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TXT全集下载_160(1 / 2)
萧定晔缓缓摇头,叹息道:“可见公子还没有媳妇儿的,不了解我们妇人家家的。”
他又往外一指,道:“那处有两片烂树叶,摔下去要弄脏奴家的身子。另一处又有一朵花,摔下去要压坏那花……”
汉子见他诸般为难,提议道:“一定要跳的?不跳不成的?”
萧定晔生无可恋的摇摇头:
“夫君若纳了妾室,就更要冷落奴家。你那妹子奴家第一眼见到,就知道夫君会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日后除了我家夫人,定然是你妹子最受宠,像我这般牛高马大原本就不受宠的,更是要独守空房……”
那汉子听他如此说来,先对自家妹子未来处境有些放心,又望着他伤心的模样,忽然鬼使神差道:
“你不如跟着我的?我们呼塔汉子的,最喜欢高大妇人的。我是朱力五郎的,你跟着我的,我们亲上加亲的。”
萧定晔唬的一跳,心道这呼塔的汉子怎地都喜欢撩拨已嫁妇人。此前另一位朱力阿哥就曾短暂的提议让猫儿跟了他,现下又来一个人看上了自己。
呸,啊呸呸,臭不要脸的。
他立刻扯起帕子掩了面,做出娇羞神情道:“公子不长眼睛的?奴家丑陋至此的。”绕开朱力五郎,急急逃了开。
天字一号房里,猫儿握着朱力小妹的手,切切道:
“女子的亲事乃人生大事,万万不可儿戏。既然你双亲皆在,兄长们便不能对你的亲事做主。我大晏是礼仪之邦,便是纳妾也极有讲究。若不按礼法来,便不是成两姓之好,却是结两家之仇。”
朱力小妹咬唇道:“家中爹娘的,要见不易的,沿途得两日的。”
猫儿摇摇头:
“傻妹妹,便是千山万水,也要与他们见面,谈定亲事才成。你也是父母双亲疼着爱着长大的,怎能随随便便就将你的人生大事决定了?
虽说你日后进王家之门是妾室,可旁人能瞧不起你,你自己却不可瞧不起自己。该有的环节一样不少呢。”
她转头瞧着一直陪在边上的媒婆,问道:“你最精通婚嫁行当,你说说,我说的可有误?”
媒婆忙忙附和道:
“没错没错,夫人所言最在理。我们大晏莫说纳妾,便是选通房,都极讲究。越讲究,代表夫家对姑娘越重视。
也有那不讲究的乡巴佬,纳妾连小轿都没有,一辆驴车就将人清清白白的姑娘抬进了后宅。那些不被重视的姑娘家,此后的生活就极可怜呢。”
朱力小妹闻言,方点点头,又害羞道:“若再去见我爹娘的,夫……王公子可会同去的?”
猫儿还未说话,媒婆已笑出声:“傻姑娘,整个大晏,哪里有男子亲自上门为自己纳妾的?人你见过,画像你也有,回去向老爷和夫人传传话,等着夫家派人上门便成。”
正说到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萧定晔带着两分慌张进来,站在猫儿面前不说话。
只过了一息,朱力五郎便跟了进来,目光灼灼盯着萧定晔。
萧定晔立刻将身子一扭,避开朱力五郎直视的目光。
猫儿望着眼前这令人摸不透的一幕,瞟了自家夫君一眼,此时并不相问,只同朱力姑娘道:“今日就交代你这些,一应事有了进展,你便令这位媒婆转达。”
她望着媒婆正色道:
“这位姑娘不是大晏人,不知大晏礼节,情有可原。可你是大晏的媒婆,你若想赚这撮合姻缘的银子,便要将一应礼节都告诉朱力姑娘,在一旁兢兢业业的看顾着。
我夫君虽说只是知府的一介谋士,可也是存着入仕为官的心思,没得还未当上官,便因纳妾不遵礼法而坏了官声,日后被人倒打一耙,却不合算。”
媒婆忙忙恭敬点头:“夫人担心的是,这宗姻缘是老婆子的心头大事,一定不敢放松。”
猫儿面上露出和缓之色,从袖中掏出一张二十两的小额银票递给媒婆:“一点岔子不要出,古力姑娘有何年轻不妥之处,你多劝着些。府衙里皆是人精,千万莫做出惹的旁人笑话夫君之事。”
站在一旁的朱力五郎听闻,立刻插嘴道:“大晏的,妾室可能和离的?”说此话时,目光又瞟向了萧定晔。
媒婆忙道:“普通人家,妾室自然没有主动和离的自由,只能等着夫家不喜,逐出家门。可……”
她含糊道:“朱力姑娘被抬去王家,王夫人性子贤惠,日后要打发个妾室,自然也不会弄得太难看。”
猫儿便点点头,道:“姻缘之事讲究缘分,若缘分已尽,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强留有何意义。大家姐妹一场,你既要走,夫君若不留,我们放你离去便成。”
从客栈出来,猫儿上了马车,萧定晔将将要跟上去,朱力五郎立刻在一旁扶着他的手臂,凑在他耳畔低声道:“我此前说的,你多想一想的,等你消息的。”
萧定晔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匆匆甩开狼手,逃难似得窜上了马车。
第486章 朝圣为假
猫儿绝没有想到,她沦落到不但要和女子抢人、还要和男子抢人的地步。
萧定晔恶心想吐的时候,猫儿郁闷的想吐。
她不觉着好笑,一点都不觉着。
可她还是不由得用巾帕遮了脸,露出一双弯弯眉眼,安慰萧定晔:“怪我,都是我将你画的太过娇美,才让你被人惦记上。”
萧定晔没想到他最贴心的人,在他被人占了便宜之时,不但没有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谴责小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一把拉过她,义愤填膺道:“胡猫儿,你有没有心?”
她忙忙忍笑搂住他,装出个恶狠狠的模样:“哼,敢吃我汉子的豆腐,老娘下回定不饶他,我挠死他!”
他面上神情这才有所缓和,道:“这呼塔国之人,没有善男信女。将这等人留在大晏,父皇真真是心慈手软。”
两人撇开心绪,商量着今日的收获,思来想去,也只是推动了朱力家的人能往番市送一回信。如此借着此事,说不得要往番市一趟,深入敌营打探一番,异邦人究竟想捉拿他做何事。
过了日暮之后,外间起了风。
三更时分,敲门声准时响起。
来者是殷小曼。
他才同一只眼接头回来。
他满身的意气风发,双目炯炯道:“师父放心,这回徒儿非但没吃亏,还打的一只眼嗷嗷叫。”
萧定晔努努下巴,道:“坐着说。”
小曼兴奋道:“师父教我的单手擒拿真有用,徒儿一上去就将一只眼锁了喉。今后他再不敢动徒儿。”
萧定晔轻笑一声,点点头:“别紧着显摆,先说事情。”
小曼忙道:“一只眼说,客栈里那些呼塔国人,今儿有两人出了西城门,一路绝尘未停下。”
猫儿低声道:“这该是朱力姑娘的两位阿哥,怕是要回番市,向家中双亲禀报亲事。”
萧定晔点点头,向小曼努努嘴:“你继续。”
小曼又道:“丐帮里捎来信,过去三日,又有七八人进了城,白日里偷偷去往神邸遗迹朝圣,夜里便去赌场过夜。”
萧定晔疑惑道:“为何番人总会在赌场出没?”
小曼忙解释:“这是江宁特别颁发的例法。凡有番人要在府城过夜,所有牵涉的客栈、脚店、酒楼、青楼,皆要登记番人信息,第二日便要向衙门报备。许多番人觉着麻烦,便不去客栈、脚店过夜,而去赌场熬到天明。”
猫儿好奇道:“番人可是有官府发出的身份证件?”
小曼点头道:“没错,一人一证才能进入江宁。”
萧定晔思忖过片刻,方取了些银子道:“明儿你拿了银子,带着一只眼先去治臂伤。他那伤势诡异,寻常郎中虽治不好,但可先稳住伤势。”
又道:“白日不好戴面具,你自己想一想如何伪装。”
殷小曼思忖半晌,心下立时有了主意:“徒儿扮叫花子。”
萧定晔不由一笑,将这位白白净净的徒弟上下再打量几眼:“你倒是能豁得出去。如此也成,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可你记住,你去同一只眼接头、配合行事,本与最初的说法相互抵触,漏洞极多。如何去圆,你自己想法子。”
小曼忙道:“师父放心,徒儿明白。”
待小曼离去,夫妻二人躺在床榻上分析眼前的形势,萧定晔道:“现下看来,暂且需要将朱力家的事放在一旁,先去一趟乌玛神祗旧址,先从那处查起。”
……
连晴了几日的江宁,终于迎来漫天铅云。
辰时刚过,一对高矮不同的异邦汉子牵着马低调出了府衙后宅,待徒步行了一阵,方骑马慢行。
马只是寻常的马,并非神驹,以免被人盯上,泄露了行迹。
离年关只剩三日,街面上全是采买年货的民众。
银子多的多买。
银子少的少买。
一年到头就为了这几日,无论如何这个年都得过去。
猫儿同萧定晔紧紧拉着马缰,以防马匹踩踏到人。
待按照殷人离所提及的路线,到了那处乌玛神祗旧址时,已到了午时。
细碎雪花纷纷扬扬而下,散落在一片小土丘上,显不出任何神祗的神圣之处。
猫儿望着几无人迹的一处荒地,吃惊道:“这就是番人哭着喊着日日来朝拜之处?”
萧定晔环视四周,目光盯上近处临街搭建的面摊,低声道:“先果腹再说。”
面摊的摊贩是一对大晏老夫妻,见摊子前终于来了人,忙忙招呼主顾,也不拘哪国语,叽里呱啦便说了一串出来。
猫儿与萧定晔对视一眼,缓缓坐下,用异邦口音的大晏话道:“鸡丝面的,两大碗的,快的。”
两夫妻得了令,揉面拉风箱,为赚银子迈开了腿。
萧定晔同猫儿坐在桌前,两人几番眼神交流过,在老头端上面之时,猫儿立刻趁机道:“☆□○卢丽奇☆□○……”
那老头一愣,摆出个懵懂的眼神。
猫儿蹙眉道:“你的,不会说呼塔国话的?”
老头讪笑道:“客官高看了小的。我们做小买卖的,会说的番邦话只有那么一两句,都是客官请坐、客官再来,再有便是算账的几句话。旁的太难学。”
猫儿与萧定晔皆流露出一丝失望之意。
两人原本以为能从这老头身上套出那两句关键的呼塔国的话意,现下看来是想多了。
待吃过面,萧定晔探问道:“老头的,拜佛的,怎么还不来的?”
老头笑道:“客官可是在考人?你们番人不大多是未时之后才来?都像两位一般,先在小的这面摊上吃碗面,再去朝圣。”
萧定晔点点头,假意称赞道:“你的聪明的,什么都难不倒你的。”
正说着,远处果然传来马蹄声,一个不知哪国人的番人已到了近前,将马望边上树身子一系,便上前坐在另一张桌上。
那老头忙忙上前招呼。
那番人点了一碗面,坐着无聊,转头瞧见做番人打扮的猫儿和萧定晔,叽里呱啦随意搭讪。
两人听不懂,忙忙送上两脸微笑,自觉再坐下去便要暴露身份,立刻起身结了面钱,也不牵马,只抬脚缓缓往神祗旧址处而去。
风一阵阵吹来,雪花越来越大。
那处旧址占地不小,因冬日才填埋,还未来得及在其上加盖屋楼,光秃秃一片,无处避风。
未过多久,猫儿便吸溜吸溜的吸起了清鼻涕。
萧定晔见左右还无人,立刻敞开披风将猫儿裹进去,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不若现下为夫送你回殷家,白日打探我一人便可。”
猫儿摇摇头,低声道:“正下着雪,面上的妆粉沾水就要脱妆,我不跟着你,若你露了真容被仇家瞧见,却要招惹祸事。”
他叹口气道:“我自小读书认字、学武练剑皆难不倒我,只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童。到了学上妆上,方知自己依然是凡人。小小妆粉看着简单,自己上手却知内有乾坤。”
猫儿想起今晨他为她画眉,一只手抖抖索索,将她的妆容画坏过两回,不由扑哧一笑,低声道:“好在你不会。否则你就能阴阳同体,再也不需要我了。”
他见她抬首说话时,连鼻头都冻的通红,便抬手捂在她面上,她便张了嘴轻咬他掌心,仿佛小鱼啄食一般,引得他心尖上麻痒难耐。
两个人正腻歪间,便听得积雪被踩的“吱呀”作响,此前同两人在一处小摊吃面的番人汉子已近前,远远瞧见两个龙阳青年相拥的模样,不由嗤笑一声,也不说话,走上前来对着一堆不到半人高的土堆跪拜三下,起身离去。
前后不过饮两口茶的时间。
猫儿探首望着那人的背影,悄声道:“就这般仓促?这可是千年前的神庙旧址,难道他们不该行五体投地之大礼?”
正说话间,又来了位番人汉子,也如此前那般随便叩了两个头,既无香烛,也无祭品。与其说是拜神,不如说是前来应付着点卯。
萧定晔双眸一眯,立刻拉着她道:“走,跟上去。”
临过年的江宁热闹非凡。
未时之后,便连普通支路也满是采买年货之人。
附近农家将养了两三年的鸡鸭鱼肉送进城里,换得比平日更多的银钱,再为家中老小扯几尺布料或头绳,美滋滋返家。
路上满是人,萧定晔与猫儿只得下了马,牵马跟着前方番人而行。
那个番人汉子仿佛也是来采买年货,一路行去,什么都要看上一看,什么都要砍上两回价钱。
到了年根,哪里有砍价的道理。他四处走了两个多时辰,也不过称了些不怎么值钱的瓜子花生装进马后的麻包袋里。
猫儿与萧定晔也只能装作采买年货,那番人行便行,那番人停便停,一不留神便买了三只鸡,五只鸦,绑在马后,一路嘎嘎嘎咕咕咕,甚为热闹。
前面一人,后面两人,三人在城里转悠到日暮时分,待民众渐渐散去,那番人终于上马。
猫儿与萧定晔忙忙甩脱鸡鸭,跟着上马,远远缀在那人身后。
积雪隐藏了马蹄声,暗夜隐藏了跟踪者的身形,待马再停下时,已到了一处赌坊门前。
赌坊不算陌生。
萧定晔曾在到江宁的第三天,便随意选了这处赌坊,赢了几千两银子,令猫儿短暂的过上了奢侈的有钱人生活。
然而令他印象更深的是,一只眼曾过说,当那夜他从这赌坊出来后,曾被武艺高强的番人偷偷跟踪。
赌坊前的挂着的一排红灯笼,发出昏暗的光。此前重晔宫正殿前的檐下,也有这么一排灯笼,在冬夜里会亮起,因为正殿里住进了女主人,令那光多了些岁月静好。
然而现下的昏昏红光,在这个当口看过去,却仿佛空气中掺杂着血雾,无时无刻不透露着危险。
番人敷衍的朝圣,敷衍的置办年货……浪费了一整日的时间,最后到了这赌坊,绝不是要在赌坊过夜。
赌坊里的声音不大不小的从里传了出来。
高档的赌坊都是这般,极少能看到赌徒脸红颈子粗的输赢叫嚷。
站在外间,能听到的更多的,有时候甚至是骰子的撞击声。
萧定晔探手往猫儿的袖袋、胸口、腰间检查过去。
今早出门前,他在她身上各要害处皆装上了暗器,攻守兼备。
他将将要开口叮嘱,她便先一步道:“知道,如若有危险,你殿后,我先跑。”