马车送来,不劳仁秀公公费心。
仁秀这才一脸诚恳地目送骆应嘉离开了玉泽堂。
何元菱虽垂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但仁秀与骆大人的对话不可避免地传进她的耳朵。
看来皇帝虽然被架空,但程博简还没到胆大包天的地步,那些公文折子
,还都是假借皇帝之手颁发,也难怪天下人一提起那些苛政,都还是对弘晖皇帝破口大骂。
做完样子的仁秀从门口回来,便带了何元菱进内屋。
“皇上,何宫女来了。”
大概是因为今天要见朝臣的关系,秦栩君与平日的闲适打扮不同,一身明黄色帝王常服,窄袖束腰,头发束得紧紧的,戴着玄色冠帽。
何元菱头一次见到秦栩君如此郑重的打扮,不由暗暗赞叹,这位皇帝果然是生得仪容华贵,今日这番,更显得秀雅而又威仪,素日的懒散收得干干净净,竟隐隐有了明君之相。
哪想到,皇帝大人真是帅不过三秒,一见仁秀和何元菱进来,立刻嚷道:“朕要更衣,束得慌。”
何元菱赶紧低头垂目。这么帅的男子换衣裳,何元菱不好意思沾人家便宜。
哪知道秦栩君不这么想。
“何宫女怎么不听使唤,是昨日没罚爽利?”秦栩君语气冷峻,感觉立刻就要翻脸。
仁秀本已上前,刚替皇帝大人卸了玉腰带,一听皇帝说这话,当即回头:“何宫女,你来学着点。”
何元菱当然只有听命的份儿,赶紧上前,学着仁秀的样子,给皇帝大人解扣子。
秦栩君生得修长高大,饶是何元菱并不算矮,也差了他一个头。
不过眼下何元菱没功夫去体会身高差,她一心都扑在这龙袍身上。虽然只是常服,但也是正经八百的明黄织金盘龙袍,真是没想法,进宫才一个月,本姑娘就亲手摸到了龙袍,还是在皇帝大人身上直接摸……
咳咳。手感还是挺好的。
手感更好的还在后头。
龙袍被小心翼翼卸下,仁秀捧着按规矩叠好,放到一个特制的架子上,又去给皇帝拿夏日常穿的纱衣。
那边,何元菱正替皇帝大人整理龙袍之下的里衣。
里衣由江南最好的白色丝绸制成,极为轻薄,触手冰凉,即便是七月酷暑,也沾不上一点点汗渍。
何元菱轻轻替皇帝大人抚平雪白的衣襟,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诗: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而自己这个正宗江南蚕桑人家出身的,却根本没有机会穿上哪怕是最低品质的丝绸。
不公平吗?
是的。古往今来,所有的封建
王朝莫不如此。而如今的大靖,与何元菱所知的明朝略有些相似之处,都是皇帝荒唐、内阁高效,而民间手工业蓬勃发展。
但农民的日子却很不好过。
当下已有部分省份出现反贼与流民,若赋税再如此沉重下去,让农民们过不了好日子,离大靖灭亡的确是不远了。
让老百姓有安稳日子过,才是何元菱进宫的终极目标。
秦栩君只觉得这位何宫女的手替自己抚了衣襟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不由低头去看她。
一低头,却望见何元菱不仅手抚在自己胸前一动不动,从脑袋低垂的角度来判断,这位姑娘的眼神应该也正好落在自己胸前。
秦栩君顿时蹙起眉头:“摸够了没?”
这一声,无异于万钧雷霆,把陷入沉思的何元菱吓得魂飞魄散。
但,何元菱之所以能成为先帝群群主,上天也没眼瞎,何元菱是最镇定的何元菱,纵然吓到半死,脸上已露出惊惶之色,身子却丝毫未动。
立即调整好表情,轻抚了一下皇帝大人胸前的衣襟,然后才松开手,退后一步,昂起小脸,望向皇帝大人。
秦栩君不由挑起眉。这个宫女实在是胆大包天,死到临头居然还摸了最后一把,堂堂皇帝大人,竟然被一个小宫女吃了豆腐,简直是闻所未闻。
哪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根本无视皇帝大人的怒容,轻叹一声,幽幽地道:“当年奴婢家中便是种桑养蚕的。”
秦栩君一愣,立即明白,她是见着自己的丝绸里衣,触景生情。
顿时心就软了。
“长州府富庶,你家种桑养蚕,应该生活也不差吧。”
“并不……”
何元菱才说了两个字,就望见仁秀捧着一件浅湖色的薄绸长衫过来,立即噤了声。
二人替皇帝穿好衣裳,又去了顶冠,换了日常的白玉簪子,秦栩君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闲散模样。
“皇上今儿是要作画还是看书?”仁秀陪着小心问。
秦栩君却深深地望了一眼何元菱,然后道:“今日朕要听何宫女讲和水有关的故事,自然是要去水边。福熙园水榭去。”
这真是大出仁秀的意料之外。皇帝陛下向来只在屋里呆着,今儿竟然要去花园里玩,是想去画花园里的美景吗?
仁秀还在动脑子的功夫,皇帝陛下已经潇洒地出了玉泽堂。
这回,何宫女比仁秀机灵,已经紧紧地跟上了。
第73章 朕是怎样的人
福熙园是兴云山庄最大的花园,一池湖水倒有半池在福熙园内,一条长廊围着湖水走出一个漂亮的半圆,在最佳的观景处,便是一间水榭。
皇帝大人驾临,宫人们立即闻风而动,不一会儿就把玉泽堂的家当都搬到了水榭中。
案几上放着点心与瓜果,另一边则是画案,笔墨纸砚早就备好,以防皇上兴致一来,要画上一片湖光山色。
虽然昨日秦栩君说要请仁秀一起听何宫女讲故事,但仁秀可没有何宫女这么胆大包天。
秦栩君在水榭内、面朝湖水那么悠悠地一坐定,嫌弃地看了一眼仁秀,仁秀立刻就自动滚蛋,滚得不远不近。
远到听不见皇帝说话、也不让皇帝看见,免得他又要心烦嫌弃;近得皇帝一声招呼,他立刻就能滚到跟前伺候。
这是身为首席贴身太监,最最基本的分寸。
何元菱站在秦栩君身边。刚刚一路上走过来,她心里盘算了好几个和水有关的故事,什么大禹治水啦、哪叱闹海啦、精卫填海啦、甚至小猫钓鱼啦、小马过河啦……总之,她何元菱脑子里有的就是故事,张嘴就来。
“皇上说要听和水有关的故事,奴婢倒有几个……”
哪知道秦栩君打断了她:“朕要听你自己的故事。”
这倒让何元菱一愣:“奴婢的故事……和水没什么关系。要么,奴婢的名字和水有点关系,是水里的菱角。”
秦栩君一双眼睛望向远方,少了平时的戏谑,难得的沉静。
“这不重要。告诉朕,你家中几口人、一年收成多少、一日吃几餐,每餐吃些什么?”
此刻的秦栩君,敛容沉声,虽一身薄绸长衫,却比穿着龙袍的他,更像一个皇帝。
“回皇上。奴婢家中原是五口人,八年前父亲犯案处决,母亲悲痛过度病逝。现家中尚有奶奶和幼弟。去年种桑养蚕,倒贴五两银子,没有赚钱,家中靠养些鸡鸭、还有奴婢和奶奶织布赚些铜钱补贴家用。”
秦栩君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等着她的下文。
何元菱又道:“江南与北方不同,一日三餐,不食宵夜,早间奶奶烙些粗粮饼,午间和晚间则是米粥、萝卜干和雪
里蕻。”
“雪里蕻?”秦栩君不解。
“皇上是不是觉得名字还挺雅致?”何元菱笑道,“其实就是咸菜。”
秦栩君的表情更加难以捉摸,沉默半晌,又问:“为何种了一年的桑蚕,却还倒贴五两银子?”
“因为官府预征两年的赋税,奴婢家交完明后两年的赋税,岂不就要倒贴五两银子了。”
秦栩君听她说得坦诚,心中虽然为这残酷的现实巨震,倒也佩服她的勇气。不是谁都有这样有胆量,来跟皇帝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