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先帝聊天群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9(1 / 2)
何元菱说的是肺腑之言。她要留点时间给阳湖县的周向文。
同一个深夜,在阳湖县衙里,县令束俊才彻夜难眠。他的案头放着周向文的状纸,状告阳湖县典史包枢光强抢民女。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这个案子。早上他上任伊始,就对此案有所耳闻,但因为包枢光手中有张茹娘亲手所写的退婚书,所以都到不了升堂审案这一环节,在县丞手里就给打了回去。
但这回不同。周向文以周张两家解除婚约未向县衙报备为由,认定婚约依然有效、包枢光属于强娶民女。
思忖良久,束俊才望向师爷颜荣。
颜荣是他上任时从家乡带过来的发小,从小一同长大、一同念书。颜荣的书没他念得好,没有考取功名,但脑子却聪明,极会识人,束俊才信得过他,便将他带在身边当了师爷。
“颜荣,这个案子,你怎么看?”束俊才问。
颜荣轻的笑容颇值得玩味:“这个周向文,怕是得了高人指点。”
束俊才挑眉:“何出此言?”
颜荣道:“他屡
告不得,连省城都去不了,可见是钻了死胡同。这回突然另辟蹊径,从婚约备案入手,一般的讼师都想不到这个法子。他一个读书人,又不是讼棍,哪想得到。”
束俊才点头,叹道:“周向文之前的强告,的确是飞蛾扑火,所以他屡屡被拦截,我也并未出手干涉。真要给他撑腰,他得一头在南墙上撞死。倒不如绝了他的心。但这回……”
颜荣走到烛台前,拿起剪子,轻轻剪下一截烛花,屋子里的光亮顿时闪了一下。
“这回,您是要出手了,对吧?”
“不,不急。等我见过周向文再说。”
束俊才沉吟片刻,又道:“狙包枢光,务必一击即中。若只打个半死,不如不打。”
颜荣眼睛一亮,咬了咬牙:“是该和周向文密谈才好。束兄,您想一想,为何这回他托人将状纸暗中递交于你,说明他已经察觉到你与典史之间有嫌隙,他在试探你。”
“对,我也有同感。”束俊才深深地望向颜荣。
颜荣又道:“束兄拿到状纸,并未立即调阅县衙的婚书备案,说明他的试探,已经成功了一半,我猜对没?”
束俊才笑道:“猜对了,没奖励。”
“哈哈,我才不要你的奖励。”颜荣也轻松起来,“所以我断定,这个周向文必定还有后手。这回他是有备而来,他和你一样,也在谋求一击即中。”
“对。”束俊才击掌,“周向文以前可没这么聪明,一次一次强告,使的是蛮劲儿,这回却懂得用巧劲。厉害,有意思。”
颜荣笑道:“所以,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把周向文请来了?”
第34章 年轻的县令
束俊才沉吟片刻,道:“周向文要请,但在请他之前,先得查阅过备案。”
“都交给我吧。”颜荣笑道:“您这个县太爷,从白天拿到状纸起,憋到现在,可不就是等天黑。”
“就你话多,非要说穿。”束俊才黝黑的脸上笑出一对酒窝,“白天要是走露风声,被那些人补了报备怎么办?晚上的县衙,才是我们的天下,给你一个时辰,把周向文领到我面前。”
颜荣立刻领命而去,一身黑衣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此时,外头巡逻的更夫刚刚打过三更。
束俊才在灯下继续翻阅着案头的历年县衙账册案牍,只觉得来到阳湖县已是好几个月,差事却依然办得束手束脚,这阳湖县如一潭深水,碧蓝美丽,却深不可测,每每想要掀起一点儿浪花,便会有隐藏在深处的漩涡流动,一不小心就会被漩涡吞噬。
一个时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外头想起了四更的梆子声。
颜荣果然是得力精干之人,几乎是踩着梆子声,领着周向文悄无声地进了县衙。
在束俊才的书房里,这位年轻的县令,第一次见到了阳湖县近一年来最苦涩的年轻人——周向文。
这个阳湖县曾经远近闻名的神童,如今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一双眼睛如同负伤的野兽,警惕而又疲惫。
“周向文?”束俊才声音低沉。
“晚生周向文。”
周向文也在打量着束俊才。他知道新上任的县令年轻,却是头一回见着真人。
束俊才身材颀长,生得颇为英俊,前些日子一直在田间地头体察民情,晒得肤色黝黑,倒给他的年轻增添了几分阅历感。
这样不似官员的官员,让周向文暗暗生出几分好感。
束俊才也没有架子,让周向文入座,案桌上已经摊开了周向文的状纸。
又转向颜荣,问:“备案记录可查过?”
颜荣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这是当月婚姻契约入库登记,并没有周向文与张菇娘解除婚约的备案。”
周向文双眼顿时放出光芒,死死地盯着那本册子。
他终于明白,何元菱的安排无比正确。告状不能大张旗鼓,对这位年
轻的县令,必须有恰当的试探。
现在,束县令深更半夜,避开县衙所有人的耳目,将周向文悄悄找来,而且为了证实周向文所诉,还命师爷深夜查阅县衙档书,一可见束县令足够重视,二也说明他不想打草惊蛇。
束俊才缓缓道:“按大靖律法,结有婚约者,若未向官府报备、私自解除婚约,需双方均无异议,一方有异议,便须有官府裁定。张茹娘虽然写了退婚书,但周家并未认可,该婚约便该交由官府裁定,不能私自毁弃。周向文所提,合乎大靖律法。”
颜荣道:“那……明日升堂?”
“不可!”周向文脱口而出。
束俊才疑惑地望向他:“你屡屡提告,不就是为了有升堂的这一天吗?有本县令为你做主,怎么……打退堂鼓?”
“不,晚生绝不可能退缩。”周向文道,“再给晚生一天,晚生明日要去见一个人。”
“谁?”束俊才问。
周向文沉默半晌,还是决定暂时按下真相不说。
强纳良女为妾,最多只能让包枢光丢了典史一职,包家在阳湖县横行多年,根基甚深,今日丢个官职,明日还可以再买回来,难以动摇他的根本。
周向文想要的,是叫包枢光陪上一条命。
张茹娘好端端一个人进了包府,却是无端横死的下场,周向文最最咽不下的是这口气。但凡张茹娘能平平安安地在包府呆下去,周向文为了不让她担心,都会忍下所有委屈。偏偏,茹娘死了。
只有包家正室夫人,才知道包府里头到底是怎样的污秽之处。只有搞清楚茹娘的死因,周向文才能真正为茹娘报仇。
所以他明日要跟着送菜的车子去到白城庵,他要告诉包夫人,她最心爱的女儿即将被包枢光和二太太推进一个怎样的火坑。
但这个打算,他暂时不想透露给束俊才,哪怕他是可以给自己申冤的县太爷。
想了想,周向文道:“请再给晚生一天时间。晚生不仅要找一个人,还在等一位朋友。她替晚生进省城申诉,若顺利,后天或可双管齐下。”
“朋友,双管齐下?”束俊才暗暗吃了一惊,感觉到越来越接近自己先前的猜测。这个周向文,这回真的很有策略,他身后有高人、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为包枢光设了好大一个套。
第35章 鸣冤鼓
是夜,无人知道阳湖县衙的内衙书房,有人在酝酿着一场大动作。周向文深夜出入县衙,亦是神不知鬼不觉。
阳湖县的百姓照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在这日出日落之间,有人的命运已悄然改变。
第二日深夜,月色清亮,照着锦陵城外的官道,两辆马车从驿馆出发,月夜疾驰出城。
省通政司的紧急状令已于当日午后签发,卓北带着紧急状令在头一辆马车内,后边一辆马车内则载着何元菱。省通政司督差的数名衙差则骑马引路。
送何元菱前来的满伯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满伯怎么都不肯收钱,何元菱感激他的仗义,特意帮他找了个顺路载人回阳湖县的生意,要天亮了才出发,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此刻,何元菱一个人在马车里,先帝们又开始忙乎了。
靖高祖:“祝群主马到成功!”
靖圣祖:“@靖高祖 父皇英明,此计绝妙。”
靖世宗:“也是群主执行力一流。”
靖仁宗:“突然对群主真容产生好奇。”
靖显宗:“朕早就无数次梦见小菱菱了。”
靖神宗:“替群主一大呕。”
靖宁宗:“群主保重,我等一直在线,真诚守护群主。”
这话,何元菱的确心中一热。
自从出了包枢光这件破事,这些先帝们不管是出自私心也好,还是想挽救大靖朝,又或是真心为何元菱解困,都实实在在地随时守候,只要何元菱一上线,就争先恐后地为她出主意想办法。
要没有先帝们提供的那些路言驿案例,何元菱现在只怕被打五十大板,然后扔回阳湖县了。
*
阳湖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上了县衙正堂的大殿屋顶。“咚咚咚”,急促的鼓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早起的路人顿时精神抖擞,纷纷打听这是谁击响了鸣冤鼓。
“有大事,有大事!周向文在县衙门口敲鼓,又要告状啦!”
“他不怕被打死?前头已经告输了,再告要挨板子的。”
“不知道啊,他在击鼓呢,击得可响了。”
“难道这回告的跟先前不一样?”
“可还是告的包典史啊。”
“走,
赶紧瞧瞧去,看他能告出什么花来。”
而在县衙的内衙,卓北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束俊才坐在他下首,旁边站着师爷颜荣。他们早就相互打量过,内心也惊讶于对方的年轻。
但束俊才更惊讶的,还是眼前这位年轻的姑娘。
何元菱垂手立在内衙中央,神情泰然,白晰的肌肤看不出风尘仆仆的模样,一双小鹿般圆圆的杏仁眼格外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迎上束俊才的目光。
这就是周向文所说的“一位朋友”。
束俊才万万没有想到,周向文这位“朋友”竟然是个年轻姑娘;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姑娘竟然还请来了省路言驿的大人。
路言驿,这是一个荒弃到普通人根本已经不可能知晓的衙门,这位何姑娘竟然能去申诉。
尤其还听说,这位姑娘不仅申诉,而且还能在两天之内,拿到了省通政司的紧急状令。束俊才也是听了卓北的解释,又将紧急状令认真看了两遍,才知道大靖朝竟然还有这样一纸文书。
所以,眼前这位是普通的姑娘吗?显然不是。
她非但不是普通的百姓,甚至比很多基层的官员更通晓大靖律法。
清晨特有的宁静中,传来一阵急似一阵的击鼓声。颜荣终于开口了:“在下叫人去升堂?”
束俊才望向卓北。
虽然路言驿已经算不上是个重要部门,但毕竟是省里来的,而且还带着通政司的状令,卓北的身份便不同一般。
卓北道:“先把原告接进县衙,带通政司差役一同去传被告。”
束俊才向颜荣点点头,示意他按卓北的意思去办。包枢光此人素来跋扈,县衙的衙差也惧他三分,只怕是控制不住,省里的差役却不认他这个账,必不会留情面。
片刻,颜荣安排妥当又进来,道:“周向文已在前衙安置,县丞刚刚想去,在下婉拒了。眼下由通政司的大人在那边守着。”
通政司派过来的差役们,这回真是派了大用场,三位跟着去传包枢光,还有两位便留下来守周向文,让县衙里与包枢光亲厚的那些人没有了用武之地。
卓北问:“束知县是打算在前衙大堂审案,还是在内衙?”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大靖朝
不少知县,其实不在大堂审案。大堂审案往往有很多百姓围观,必须正襟危坐,相当一部分官员并不喜欢时时处于众目睽睽之下。所以他们会命衙差将双方带到内衙,进行不公开审理。
尤其今日此案,涉及到本县典史,审理必须慎之又慎。加上……
束俊才不由望了望何元菱。
包枢光不是重点。这位何姑娘才是啊。
束俊才道:“包枢光横行乡里,本该公开堂审,方能以儆效尤。但事涉何姑娘……审理时何姑娘是证人,必定会问及细节,何姑娘乃良家民女,被数百人围观,怕对姑娘名节有损。”
这番细心,倒让何元菱没有想到。
她倒不怕什么名节不名节,包枢光这种人,还真得在众人面前扒下他的皮,才算大快人心。何况斗法到现在,何元菱还没见过包枢光真人,一想到他竟然对自己百般觊觎、还以家人性命来胁迫,何元菱就恨不得亲自碾死他。
何元菱笑道:“谢过知县大人的好意。草民不在意这些。知县大人说得对,此乃本县要案,公堂审理也更能彰显知县大人的威仪。”
束俊才立刻听懂了。这个叫何元菱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安排了这么周密一个局,将自己的内心如此犀利地洞悉。
她是暗示自己,作为一个屡被掣肘的知县,可以通过在众人面前将包典史碾压入尘埃,来确立自己在本县的威信,给那些不服管理的地头蛇们好好来个下马威。
她不是才十五岁吗?
也太懂官场了。实在有点可怕。
束俊才一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望向何元菱,嘴角泛起一抹浅笑。
有酒窝。
咦,这个芝麻官很帅啊。何元菱被他黝黑脸上的酒窝给晃到,不由定定地看了两眼。
束俊才深深地望她一眼,才转身对颜荣道:“传令,大堂集结,待包枢光一到,立即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