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公主与偏执狂》TXT全集下载_6(1 / 2)
男女力量相差悬殊,埃莉诺后脑勺直直砸在不规则石块突起的锋锐一角。陡然间,鲜血染红了蓝灰色的石。
丹尼斯似乎也被眼前的光景吓到了,微愣住站在原地。
他没结过婚,更没有孩子,索性用和男人肉搏时的力量对待埃莉诺。他迟钝的眨眼,很久以后恍然如大梦初醒,伸出食指扣住她的脉搏。
没有跳动。
丹尼斯舔了下干燥起皮的唇,皱眉,换了只手,继续摸索她的脉搏。
还是没有。
几分钟后,他依旧没能从余惊中清醒,紧抿唇线,盯着埃莉诺垂在身侧的手腕,丢了魂似的自言自语,“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人鱼的生命力一般比人类高出十倍有余,轻易不死,但是,一旦人鱼喝下药水妄图改变物种,他们的生命简直如廉价的玻璃,剔透明亮却易碎脆弱。
就在这片南海沙滩,丹尼斯辛勤的堆砌砂砾,最终把她的尸体埋葬在奶黄色的细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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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指尖轻点他的脸颊,低声诱惑在他耳边:勇敢的迈出第一步吧,漫长夏日白昼简直美妙极了。
呼吸相碰,屈潇喘着粗气醒来,湿透不止发尾。
梦境如此真实,害他第一次早起洗裤子。
屈潇的童年是纯黑的。在他的世界里,哪怕正午明媚的蓝天上也总要笼罩一层灰蒙蒙的薄膜。
他是误入西方国度唯一的东方人,身上总是透着一股浓烈的阴郁,自动禁止他人的靠近和关心。
他孤零零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脸上除了面无表情就是面无表情。但即使是这样,在某些特殊的日子里,贪恋他美色的女学生,还是会偷偷在他抽屉里塞满巧克力和鲜花,糖和玫瑰;比如情人节和圣诞节。
他天生的寡言,叛逆的颓废美。整日穿着漆黑的套装形如孤魂一般游走在街道,直到白塔的尖顶由明转暗,才打开被称为“家”的大门。
他总在晚上六七点钟回家,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不用听屈娟房内传出的恶心的媚态的欢愉声。
日子平淡又苦涩。
他默默建了一所小房子,把心自锁在一角,扣上禁锢的枷锁,将钥匙丢掉,不许别人进来,也不许自己出去。
直到某日,笑容甜甜的女孩子趴在窗户前面看他。
“如果你没有朋友的话,我可以陪你说话。”她的嗓音软又轻,但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将她吓跑,便蜷缩在一角,不与她说话。
她会在每天落日的时候出现在窗边,用唱诗般的调子自言自语。
久而久之,她的到来成了他一天中最期待的事。
“你看!这是什么!”她将雪白的掌心慢慢展开,他不露声色探头去瞧,那里静静躺着一把钥匙。
然后,门开了。
她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纯白的神殿,“做得好,我会带你沉醉在这片干净明艳。”
接着“撕啦”一声,一阵天旋地转,黑暗二度降临。
深渊中,屈潇呆站在原地,任由黑暗重新将他吞噬,眼睁睁看那位愿意施舍干净给他的少女永远离他而去,还有恶魔般的蛇蝎降临。
“你醒了?”伴着丹尼斯粗哑的嗓子,屈潇从梦里醒来。
他睁开眼睛。面前是昏暗的海底实验室。
暗无天日。窒息。血腥。致郁。是绝佳的描述。
他想发声,在喉结滚动之时,却只能感受到沉重的镣铐。
四周尽是冷血的海洋生物,他第一次接触与海龟为伴的日子。
屈潇挣扎了几下,试图从紧扣的项圈中挣脱出来,最终以失败告终。丹尼斯也不管他,静静的拿着一罐透明的药水在手术台边。透过玻璃窗,从他的位置刚好可以观察到屈潇的一举一动。
丹尼斯甚至连麻醉剂都不舍得注入乌龟的身体里,直接将一种不知名药水打入它黄绿色的脖子上。
屈潇看见他在实验室里等了很久,观察数据并记录海龟的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实验室的移动门被推开,丹尼斯不怀好意的笑着,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
那成了屈潇的日常。
丹尼斯每天都会从实验室里研制出不同种类的药水,先是在海龟身上做动物实验,然后在他身上注射。
病态的白色颈窝上出现了许多斑驳的针孔印记,或青或紫。很快,这些药水在他的身体里起了反应。
他的头脑中总是无意识流的出现许多崭新的知识,就像是不用学习,知识也会自动跑进你的脑袋,屈潇成了足不出户却无所不知的物种。除此之外,人类的生物本能:食欲对他的控制越来越低。
他快要成为一个不需要吃饭的维基百科机器人。最后还差一点,就是需要割除他的情感,让他完完全全沦落成为一件器物、一个商品。
丹尼斯知道,这应该算不上一件难事。因为自打他带屈潇进入海底实验室的那一秒起,这个男孩的脸上就再也没出现过笑容,负面情绪也是少之又少。
终极实验即将成功。他兴奋的出海同唾弃他的科学家们炫耀,回来的时候还碰见一只千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鱼。
运气真好。丹尼斯想。
可惜他没想到,正是这只人鱼毫无预兆的打断了他的完美计划。
回忆结束,艾伦恰好抽完了手中那支烟。
他转头,企图从屈潇的脸上看到一丝释然。
屈潇却像丢了魂魄,僵直着坐在原地。他的烟被抽掉了一半,剩下半截狠狠握在掌心,不怕烫似的,被捏的粉碎。
浓厚的烟熏青丝缭绕之间,他隐隐看见屈潇漠然如死水的眸子里冒出了几缕红血丝。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初生的潮水翻云覆雨。
屈潇现在脑子很乱。
非常乱。
明明她们都喜欢路易十四玫瑰,明明她们长得是那般相似,明明……
他真想抹了自己的脖子来谢罪。
近乎原始的疯狂,让他不顾艾伦诧异的眼神,趔趄冲向小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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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女孩呢!”
暗红的眸似低吼的兽,是那样骇人。屈潇双手撑在吧台,汗液随着喉结弧度缓缓下滑,滴在地上。
“啊……她被人接走了。”约翰快速的眨眼睛,小鹌鹑似的缩回脖子。
他扯松脖前的领带,皱眉,等他的下文。
“好像是王子殿下派人来接她了。”
第16章
“屈潇把你一个人扔在小酒馆里都不担心你的安危吗?”
马车里,柏得温理性的陈述事实。话语之间不忘记给夜里偷跑回来的车夫一记阴冷的眼神。
他毕竟是安东尼国的王子,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多,无暇和埃莉诺一起去南海也是在所难免,但他可没有想到强烈要求同行的屈潇会做出这般有失绅士风度的行为。
他话里有明显的责怪的意味。悄然在埃莉诺心里掀起波澜。
她落寞的低垂长睫毛,扑闪扑闪着。
既然他都狠心将我孤零零丢掉……应该不会担心我的安危吧。
残存的一丝期待破灭,她真的该看清现实了。
现实就是:他不喜欢自己,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她在心里重重的重复了三遍,叹了口气。
空气沉默了很久之后,她鼓起勇气再次开口,“王子殿下……”
她的声音空灵飘渺,一瞬间让人琢磨不透她的下一句对白。不得不说,这一刻,柏得温在埃莉诺的身上寻见一点屈潇的影子。
“嗯?”柏得温偏头看她。
埃莉诺抿了抿嘴巴,酝酿了很久,抬头对上他的眼睛,问,“王子殿下您……喜欢我吗?”
她不该是这样直白的女孩,她的话让柏得温愣了很久,才缓慢的点头,“嗯。”
崎岖的山路满是颠簸的碎石块,不曾平坦过。马车外面,车夫正竖起耳朵想要窥探王室的隐私。
埃莉诺重新低下头,看腿上抠作一团的手指,深呼一口气,“我……”
我只有在49天之内嫁给你才能以人类的身份活下来。
她发誓她是想这么说的。但难料话到嘴边变了质,“我觉得达芙妮公主将会是一位很好的妻子。”
埃莉诺终于决定在49天后死去。
难以控制,她喜欢上了屈潇,爱而不得的同时,她无法让柏得温成为她爱情失败后的陪葬,拉他一同进入深渊。她不想成为破坏柏得温和达芙妮婚礼的罪人。
埃莉诺话刚说完,清楚感觉到对面那人的身子微颤了下,顺着她的话茬,无所谓的笑,“是啊,她一定会成为安东尼国历代以来最成功的一任皇后。”
他假装没在看她,“刚刚你问的问题,我是和你开玩笑的。”
“你这么乖软,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妹妹来看。”
“你别误会。”
他一说谎就容易话多的毛病又开始了。柏得温脸上挂着笑,看她时在笑,看窗外时在笑,想到自己认真准备告白时的场景依然在笑。
他是胆小鬼没错,就连达芙妮即将与他退婚的事都不敢大大方方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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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得温殿下,您回来了。”乔治站在宫殿大门口,顺从的鞠躬,看起来等待已久。
“伯爵夫人有要事找您商讨,已经在书房恭候多时了。”
柏得温从马车上跳下来,下意识想牵过埃莉诺的手,接她下车,与她对视几秒后,又默默缩回,冲着乔治尴尬的咳了声,“好……我知道了。”
即使是王子也会有尴尬的时刻,柏得温讨厌尴尬,第一次没顾及埃莉诺的想法,连招呼都没打便疾步离去。
书房内。
一个全身金色的女人高傲冷漠的站在中央,看见柏得温推门进来的时候才有了一点表情。
讨好的表情。
“王子殿下,您回来了。”她向他行礼。
“听说伯爵夫人有重要的事情?”柏得温拉开椅子坐在书桌前。
安东尼国王尚且在任,柏得温王子的地位暂时威胁不到伯爵的位置,抛开固有的礼节之外,屈娟不兜圈子简明扼要,“我可以向您讨要一个人吗?”
柏得温扬眉,“谁?”
“您捡来的那位先生,看起来能力有加。”
她想把屈潇要回去封爵以壮大伯爵家族的势力,好等他年老的父王死后和自己争夺新任国王的地位。
这是柏得温的第一反应。
他没有立刻回答,扭头看窗外的乌鸦,和红黄绿三色交叉的果园,沉默了很久,淡淡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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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屈潇是如何从偏远的南海回来的。但是踩在梯子上摘芒果的女仆们有看到他回来时猩红嗜血的眸子。和紧绷的唇线。
他擅作主张,一股脑进入埃莉诺的房间。
热烈、粗暴、纠缠、刺.激……在空气中发酵晕开。
埃莉诺被他抓的生疼。
屈潇像是疯了般闯入她的房间,重重的圈住她的后腰,将下巴抵在她的颈窝里。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死死的抱紧她,仿似找到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爱宝物。
灼烈的呼吸洒在她的耳垂,藏着深深的欲.望。这一度让埃莉诺认为他因喝醉而失去了理智。
没过几秒,她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因为这个淡漠的男人,这个看起来没有人类情感的男人,此刻正依靠在她身上,低低的哽咽。
零碎的液体掉落在她的锁骨上窝。
埃莉诺愣了半秒,皱眉。
他……在哭?
她木讷的任由他抱住自己,不敢相信耳边细碎的哭声。
一秒。
两秒。
三秒。
她缓慢的举起左手,想要拍他的背。手指悬停在距离他背上几厘米处停下,埃莉诺顿了顿,重新缩回来垂在身侧,傀儡般没有回应。
他是那样的冷漠、恶劣、无法理喻,她的心再承受不起他的摔打。
屈潇完全失去了凶狠和沉戾,单纯而贪婪的嗅她身上的花香。
她没有反抗,对待受伤的刺猬时,最好的方式是等,等他的情绪缓和,等他的理智回家。
充满眷恋的磨蹭了两下之后,屈潇终于舍得松开她。他身上散发着陌生的气息,“好久不见。”
“埃莉诺。”
她垂着头,感受着呼吸的靠近,默默无言。
金黄色的长发被随意扎成一个低马尾,有点委屈的暗淡。埃莉诺无法理解他的这句“好久不见”意为何故。
他,是在为他丢掉她道歉吗?
她狐疑瞄他,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又慢吞吞低下脑袋,犹豫了一会儿,说,“好久不见。”
在埃莉诺眼里,这大概算是接受他道歉的一种方式。
然而就是这句话,让屈潇的误会生根。
他以为她还记得他。
幽暗的火焰凝聚在他眼睛里,越来越汹涌,逐渐将他吞噬。他承认自己有些偏执疯狂,也承认自己逐渐沦落为受人类情绪支配的动物。他甚至都无法知晓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削瘦的手腕抬起,他用近乎没有温度的指尖触上埃莉诺的脸。
她微颤了一下,他感觉到了。
他继续划过她的脸庞,她的眉骨、她的下颌、她的锁骨……
不能再继续了。
埃莉诺假装冷淡的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下行,一不小心却被他反扣住手腕。她仰着头,红着眼睛恼羞瞪他。
她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红色马克笔,一不小心在屈潇泛白的袖口上留下印记。
屈潇皱了下眉,因不解这支笔的用途而缓慢眨眼。他视线平移,像一把解剖玫瑰时的手术刀,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书桌前的墙壁上。
那里贴着一张很大的日历。毫无生机可言的灰色日历。
鬼迷了心窍,是唯一的解释。
他松开她,走到书桌前,俯下.身子,深眯起眼。
从三月末到五月初的每一天,方格子里面都标注着不同的内容,比如:“闲闲没事干一整天,享受无趣的乐趣”,再比如:“和每个真心待她的人拥抱”……全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