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梧》TXT全集下载_17(1 / 2)
姐弟俩走后,李元请赵翼坐下喝茶。
赵翼有些不大明白,遂问道:“王……公子不是说暂且不要打草惊蛇么?”
李元端起茶杯,吹了吹,品了品茶,笑道:“本公子原也不知,竟是这位陈姑娘。”
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喜悦,连带着往日阴郁的眉眼,此刻也多了一分柔和。
赵翼一头雾水。
“赵大人,这位陈姑娘是何时嫁人的?”
林玉致成亲那日赵翼虽未亲临,但也是知道的,还派人送了贺礼。他回想了一下,说道:“九月初,就在潞州府征兵前不久。”
“日子差了一个多月啊。”李元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有节奏的扣着,心情明显比适才更加愉悦。
“公子在说什么?”
李元摇了下头,道:“这陈家姐弟还望赵大人好生照看,务必保证一根汗毛都不能少了。”
赵翼拱拱手。“应该的。”
送走赵翼,雅间里便只剩下李元主仆二人和那个大夫。
“老大夫,你且将那女子的身体状况详细说与本公子听。”
大夫捻了捻胡须,道:“夫人思虑过重,身体虚弱。有孕初期胎像不稳,当是有人精心调养,才保得此胎。这一胎夫人怀的辛苦,稍有不慎便有滑胎之险。如今月份大了,胎像趋于平稳,已无大碍。”
“有劳大夫了。”
小厮封了银子,将大夫送出门去,转回身对李元道:“王爷,那位陈姑娘怀的当真是小主子?”
李元摩挲着茶杯,笑意浅浅:“八九不离十。成鹤,你去秀水村将陈家和林家之事仔细打探一番,不要有一丝遗漏。”
“是,王爷。”
成鹤心情振奋,不为别的,就为他家王爷终于有后了。荣太后防萧氏皇族防的紧,早在萧元珅登基之初,大宴群臣之际,便在酒水里下了药,使得当时幸存的萧氏皇族,无论公主还是皇子,终生不得有子嗣。
他家王爷及早发现,中毒不深,经过几年调理,终得康复。只是摄于荣太后权势,不敢暴露。此番若真印证了小主子身份,王爷的势力只会更加牢固。
皇帝无子嗣,声望最高的睿王战死,睿王世子生死不明。如今萧氏皇族的希望,就只有他家王爷一个了。虽然在外人面前,他家王爷是一个断了腿了残废。
林玉瑾一行人回到家中,陈锦生简单将事情说明,只道是遇见了拐子,被人所救,无甚大事。就是人受了惊吓,要好好休息。
林老爹老泪纵横:“人回来就好啊,都怪爹粗心,叫锦颜遭了一趟罪。”
“林大伯切莫自责,这种事总是防不胜防的。”陈锦生安慰道。
“锦生,药拿来,我去煎药,你好好陪着嫂子吧。瑾哥儿,扶爹回屋去,我在灶上温了粥,待会儿给爹端过去。”
林玉娇风风火火的安排着家事。一时间,众人各忙各的,那股子忧心也冲淡了不少。
程钰将那盏兔子花灯挂在林玉娇门口,橘黄的光洒下一片温暖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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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已过,年味也渐渐淡了。
自那日被裴绍撞破之后,林玉致已有多日不曾见过傅辞。连荣景辰都极少往她这里来,除了必要公事外。
清净之余又未免有些窝心。
这天,林玉致操练完兵马,总觉心里空空,不是滋味。脚步一转,转到了傅辞住的屋子。
不见阿智守在门口,想是屋中无人。如今春寒料峭,林玉致搓着手在屋外等了一会儿。
一个负责洒扫的老仆正来扫院子,见林玉致站在外头,上前行了礼,道:“将军在等傅大人?”
“是啊,你可见着傅大人出去了?”
老仆点头:“傅大人收拾了东西,不到巳时就走人了,怎么,将军不知?”
林玉致搓着的手立马顿住:“走了?”
她诧异的挑了挑眉,就这么走了,也不与自己打个招呼?
推开房门,屋中浓重的药味已消散不少。未见有人,只桌上搁着一封信。
林玉致信步上前,拆开信来看。
令仪:
见字如晤。本不想提早告知身份,只等令仪达成所愿,再行解释。然令仪聪慧,早已洞悉。不愿令仪为难,这便告辞。东边已作安排,令仪不必有所顾虑,但行己事。
清欢留笔。
“清欢。”
两个字在林玉致唇齿间吞吐,古老又令人沉醉。记忆中巷子口那个模糊的身影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他不再羞怯,而是抬起头来看着她,那张清隽的面容挂着柔和的笑意,眉眼淡淡,沁人心肺。他是清欢,也是傅辞。清欢是她的寄托,而傅辞……
她好像明白自己心里空缺的部分是什么了。
她错过了一次,但很幸运,老天爷又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傅清欢,一切可由不得你说结束。”
林玉致快步冲出房门,去马厩牵了枣红马,连荣景辰过来汇报军事,也被她搪塞过去。一路纵马疾驰,直奔洪关。
早春二月,背阴处的冰雪尚未化开,马蹄疾驰而过,踏碎了薄薄的冰面,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隆冬的寒意未消,柳树却已冒着霜寒吐出一抹嫩绿,迎风招展。
山间清冽的风一吹,迷蒙的脑子登时清醒,带起心头一丝雀跃和欢喜。
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傅辞叫停了马车,撩开帘子回望过去。
碧蓝苍穹如洗,大团白云翻涌变幻,刺目的阳光透过白云,在皑皑白雪间洒下一地金黄。蜿蜒的雪道上,一骑红尘穿梭天际,自云间坠落。
“林兄!”他匆匆下了车。
林玉致急急的勒住马,激起一阵细碎的雪花。山风呼啸,将她的脸颊吹的通红。她骑在高大的枣红骏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傅辞。
“傅清欢,我林家收了傅家的聘礼。”
一块蝶形玉佩自她掌中滑落,用一根红绳系着,垂在半空中。莹白的玉和着旭日的光芒,熠熠生辉。
傅辞静静的注视着她,深邃的眼眸映着冰雪山丘的倒影,更显清澈。
“你的朱砂痣回来了,可白月光,却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白月光了。”傅辞艰难的说道。
林玉致先是一愣,继而大笑,笑声如玲,在山谷间回荡。
傅辞仍旧看着她,看她恣意的笑,飞扬如火。
她笑靥如花:“傅清欢,你真笨。白月光是你,朱砂痣也是你啊。”
第47章
此地往北有一处瀑布,从悬崖上飞旋而下,气势如虹,蔚为壮观。瀑布冲刷下,黑石白雪,相映成趣。
林玉致牵着马,与傅辞并行至天池旁。
傅辞犹似在梦里,整个人飘乎乎的。他一眼不错的看着林玉致,看她鸦羽似的睫毛扑闪着,绯红的脸颊,还有眉眼间的笑意,掩住了她往日的锋利和硬朗,多了几分娇憨和明艳。
林玉致放开缰绳,任由枣红马在池边饮水。她踢踏着脚下的雪,嗤笑一声。
“你这人还真是拧巴。不理你时,你硬要往我身边凑。理你时,你又恨不得躲的远远的。要是用我雷五哥的话说,你这就是犯/贱。”
傅辞好半响默不作声,只是耳郭泛着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你不愿嫁我。你喜欢荣景辰。好多次,在京城的望月楼,我看见你对他笑语嫣然。但你却从未正眼瞧过我。”
他偏过身体,与林玉致对视,他说:“你瞧,我站在你身边,你都认不出我。可我却一眼就认出了你。”
他说的是凉州城外初见那日。
林玉致用鞭梢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后来不是也认出来了么。”
傅辞瞥他一眼,眼里似带着钩,顾盼生姿。红透的耳朵在阳光的映衬下,还能看见外圈细小的绒毛,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摸上一摸。
林玉致也确实伸出了手,手指轻捻着他柔软的耳垂,触感冰凉。
她笑道:“你不愿告诉我身份,是怕我为了当年傅家仗义执言之事,因负疚而嫁给你?”
傅辞点头:“你因愧疚娶了陈姑娘,自然也会因愧疚而嫁给我。可我不要你的愧疚。”
“那你还总是勾引我。”
“我想你能重新接受我。”
林玉致闷笑一声:“拧巴的男人。”
傅辞握住她捏着他耳朵的手,认真说道:“不是拧巴,是求一颗真心。如果你还是无法接受我,我会从此消失。至少那样,傅清欢还是永远留在你心底的。”
林玉致撇了下眼:“还是拧巴。”
傅辞还欲再说,林玉致已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了。她反手握住傅辞的手,将他往前一带,冰凉的唇相触,犹似过电一般,傅辞当场僵住。
泼洒而下的瀑布激荡在巨石间,掀起惊涛骇浪。清澈的池水被溅起,点点清凉掠过,在二人衣衫上飞溅开,如点点梅花。
傅辞还在细细品味,林玉致已然退开一步。她嘴角含笑,问他:“这回还走不走了。”
傅辞摇头回道:“心不走,人得走。”
林玉致微微蹙眉:“何意?”
“春日已至,北秦必动,江北局势将天翻地覆。你在西戎活动,而我却早已在东夷扎了根。东西齐头并进,不论北秦还是南楚朝廷,都要卷进这旋涡之中,为我所用。”
凛然的气势取代了适才的文雅清隽。林玉致明白,这几年的时间,他们都变了,却也都没变。
不变的是初心,变的是心肠。
“何日启程?”
“明日,到徽州去。洪关可以交给薛绩和柴亮知。沿途安危你不必担心,我自有人手。到了徽州会立刻传信给你。”
“好!”
春风乍起,吹来的不是两岸高山烟柳绿,而是硝烟弥漫,战火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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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楚永定六年春,霍青寒率军五万出泾阳,与贺州常德合兵一处,直抵蒲州城。命孟勇率军两万留守泾阳。
泾阳县衙门。
林云城百无聊赖的歪倒在榻上,随手扔进嘴里一粒儿花生,就着一壶陈酿,面上带着三分醉意。
“孙先生,三哥也真是的,明明说好了这一次要我当先锋的,可他拍拍马屁股走人了,把我撂在这泾阳县里,还跟那姓孟的在一处。这不是难为我么。”
矮榻一侧几案后跪坐一个中年男子,名唤孙冀,是霍青寒账下参军。此次与林云城一并留守泾阳。
孙冀听言笑道:“将军也是无奈之举。年前军事会议,孟勇可是拍着胸脯保证古拉王子能攻下朔阳城,可至今仍无半点消息。孟勇心不甘,还妄想拖延北上步伐,竟称病不起。”
“我们耽搁太久了,战机不等人,迟则生变。将军岂能为了一个孟勇就耗在泾阳县里无所作为。分兵北上是必然之举,然泾阳又是重地,不可失守。将军本意是带小侯爷和孟将军一起北上,留在下守泾阳。”
“可如今孟勇称病,无法出征,就自然而然的留在了泾阳县。王真可不是个简单角色。将军恐他们在泾阳闹出事儿来,这才叫小侯爷留下,必要时也能压制孟勇不是。”
林云城出身北秦淮阳侯府,其姑祖母又是北秦太后。世家贵族,地位举足轻重,就连北秦皇帝也得敬着林家三分。区区一个孟勇,林云城还不放在眼里。
“唉,先生说的再好听,我不也得困在这小小衙门里头么。罢了罢了,三哥的话我总不能不听的。不就是盯着孟勇么,我看他是能上天还是怎的。真要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我林云城还敬他是条汉子!”
他说完,打了个酒嗝。孙冀摇了摇头,一时哭笑不得。
北秦各世家明争暗斗,哪家的公子哥们不是早早就藏了心机,偏这林小侯爷心情单纯,率性耿直。也难怪太后和皇帝都对他十分喜爱。
“小侯爷若实在觉得憋闷,泾阳县以南有处翠山,如今冰雪消融,碧水环绕,景色甚优。出去走走瞧瞧,也省得在衙门无趣。”
林云城摆摆手:“山山水水有什么好看的,我可不像孙先生那般风雅。三哥说我课业太差,既然三哥不带我,我还不如趁这时日好好学习兵法,练习弓马骑射。待三哥回来,必叫他另眼相看。”
孙冀欣慰的捋了捋胡子,点头笑道:“小侯爷心存高志,他日必有一番作为。”
同样留守泾阳的孟勇和王真此刻却是愁眉紧锁。
“先生,霍青寒留下林云城,是盯着咱们吧。他到底身份高,真要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可压不住他。”
王真阴沉着脸:“林云城没有心机,倒好对付,只那孙冀城府极深,怕是要费一番周折。今古拉王子已传信与我,不出三日,朔阳城必下。我们须尽早安排,务必将林云城诓出城去。”
“林云城没有城府,但他最听霍青寒的话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霍青寒叫他走一步,他绝不走两步。如今留他守城,他肯定雷打不动,更别说还有个孙冀了。”孟勇一脸烦躁。
王真眉宇间的郁结略略有些舒展,他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有时候听话也未必是件好事。霍青寒在他心里的分量,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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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玉致所料,孟勇还在惦记朔阳城。”裴绍神采飞扬,似乎已经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
林玉致笑道:“不怕他惦记,就怕他不惦记。只要孟勇敢出泾阳,必叫他两万大军有去无回。”
荣景辰在灵州月余,虽然林玉致没有对他明确说明自己的势力,但每次军事会议,她也不避讳她的部署。由此看来,朔阳城应该早就在玉致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